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火车驶出一段时间后, 车上的人也从刚刚的离愁别绪中缓过来了不少，有人开始互相搭话聊天起来。 而周倩也早停止了啜泣，擦干眼泪, 沉默了好久一会儿后，突然开口说道, “慕西，你和刘跃是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他？” 陈慕西正在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听到周倩和自己说话，忙转过了头, 可是听清楚周倩说话的内容后，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舒雅后，陈慕西没有回答, 而是说了一句没什么关系的话，“我觉得在婚姻里边，相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比较容易选择退让。”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于刘跃家里的事, 陈慕西知道的不清楚。 只知道刘跃自插队回城后一直忙着找工作，找到了工作后工资不高，刚进厂工资普遍都不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更不要说, 随着回城知青人数的增多，回城的知青更加不易落脚，找不到工作的比比皆是。 而周倩也想出来工作，可刘跃的父母都要上班，三个孩子没有人看，只能呆在家里。 可刘跃他们是在父母家里住，一家子挤住在一起，上有公婆，下有小叔子，俗话说牙还能咬到舌头呢，周倩的日子过得并不如何顺心，家里只有她不用上班的呆在家里，所有的家务顺理成章的都放在了周倩一个人身上。 不但在家要照顾三个孩子，还要做饭、洗衣服做等等家务。 周倩没有嫁人前，虽不是娇养着的，可也并没有做过很多家务，后来去插队，大家都是每天去上工，下工回来，也是大家一块儿轮流做饭，也没有像现在一样干这么多家务，一时就有些受不了。 后来，周倩就自己找还托人帮忙找工作，听说找到了一个听说蛮累的工作，后来好像是刘跃说让她在家享福，不让周倩出去工作了，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了了之，周倩还是呆在了家里。 直到宣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周倩一下子看到了曙光，立马就抓紧机会使劲复习，一边还督促刘跃复习，刘跃从小就不是个爱学习的，没少消极怠工。 如今周倩成功考上林大，而刘跃落榜。 这件事，作为刘跃的好朋友，陈慕西不知该怎么说。 这时，周倩却苦笑了一声说，“或许，大家都觉得楠楠那样做才是一个好女孩吧，我就是一个自私的坏女人。” 听周倩说到楠楠，陈慕西忍不住头疼的摇了摇头说，“站的角度不同吧，现在我爸对楠楠还没有好脸呢。” 高考成绩出来后，考生们开始陆续收到录取通知书，陈楠楠考的成绩并不差，可是一直却没有录取通知书寄到，直到有一天，陈建翎从陈楠楠的枕头下面看到了一张录取通知书，就把楠楠叫来问是怎么回事。 陈楠楠直接就说，她打算不去上大学，要等明年刘进也考上了，他们两个一块去。 这可把陈建翎气了个够呛！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如今考上了大学，却偷偷把通知书藏了起来，就是为了等着和一个臭小子去一块上大学，她也不想想，万一要是刘进还是没有考上，她怎么办！ 当时陈建翎把陈楠楠骂了个狗血淋头，第二天还把刘进叫到了家里。 “刘进，你说说你自己有哪里好，你凭什么让我们家楠楠为了你，不去上大学？！” 刘进一进陈家的门，就被陈建翎这样吼了一通，吓的浑身猛地抖了一下。 那个时候家里只有陈建翎、陈慕西和陈楠楠，陈慕西就在旁边坐着，亲眼看到陈建翎额头的血管都凸了出来。 可是陈建翎的态度，并没有换来陈楠楠的退让，从小胆小，怕陈建翎的陈楠楠爆发出来了从没有过的勇气，坚决表示以后要和刘进在一起。 这场女儿和父亲的对决，毫无悬念的，换来的是陈建翎的妥协，但也和刘进约定，如果刘进在今年的高考中，不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和楠楠一块去的话，那他就永远不许再纠缠楠楠，和楠楠见面，而楠楠以后也不能再和刘进来往，陈建翎不容许自己的女儿，这样没有底线的为了别人妥协。 这是一场赌局，陈建翎、陈楠楠、刘进三个人的赌局，如果刘进还是没有考好，考验的将会是父女情深，还是爱情至上的孰轻孰重。