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洛荷生当先注意到了他冷峻的眼神,他咬了咬下唇,心脏如镭鼓狂乱的跳动,此时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会被对方的一个眼神给震住。而秦若临却始终垂着眼睫,他把着杯中酒液,眼神随着那晃荡的酒水漾开圈圈涟漪,心中却是十二分的清楚,锦瑟除了林素衣,眼下其实谁也看不上,就算是对洛荷生她也不过是敷衍罢了,他的嘴角蔓过一丝似自嘲又似无奈的笑意,所以今日便是陛下赐婚了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亲王就算是应了也只是口头上而已,迟早这些男子们的心都会在她的冷漠之前化为碎屑。 这个时候,莫如焉开始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那嘴角弧度如丈量过般恰到好处的翘起,一看就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却又并不张扬:“陛下今日是预备给朝羽皇子和锦亲王保媒么?这一晚上连指着两个美人都是给锦亲王的,陛下也未免太偏心了,臣妾可要为其他王爷们不平了。”虽说面对这位娇媚美男锦瑟的心情始终有点复杂,但此时听到他的声音,锦瑟忽然就觉得松了口气,而当众敢这样质疑安澜的,这个世上只怕也只有这位如今十分得宠的莫贵君了。 “好事成双也是常理。”安澜仍在若无其事的说着几乎要让锦瑟想暴走的话。 “陛下难道忘了,这君傲皇子也是被指给了亲王大人的,这成双一说,早就已经落在此处了不是?” 此时素景然十分应景地以扇掩面用腼腆的表情地低下了头以避开众人的视线,所有人顿时明白了过来,的确,这里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君傲皇子呢,人家可是君傲女帝特地联姻到大周给锦亲王的。虽说看上去姿色一般,但人家也是皇子之尊,如今两人尚未大婚,女帝若是再指一个西塘皇子过去,这的确对君傲女帝有些不敬。锦瑟倒是无所谓莫如焉用什么说辞和理由,反正看样子这赐婚一事,至少今日怕是要泡汤了,是以她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开始作壁上观,同时隐晦地递给了莫如焉一个感激的眼神,但后者却很可能会错了意,明显对着她笑得更加春风得意,柔情似水。 事实上眼看着就要成功的事情被突然打断,此时心情最郁闷的当数寒朝羽,他的眸子紧了紧,似有冷意泛滥而出。 莫如焉却依旧笑得妖娆,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依我看,如今殷亲王府中还缺个正君,怎么说朝羽皇子也是尊贵的西塘嫡皇子,唯有正君之位才堪堪配得上他。” 没有人知道安澜其实早就有意要将寒朝羽这么一个厉害男人交给自家同样最厉害的四妹子雁,莫如焉身为下属不过是继续陪着唱双簧罢了,不过出于另一个无法明说的私欲,莫如焉内心深处当然也同样不希望锦瑟的后院进去一个如此出众的男人。 此时,寒朝羽的心仿佛被塞满了铁铅,沉得快要溜出腹腔,他起身想要说话,寒漠笙却不给他机会,抢先一步冷笑道:“莫贵君说错了,寒朝玉如今可算不上什么西塘嫡皇子,父君早已颁下旨意,寒朝羽有谋逆之罪,被褫夺了皇子封号,如今他只是一个罪人罢了,陛下就算是有意为其指婚,却也莫要误会了他的身份,免得错点鸳鸯误了旁人。” 这话说的十分的轻蔑与直白,见他故意挑拨,寒朝羽冷哼了一声,直接端起茶水便泼向了寒漠笙,后者骇然失色,身子本能的朝后一倾,却还是被泼了个正着。虽说是情急之下的率性举动,可寒朝羽当着大周女帝的面居然都敢如此放肆,没有丝毫的世家公子风范,不少人都瞬间惊悚,倒吸一口冷气。锦瑟倒是十分的理解他的举动,寒朝羽此人其实内心里十分的高傲,以他的武功如今只是泼了寒漠笙一身茶水而没有当场一掌劈了他已经算是很给安澜这个女帝面子了。 “寒朝羽,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着女帝的面……”寒漠笙愤怒的话只来得及说到一半便给寒朝羽打断了,“你的父君不过是先帝的后宫男子,有什么资格褫夺一个皇子的封号甚至给我定罪?” 闻言,寒漠笙的脸色刷的就白了,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寒朝羽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我乃是真正的西塘嫡皇子,而你的父君,在他杀了凤后,毒死太女之前,也不过是个后宫的贵君罢了,别掩耳盗铃以为天下人人都那么好骗,谁才是皇室正统不是凭你们楚家说了算,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我堂堂嫡皇子,太女的亲弟弟如今却在这里被你们父子构陷成罪人,只是泼你一身茶水算得了什么。” 寒朝羽的语气是平静的,但言辞的犀利也是毫不含糊,素景然悄然注视着寒朝羽的反应,不得不说,这个皇子的沉着令他侧目了。