第96节
付巧言余光一扫,见大多数人都已在了,刚跟她说话的单稚娘面前已经摆了茶,显然到了一会儿了。 付巧言笑,温和道:“便是我离得远,所以来的迟一些。” 除了她是跟着淑太贵妃的甘露斋住在归园居那边,剩下的宫妃大多沿着斗艳园住,离这里比付巧言的归园居要近很多。 付巧言顿了顿,还是笑:“单选侍,不见礼吗?” 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把单稚娘直接气得青了脸,因着付巧言位份比她高了,她也实在没法子去训斥她,只好青着脸行了个礼:“给才人问安。” 付巧言客客气气同她点了点头,道:“客气了。” 单稚娘这才发现无论她怎么讲付巧言都不上套,她每每温和有礼地回一句,就叫自己气的不轻。 “才人真是个大人物。”她不阴不阳丢下一句话,坐了回去。 顾红缨坐在下面最前头,听了这话倒是笑:“肯定是人物啊,看脸就知道了。” 单稚娘差点摔了茶杯。 第91章 开宴 顾红缨出身武将世家, 又是主位婕妤, 就算她是个软和脾气单稚娘都不敢去得罪她。只可惜顾红缨天生带刺, 看谁不顺眼就要扎一下,根本不管这事跟她有没有关系。 单稚娘手都抖了, 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毕竟顾红缨说的没错,付巧言就是比她美,这一点任谁看都会这么讲。 付巧言冲顾红缨点了点头,先去同王昭仪问了安,才依次同顾红缨和章莹月问好。 剩下兰若是淑女,单稚娘是选侍,只有一个蒋才人跟她平级,还没怎么讲过话。 蒋茹是七品才人, 从顾红缨住灵心宫,是个性格温婉的小姑娘。付巧言也客气同她见了礼, 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宫宴是她督办的,座位当然选自己可心的来,因着实在讨厌单稚娘, 付巧言特地安排蒋才人坐她边上,上首是顾红缨,讨人厌的都在对面待着。 她一来, 园子里的气氛就变了。 在宫里时皇上就招幸她多些,到了行宫还是只找她,没几天又升了才人,除了顾红缨这种特立独行的, 剩下大部分人心里要说没一点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难怪她一出现单稚娘就忍不住想要发难。 只是她位份太低,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把柄,这才叫付巧言一句话给顶了回去,反而把自己气得够呛。 章莹月垂眸坐在位子上,徐徐抿茶。 她身边坐着的是王婉佳,面色也不是太好。 进宫这么久,她连皇上的面都没正经瞧过,凭什么叫付巧言这样出身的丫头占了先? 只是她到底顾忌自己是太后母家出身,不能轻易落了下乘,这才一直忍着没有说三道四。 不住一个宫妃平日里很难见面,位份低的不会乱走,位份高的也不过就去花园转转,哪有什么勾心斗角你死我活来争。可每次到了宫宴上,大家伙儿都见着了面,不吵几句嘴不得憋死。 像付巧言这样仿佛长在皇上身边的,其他嫔妃若不像顾红缨这样主动上门去玩,平时轻易见不着。 连她的面都瞧不见,更别提同皇上来个花园相会互诉衷肠了。 毕竟皇上连逛花园子都领着她,行宫里人人都是知道的。 章莹月见时间还早,兴许皇上、娘娘和公主不会那么早来,就有些忍不住冲王婉佳道:“我瞧着,她可是很春风得意呢。” 可不是吗?王婉佳心里想,换成是我还不得上天去。 章莹月见她捏着茶杯的手越发使劲,心里头更是得意,她低声道:“也不过就是个才人,还是你宫里的,且得听你发落呢。” “只没想这丫头长得美,叫皇上瞧进心去,哄得陛下不看咱们一眼。” 章莹月声音温温柔柔,细细嫩嫩,说出来的话就有些歹毒了。 “要不是她,jiejie怎么也能伺候到陛下身边去。您是什么身份呢。” 今日王婉佳的管事姑姑没来,跟来的是之前欺负过晴画的大宫女梧桐,梧桐跟王婉佳性子差不了多少,还不很聪明,也跟着她被章莹月绕了进去。 在一旁道:“她比我们娘娘可差远了呢。” 章莹月心里头冷笑,嘴上却说:“可不是,您看您身边大宫女都瞧出来了。” 王婉佳“嘭”地把茶杯扔到桌上:“付才人。” 她扬声道。 付巧言也在喝茶,猛然听她叫了一声,便应道:“昭仪请讲。” 王婉佳冷声道:“付才人,不觉得自己太过份了些?” 此话一出,园子里顿时静了。 湖边微风吹拂,摇动了树上洁白馨香的桂花,发出沙沙的响声。 付巧言笑,轻声问她:“哪里过份?” 她态度是不卑不亢的,即守礼答了问题,又没落了下风,倒是很镇定。 顾红缨见她自己一个人也是如鱼得水,便没跟着起哄。 王婉佳忍不住了,她一贯不是个憋屈性子,有什么话是一定要讲出来的:“自从来了行宫,你就一直霸占着陛下,实在是太独了些。” 