陈慕西却只能是个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 而陈楠楠和刘进的事，陈建翎还把刘跃父母叫到了家里，两方父母不知关在屋子里说了什么，反正结果就是刘进父母没少赔不是，刘进找楠楠的次数也少了。 现在听周倩说到楠楠的事，陈慕西只能摇头，作为陈楠楠的哥哥，他并不希望自己的meimei这么做。 可是把这件事放在刘跃和周倩身上的话，从刘跃的角度来看，又希望周倩像楠楠一样的选择，更不要说周倩还有三个孩子，情况并不太一样。 可是，陈慕西不由想，如果是刘跃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周倩没有考上，那么，刘跃的选择又该是怎样？人们对待的态度又是如何呢？ 这似乎就变成了一个并不难解的命题，也能容易回答了。 许多事情，还是人们的惯性思维在作祟。 周倩有些低落地笑了笑说，“还是没有结婚的时候好。” 林舒雅忙笑着插话说，“什么好不好的，各有各的好。” 这时，专注于照镜子笑呵呵的冉冉，举起小镜子对着陈慕西含糊的说，“美，美，” 陈慕西伸手点了一下冉冉的小鼻子，说，“真是脸皮厚的小丫头，夸自己一点不嫌脸红。” 冉冉看爸爸和她说话好似带着笑意，就以为是在夸她，抱着陈慕西的脖子，哈哈笑的开心，顺便啃了陈慕西一脸的口水。 要上大学，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转粮油关系，还有户口。如果是农村户口的话，考上了大学，就意味着立马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因为陈慕西夫妻两人都考上了大学，还全是名牌大学，两人就要一块上京，又要带着孩子，知青办就照顾他们夫妻，给他们一张卧铺证明，虽然不够格做卧铺，也让他们可以方便带孩子。 晚上的时候，陈慕西依旧呆在硬座，舒雅就抱着冉冉，和周倩去卧铺那边休息。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冉冉也从开始时的兴奋，变得蔫儿蔫儿的。 二十五号早上九点多，陈慕西他们下了火车，出了火车站，车站广场入目是一片红旗飘扬，好几个学校迎新的人都举着牌子等候在那里。看到像是学生的人，就会热情的问一句是不是某某学校的同学。 可是，同样作为新生的陈慕西和林舒雅，却没有这个待遇，他们两个抱着孩子，因为提前把行李打包邮寄了，现在连被褥之类的行李都没有带，看起来明显一副走亲戚的架势，根本就不像是要上学的人，自然不会有人理他们。 陈慕西和林舒雅本来也不是要直接去学校的，可是，现在一点儿也没有受到新生的待遇，还是让他们有些不习惯。 看着身旁的人一个个被各自所在学校的人热情地招呼着，他们聚在一起开心的谈论着什么，而他们夫妻俩却抱着冉冉，在一旁只能干看着。 他们也不能跑上前去，告诉他们说我是你们学校的人，虽然我们现在不去学校，可还是快过来和我们聊天吧，显的也太傻不拉几了。 周倩在看到他们学校的名字后，就我和陈慕西和林舒雅分开了。 陈慕西看到有人大的牌子，就对林舒雅说，“徐诺考上的就是人大，不知道他来了没有，说不定咱们还能在这里碰到他呢。” 林舒雅点了点头说，“这两天开学的学校还真不少，我还以为是因为咱们两个学校离得近，所以是一天开学呢。” 陈慕西笑了笑说，“这个时候也到该开学的是件了，再不开学二月就过完了。” 这时又有招生的人把他们身旁的新同学接走，林舒雅突然兴奋地拍了拍陈慕西的手臂，说，“看到没，看到没，刚才那个女同志也是北大的，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听到她也是新闻系的。” 看林舒雅高兴的双眼都在发光，陈慕西笑说，“我也听到了，要不你先去学校报道？顺便认识新同学，我去见岳父岳母？” 林舒雅白了陈慕西一眼，说，“知道你在用以退为进，快点走吧，要不然我真的想先去学校了。” 出了火车站，在朝公交站走的时候，林舒雅转头对陈慕西说，“这两个晚上，我和周倩聊天了，周倩不太开心，听她说，在车站离开的时候，刘跃还在说，让她别来上学了，轻轻松松在家带孩多好。” 林舒雅说着摇了摇头，说，“当初复习的时候，看刘跃……现在看来，只能说他们两个想要过的生活不一样，目标不同吧！” 陈慕西听着没有说话。 林舒雅又说，“周倩还说，当初就是觉得刘跃对她好，感觉刘跃很爱她，才和他在一起的，现在……她忽然不知道了。” 陈慕西淡淡“嗯”了一声，说，“你们俩聊的还不少。” “那刘跃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林舒雅问。 陈慕西想也没想的就摇了摇头说，“没有，你先别想这些了，还是想想一会儿见你爸妈的事吧。” “不会吧，你紧张？”林舒雅惊讶的笑着问。 