而他这些话一出,明显的众人的神色都变了,有怜悯有欣赏,明明是他当着众人的面泼了寒漠笙一身茶水,但此时舆论的天平却轻易的在三言两语中朝他倾斜了过去,于是素景然霎时便意识到,此人并非真的鲁莽相反还十分的有城府,日后将是一个十分强劲的对手。 “你胡说!”这回,寒漠笙反驳道,但毕竟有点底气不足,西塘的楚贵君如何成为今日的摄政皇太父,世上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从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指摘出来,他不甘自己的气势落于寒朝羽之下,登时反诘道,“你身为皇子不回宫拜见父君,甚至流落江湖久不回宫,焉知是否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这一句话对男子的清誉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攻击,寒朝羽眸子里的光束陡然森冷,冷的吓人,寒漠笙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仍是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唯有锦瑟不动如山地坐着,似乎是充耳不闻两人之间的争执,更显得与己无关,将自己撇清得干干净净,寒朝羽看了她一眼,压住心头漫无边际的苦涩,神色凛然地道:“我寒朝羽行得正坐得直,是否清白可以让陛下派宫中侍人验身,而你一个堂堂皇子,却对我口出污蔑之语,你我本同为皇族之人,今日你污我清白,让天下人笑我们西塘皇子没有廉耻,莫非你自己就能独善自身?真是可笑。” 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寒漠笙气得血气上涌,他愤然起身直指着寒朝羽,胸口起伏得厉害:“你别忘了,从名分上说,你如今亦不过是父君的儿子,没有父君的准允,你谁也不能嫁!” 寒朝羽神色巍然不动:“哦?父君?我的父君是真正的西塘凤后,可不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楚贵君,再者,我才是正室嫡出,你不过一介庶出皇子,便是楚贵君谋朝篡位坐上了龙椅,也不能改变我是你嫡兄长的事实,可今日你却对我如此言辞不敬,颐指气使,甚至语出污蔑,如此罔顾礼法,日后我看同样也无人敢娶你。” “你……”寒漠笙头一次发现,原来论口才自己居然完全不是寒朝羽的对手,万万没想到向来清高冷傲的寒朝羽也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这让他几乎有些招架不住。 饶是再觉得自己应该置身事外,锦瑟还是被这样激烈的对白给震惊到了,她扯了扯嘴角,这女尊世界的男人吵架起来,可真是一点也不婉转含蓄啊。 尽管只是短短片刻间的争执,但其实所有人包括女帝在内都看得很清楚,寒漠笙明显是理亏的一方,而事实上此时他自己也是十分的尴尬,在大周这个陌生的宫廷中,他无法像在西塘一般躲在楚贵君的羽翼之下被保护着过得如鱼得水,如今每个人看他的眼神几乎都是充满着审视的,在这样的压力下,他局促不安地握紧了拳头,额头上冒出了丝丝的冷汗,脸色青白变幻不止,所幸还是凤后洛清扬适时的打了个圆场:“两位皇子今日都是我大周的贵客,还请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以和为贵的好。”说着他向几个在寒漠笙身后伺候的大周宫侍使了个眼神,立即就有人上前来恭敬而客气地请被酒水泼湿了衣服的寒漠笙下去更衣。寒漠笙当然清楚这是凤后有心要他暂时避开这个针锋相对的关口,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寒朝羽,转身离开了大殿,之后的一些年,他始终有些懊恼今日的所为,因为这让他错过了找到那个“盗马贼”真实身份的最佳时机。 “陛下,朝羽皇子如今可真是有家归不得,我们大周可得好好招待,替他寻个好妻主才是。”一片安静之中,莫如焉眼神怜惜,语气略带怜悯。寒朝羽深深皱眉,他实在看不惯这个后宫贵君的故弄玄虚,忍了半晌终于出声道:“莫贵君多虑了,此事我心中自有主张。” 莫如焉见他出声,眼波流转,又是勾唇一笑:“听朝羽皇子此话,莫非是不准备嫁到我们大周来吗?” 当然不是,寒朝羽又被他的话给说的一噎,可饶是他再如何胆大妄为,以他生为皇族的傲气,他也没有脸皮厚到足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言要求嫁给玉锦瑟做侧室的地步,更何况还是把自己放在和洛荷生这么一个明显是在邀宠献媚让他很是不屑的美少年同等的地位上。 莫如焉是何许人也,自然也轻易地看穿了他的纠结和复杂心绪,于口才和气势上,寒漠笙不是寒朝羽的对手,可于心计上,寒朝羽也明显玩不过莫如焉这个厉害的对手。 莫如焉又道:“朝羽皇子不答,莫非……是想自己在殷亲王和锦亲王之中择一嫁之么?” 