她顿了顿,海拔高了整件事的层次:“为着大越百姓,为着荣氏皇室血脉,你也应当劝着陛下雨露均沾吧……” 这话……实在不能是一个宫妃自己讲出来。 且是个不受宠的宫妃。 它可以由太后、太贵妃或者宗室的长辈来说,甚至礼部都能以子嗣问题上书陛下,都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可王婉佳慷慨激昂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宫妃脸色都不好看了。 陛下不雨露均沾,那是她们没本事啊!去人受宠的宫妃面前叫让让,实在是忒丢人了些。 唯三个淡定的,付巧言自然是被嫉妒的那个,顾红缨是全然的不关心,蒋茹到现在也还没听懂这里面的官司,正茫然地吃茶。 章莹月皱眉掐了掐手心,心里直骂王婉佳蠢货。 说话办事糟糕成这样,也不知道王家是怎么培养女儿的。瞧着太后那气度,王婉佳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付巧言顺了顺耳朵上的耳铛,眉目含笑,端庄怡人。 她怎么看,都比气急败坏的王婉佳更美更好。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付巧言这才出声:“昭仪这话是有些偏颇的。” “作为妃妾,我们自进宫来便受训尊陛下一人为主,只听陛下一人之言,在行宫这段日子,”她顿了顿,舌尖轻轻一挑,说出来的话莫名就带了三分的笑意,“我也只是听从陛下一人,不敢多说一句评判。” “劝阻的话,我是不敢讲的。” 王婉佳直接把茶杯甩到了地上,那精致的汝窑瓷顿时碎成无数残片。 “你!小人得志!” 王婉佳这次是气到了极致,她在家中千恩百宠,进宫就封高位,姑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没人比她再名正言顺应当得宠了。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荣锦棠确实是招过她侍寝,可当日他一步都没往石榴殿踏,叫她空等了两个时辰。 这口气,王婉佳一直憋到了现在。 她站起身来,青白着脸道:“你过来,跪下!” 按宫规她确实有权利让选侍跪在自己面前,那也不过是私下之时,哪怕她姑母还是正宫皇后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在这样的场面失态,更别提这样撕破脸吵架了。 付巧言慢慢站起身,没有动。 “昭仪娘娘,请您息怒。”她淡淡道。 这会儿斗艳园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王婉佳逼着她跪了,明日荣锦棠书房就能有弹劾王家的折子。 付巧言头脑很清醒,她一点都没有受到王婉佳的影响。 王婉佳气得发抖。 “你是什么出身,敢这样同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付巧言平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可她越是平静,王婉佳心里头就越气,仿佛她自己是个跳梁小丑,而对面的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才是对的。 “我知道,您是陛下的昭仪。”付巧言淡淡道。 王婉佳冷笑出声。 “你还知道我是昭仪?我为什么是昭仪?我是琅琊王氏出身,我姑母是先帝皇后,现在的太后娘娘,难道还不比你一个宫女强?” 付巧言还没来得及说半句话,一把熟悉的嗓子就在她身后炸开。 “既你这么想念母后,明日就回去陪她过节吧。” 荣锦棠穿着一身暗纹绣金龙黛青才长袍,一头长发全都束在金镶玉的凌云冠里,整个人修长英俊得好似天神。 他踱步而来,身边扶着面无表情的淑太贵妃,后面跟着正冲付巧言做鬼脸的六公主。 场面一下子就僵了,王婉佳的脸由青到白,由白到紫,白瞎了她今天一身九织菱纹金银绣齐胸襦裙。 是张德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陛下驾到、淑太贵妃娘娘驾到、六公主驾到,跪迎。” 在场的宫妃宫女们便都跪了下来:“恭迎圣安。恭迎娘娘、公主大吉。” 荣锦棠甩了袖子走到主位上坐了,张德宝才喊:“平身。” 待人都坐下,荣锦棠还没忘刚才的事。 “王昭仪。”他没去瞧她,只叫了名字。 王婉佳站起身来,脸色依旧难看得很。 荣锦棠面容俊朗,他转过头来,认真看着她。 “明日,就回去陪母后吧。” 王婉佳又要跪,叫张德宝手下的小黄门一把拖住了胳膊,没叫她真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