陈慕西看了下林舒雅，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说起来，和林舒雅结婚孩子都快一岁了，陈慕西却还没有见过岳父大人，现在马上就要见面了，陈慕西心里还真是有些紧张的。 作者有话要说： o(n_n)o谢谢不入眼" 第一百零四章 转了两趟公交, 陈慕西和林舒雅到了丰收胡同，按照信里的地址找到了林舒雅父母住的四合院。 从院门上稀落的红漆看的出来，这扇恢复了原木色又有些发黑破旧的大门, 以前曾是个气派的红漆大门。 迈过门槛，过道两旁是凌乱堆放的杂物, 这时还有两个三、四岁的小孩从陈慕西两人身旁跑过，看到陈慕西和林舒雅这两张陌生的面孔，路过的时候还偷偷打量了一眼，然后就穿过影壁，一溜烟儿跑进了院子, 随后，陈慕西就听到两小孩响亮的嗓门喊道，“妈，有两个长的好看的大人抱着小孩过来了！” 这让陈慕西脚步忍不住顿了一下。 有童音两重唱的小喇叭提前这么一喊，等陈慕西和林舒雅进到院子的时候, 就接收到了多道目光打量。 陈慕西任由人们打量着，还把冉冉往上抱了抱，含笑问，“请问，…” “是慕西啊, 你们可算来了，外边冷，快点进屋。”陈慕西话还没来得及问，西厢房最南边的一间房门就突然打开了, 冯秋站在门内，惊喜的对陈慕西和林舒雅招招手说。 陈慕西对那些目光含着探究的邻居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朝岳母大人所在的屋子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依稀能听到身后低低议论的声音。 陈慕西进屋之后，室内的光线有些暗，适应了一下后，才看清门口旁边的桌子旁站着的身形瘦削那个男人，此时正手握毛笔在桌上铺的白纸上写着字，对陈慕西两人的到来，毫无受影响。 不用想，面前这位就是岳父大人了，陈慕西忙笑了笑，走到了桌子前，夸道，“爸，你这毛笔字写的真好。” 林堂停住了笔，转头看向陈慕西说，“是吗？那是你见识太少了。” 陈慕西一梗，脸上的笑都差点僵住了。但又撑着笑了笑说，“也是，我是没什么见识。我和舒雅本来是想着结婚的时候就看看您的，可是有许多事给耽误了，一直也没成行，到现在才来看爸，真是抱歉！” “没来就没来，不用说这些虚伪的话了。”林堂挥了下手，说。 陈慕西吐血，难道别的女婿见老丈人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好艰难！ 算了，看在林舒雅的面子上，我忍！ 既然直接聊聊不了一句，陈慕西就对瞪着大眼睛好奇看着大人们的冉冉说，“冉冉，这是姥爷，来我们喊声姥爷，让姥爷听听来。” 可是，冉冉小朋友还小，没有体会到自己爸爸词穷了，急需她救场的尴尬，就这么眨巴着眼睛，嘴巴咬着小拳头看着林堂，并没有发言的打算。 林堂和冉冉对视了一眼，对陈慕西说，“没话说就不说，孩子才多大，会说话吗？” 陈慕西内伤，我家宝贝聪明，就是会说话不行啊！ 这时，林舒雅看这翁婿俩实在聊不下去了，忙一旁开口说，“爸，这几年你又瘦了，以后你也多注息一下身体。” “注意什么！我今年都五十多了，不用活那么大岁数，六十就行。”林堂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陈慕西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简直是分分钟让人一句话也聊不下去的节奏。 可身为第一次登门的已经不新的新女婿，在岳父家总不能一声也不吭。 陈慕西努力保持着笑容，脑子里快速运转着找词，陈慕西平时虽不是个能言善道的，倒也不是特别嘴笨的，可是在这个场景下，陈慕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林舒雅也被自己亲爸这一句话把剩下的话给全堵了回去，转而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和冯秋说道，“妈，这是我们跟慕西路过商店的时候去买的一些吃食，你看放在哪？” 说完，看了看屋子，问，“妈，小海呢？” 冯秋接过东西说，“他出去玩儿了，” 然后看着包里的东西，就埋怨了的道，“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不是浪费钱吗？你们两个如今要上学也不富裕。” 一看有机会，陈慕西忙说，“也没多少钱，听舒雅说，爸的身体不太好，妈你的胃也不好，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能总在你们身边陪伴照顾，这一点儿东西也是我们一点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