闻言,女帝安澜的面色当即就有些不好,她玉家的姐妹们又不是货品,怎么能沦落到让人家来做主想要谁要谁的地步,于是她虽然没有当面斥责莫如焉,但那微有不满的神情还是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显然,莫如焉这句话不是真的在问寒朝羽,而是为了让他看清楚女帝的态度——我们给你指婚已算是给你莫大的面子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寒朝羽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锦瑟,想说什么却感觉如鲠在喉,又看向安澜,眸色一深却依旧开不了口。 心塞…… 此时,一贯不爱搀和这些事的皇贵君宋润居然也头一次破天荒地开口道:“陛下,我看这事情若要解决也是容易得很,不如就让锦亲王自己选吧,是要君傲的皇子还是西塘的皇子,或者若是亲王愿意,陛下也可以成全她将两个皇子一起娶回家去也未尝不可。” 寒朝羽立即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锦瑟,望着她那从银质面具后露出的那双如黑珍珠一般,散发着温润柔和光泽的眼眸。但不论此时他的内心掀起了何种惊涛骇浪,寒朝羽的神情看起来都是淡漠如水的,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尽管面色惨白,但那份独属于皇子的威仪不曾减弱半分,反而更加傲然地挺立在殿中,显得遗世孤绝,唯有那深邃如墨的翦瞳里泛着点点辉光,辉光里盈盈流转着几丝期许。 锦瑟没有看他,她摸了摸玉扳指,温润的声音像一缕春风缓缓拂过:“我怎好夺人之美,抢了四姐的正君?”这话很明显是不想娶他了。 寒朝羽当即沉了脸,而殷亲王子雁却是直接黑了脸,这丫头算是故意把球踢给她了吗?踢也就踢了,怎么还要歪曲话里的意思搞得好像她看上了寒朝羽似的?她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找点场子,却被女帝安澜一个平静的眼神扫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方眼中完全没有什么负面的波动,但她却潜意识的感觉到了一种暗示,子雁顿时噤声,干脆顺着锦瑟的话做出一副默认的表情来,毕竟姐妹这么多年,她们之间早已有了一定的默契,刚才那一眼,她可以很肯定的看出来安澜绝对没有想把这位麻烦皇子指给小九的意思,那么现在这一段的真实目的居然是让自己娶了他?…好吧,反正男人娶回家都是一样的,随便二姐想搞什么花样好了。 此时,莫如焉又开始跟着附和:“陛下,臣妾觉得朝羽皇子和殷亲王还真是极为相配呢。” 见女帝陷入沉吟似乎是有认同的意思,不少后宫贵君为了博个存在感当即也跟着附和起来。 洛清扬眼底的流光忽明忽暗,噤口不语。 寒朝羽低着头,眼神悲沧而不甘,见女帝似乎正试图将她和殷亲王子雁扯在一起,终于不得不直接出声道:“多谢陛下和贵君厚爱,可朝羽如今飘零流落于大周,父君和太女的大仇未报,心有戚戚,恐连累他人,还请陛下应允此事稍后再议,朝羽感激不尽。” 素景然低头轻轻一笑,这位西塘皇子还算聪明,知道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君无戏言,若真要等女帝将他指婚给殷亲王,他可真是要哭也哭不出了。 “不过……听说锦亲王殿下即将迎娶君傲皇子,敢问亲王,不知朝羽可否有幸与这位皇子打个招呼?”终究还是不甘心的,君傲女帝指给了她一个皇子,她认了,女帝指给了她一个小叔子,她也认了,为什么独独自己被她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他寒朝羽就让她如此的当成蛇蝎一般唯恐避之不及吗? 事实上曾经的寒朝羽有多喜欢锦瑟,这一刻就有多怨恨她。是以此时的他,目光当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锦瑟,眼神深邃而复杂。素景然不由自主地倪了锦瑟一眼,直觉告诉他,这位亲王是故意想要撮合寒朝羽和殷亲王,好吧,他想说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除了同情,就是幸灾乐祸了,长得比他美又如何,看人家美女亲王十足十的就是不待见你啊。 锦瑟十分讨厌自己又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她低调地摇摇头,对着寒朝羽客气而疏离地道:“景然刚刚及箳,尚还年幼,朝羽皇子可别吓坏了人家。” 听她如此亲昵的称呼自己为景然,浑然就是自己前世的名字,影帝的小脸禁不住就是一红,泰半是做戏泰半也是真情流露,连手里的糕点滑落在了裙裾上都浑然不察,在众人看来他仿佛是由于听到亲王维护他的话而有些手足无措,小心中更透着怯意。在场的贵胄大部分都是有大女人主义的,见他虽然容貌平平,可这份毫不掩饰的纯真与可爱还是让他立即引来了不少的好感。 