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拔剑断情
束风一路纵马,出了军营,到了营州集市上。 “吁……” 人潮涌动,束风不再急急忙忙,勒马咯哒咯哒地慢悠悠朝前走着。 “束风大哥……” 听到身后急急跑来的小姑娘喊着自己,束风勒了勒马,转头看去。 来者便是当时找到他的那个姑娘,倒是不知,竟然一路跟到营州了。 束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被文灵这样一个小姑娘口口声声地喊大哥,心里得意之余,还是有点别扭的。 “咳……”束风清了清嗓,稳了心神问道,“你怎么跟到这么远来了?” 文灵咬着唇,红肿的眼里尽是潮气,缓了缓气息,没有回答,只是急急问出口:“我托您救的人……如何了?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文灵心里怕得很。 胜邪伤得那么重,束风只待了这些日子就离开了,莫不是胜邪当真回天无术,已经…… 束风见她一脸担忧害怕的模样,心里一噎,怎么着,是觉得自己没能治好人,偷偷溜了不成? 一想到这个,束风脸上便是不悦起来,没好气地说道:“自然是救活了!” 束风斜了文灵一眼,不屑道:“我只负责救命,剩下的事自有人照顾,我才懒得多待。” 文灵一愣,救活了? 登时,她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眼中泪水滚落,却是欣喜地笑开颜来。 “当真吗?!谢谢您!谢谢您!”文灵登时便跪下了,给束风磕了几个头。 束风骑在马上,也不好拦,生生受下了。 “哎得了得了……”束风有一丝尴尬,这大马路上的被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这般磕头,到底有些惹人注目了。 “不过说起来,”束风岔开话题道,“你这大老远的把我找来,怎么也不去看看人家?我在那儿救了几天的人,可从来没见过你啊。” 文灵被束风问得面上表情一僵,勉强笑道:“我怕打扰他,想着等他好了就去看他……” 束风也没深究,只点了点头道:“行吧,他现在也醒了能说话,什么时候去看他都一样。你自己决定吧,我先走了。” 言罢,束风便是勒过缰绳,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了。 文灵看着束风的背影,愣神了良久,叹了口气,默默低下头去。 军营帐中,老蒲正给胜邪喂着药。 胜邪自醒来之后,身子还是虚弱,问了几次祁佑的情况,见老蒲也当真不知情,便也作罢了。 老蒲从小看着胜邪长大,何曾见过他这般低落的模样。 这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人都蔫儿了不少。 老蒲知他难过受挫,也没再提祁佑,只是尽自己所能照顾好他身子就是了。 胜邪的内伤究竟如何,还需等他外伤复原了才能知道。 这一日,帐内很是昏暗,胜邪醒了,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 手上的伤口有些痒,胜邪便轻轻翻着自己手臂上的纱布,想看里头伤口如何了。 突然,他听得外头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显然不是这两天时常听到的,不是老蒲,也不是萧潭。 胜邪天生的敏感警觉让他不由地绷起了神经,下意识地,手便伸向了自己床边的剑。 脚步声越来越近,胜邪微微皱起了眉,这个声音…… 帐帘被轻轻掀开了一个角,一个小手探了进来。 随即一个怯怯的身影悄然进来,胜邪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 文灵没有想到胜邪竟然已经好转到醒了。 她原以为胜邪大概是还需要时时沉睡着,这才在看到帐子里的人都走完了,便想偷偷进来看看他。 二人再见,都是一愣。 胜邪的剑捏在手里,越攥越紧,他眼神凌厉,帐中气压瞬间低了下去。 文灵见他眼中恨意渐浓,心里也是难过愧疚不已,上前一步便跪倒在地。 她闭上眼,垂下头,不去看胜邪。 “你杀了我吧……如果能让你好受些……” 文灵微微颤着,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下一刻,胜邪想都没想,抽剑起身。 文灵只听耳边“叮”的一声,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她随胜邪一道这么久,最喜欢看的,便是他拔剑那一刻的行云流水,与自信满满。 可这一次,胜邪的剑,砍向的是自己。 文灵一个哆嗦,心如置数九寒冬,不由一阵叹息,想着罢了罢了,便这样吧。 胜邪的剑冰冷刺骨,转瞬便触到了文灵纤细的脖颈,只那一刹,万物寂静。 文灵却是没有等到自己颈项被划破的那一刻,只觉得这支剑恰恰地顿在那儿,便停住了。 她没有缓过神来,再睁开眼,看到胜邪的剑当真是在自己的脖子边上。 文灵的皮肤娇嫩洁白,吹弹可破,可如今,却似一道铜墙铁壁,胜邪如何都刺不穿她。 文灵心下一颤,燃起一股希望来。 她抬眼去看胜邪,看到的,却依旧是胜邪充满杀气的眼。 可他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坚定。 而事实上,胜邪杀人的时候,眼中从来不需什么杀气助力自己的坚定。 杀人于他而言,本就是不带情感的事,是如吃饭睡觉般平常罢了。 而此刻的胜邪,却已经被自己的情感控制住了。 他的剑虽然依旧紧紧握着,可是手腕已经剧烈颤抖了起来。 胜邪眼中也不自觉地有了湿意,但面色却依旧强硬着。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胜邪咬牙切齿,说出的话,如一把尖刀划过文灵的心口。 可是隐隐之中,胜邪知道自己当真是不敢。 他从小便是一个杀人的工具,想要杀谁,何须废话一句? 而如今胜邪看着文灵的这张脸,想到的,都是与她曾经甜蜜的点点滴滴。 这个纯净无邪的姑娘,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她的眸中,曾经也是没有一丝尘埃的啊! 再下一刻,胜邪就想起了那日悬崖边上,跪着朝文坤哭诉的女子。 那一声一声的哥哥,将胜邪的幻想击得粉碎。 她从认识自己开始,就说她叫小爱。 她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她还有个哥哥。 胜邪紧紧握着剑,这把与自己几乎已经融为一体的剑,如今却是奋力抵抗着他一般。 胜邪声音低哑无力,似是在漫无目的的大海之中,还想找到一根浮木。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对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