寒朝羽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幽暗且意味难辨的光芒,转瞬即逝,而素景然则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仿若寒刃般的犀利眸光,似乎贴着自己的头皮一划而过,也许是因为对方武功高强的缘故,如今占着幼小少年身躯的影帝大人忽的就觉得一种森冷的寒意瞬间浸透了他的脏腑,继而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如坠冰窖般,素景然心中冷哼一声,知道寒朝羽是用他的方式在威胁自己,可如今自己方才是锦亲王名正言顺的侧君,这位西塘皇子的一厢情愿只会把玉锦瑟越推越远而已,何况大殿之上他焉敢动手,如果他果真是个不谙世事的深宫小皇子,或许会被他此时的气势先声夺人,吓得噤若寒战,可影帝大人前世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怎会在寒朝羽的面前败下阵来。 寒朝羽看似只是和素景然对视了一眼,但他实则却在刻意的用自身的杀气威吓着他,若是常人,此时恐怕早已吓得浑身发抖,但素景然却只是在他凛冽的杀气之中移开了目光,表面上看来神色依旧,没有人知道两人在这几个呼吸间的时刻已经交手了一回,寒朝羽瞬间就对素景然产生了十足的警惕,一个只是深宫里长大的小皇子竟然也可以强撑着顶住他的杀气,他会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纯真无辜么? 寒朝羽当然不信锦瑟真的对这个小皇子上了心,以他一贯以来对她的了解,他十足十的可以确定她是在演戏,在寒朝羽的眼里,这女人看着温和儒雅,实则也很是清冷清高,但凡她真心喜爱的,她绝对会保护到底,哪里还会故意在他面前显示出自己对这个小皇子的关心?唯一的解释是,这些男人在她的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她不过是故意要让自己死心罢了。什么正君,什么凤后的弟弟,什么君傲皇子,加起来都不敌她藏起来的那个林侧君,就算是自己,在她的眼里恐怕也什么都不是。 想通了这一点,他忽然觉得既恍然又苦涩。 深深地看了一眼锦瑟,心有不甘之下,寒朝羽对着锦瑟声若寒潭地道:“殿下宁可娶君傲的皇子也不娶我,却不知道在你的眼里,我寒朝羽有哪里比不上他?还是如殿下这般的人物,究竟怎样的绝色美人才能让你真正入眼?”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质问起了锦亲王! 大殿内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尔后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沉寂。 微风弄堂,吹得一旁名贵的琉璃灯盏铃发出了清晰而悦耳的声响。 几个胆小的后宫嫔妃当即被这种气氛惊得脸色发白,宋润素来以冷静自居,此刻面对这位傲立殿内的西塘皇子也不由地开始脸色微变。 灯火通明中,这位西塘皇子双眼乌黑幽亮地盯着锦瑟,大殿之上他站得笔直,姿态优美之极,便是问出这般让普通男子觉得难以启齿的话语,那气质也是丝毫不减清贵与傲然。 锦瑟听他这般发问,当即微一皱眉:“你以为我是那等贪图美色之人?若是我不喜欢的,我自然是连碰都不会碰他一下。” 闻言,莫如焉的心怦然一跳,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异常清凉的波光,如同桃花盛开一般泛起了红晕,隐隐地似有媚色流露,越发妖娆。 锦瑟却不知道自己的话又一次被莫如焉给曲解了,或许是反思自己话说得有点太狠了,她略缓和了一下语气又宽慰道:“我如今后院之中已是娶了不少,说实话,我也实在是不想再委屈了皇子。” 寒朝羽的脸色骤然一变,他大睁着眼瞪着锦瑟,好一会,才似痛苦,似无奈的用力闭了闭眼,吸气道:“好,很好,原来这就是你所期望的,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便是!” 他将每个字都咬的极重,有种恨不得嗜其血,啃其rou的感觉。 锦瑟感觉到他的恨意,却也只能轻轻一叹。但她此时却尚还未来得及想到,明日她就要回到锦王府了,届时,更多名正言顺的后院男人们将济济一堂,没有一个人会比寒朝羽好打发,而此时寒朝羽与她的孽缘,也并非是她想象中所可以轻易了断的。 第202章 第二百零二章 202. 这次的宴席结束后,锦瑟再没有借口以亲王之尊长居宫中,只能回了自家的府邸。 王府门前,看着锦瑟从轿撵中走出,管家刘忠克制住心中的激动之情,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恭迎亲王殿下回府!”若非锦瑟差人特意吩咐过除了刘忠无需任何人相迎,按理此时府中的侧君侍君应该都会在此接迎,不过眼下毕竟华卿,柳侍玉和姚清清三人尚在宫中暂居,而素景然也尚未入府,是以亲王府事实上还是十分的冷清,刘忠这位老管家当然也不乐意让两个孤零零的亲王男人站在府前迎驾,没的让人看见丢了亲王的面子。 锦瑟却完全不知道这位老管家心里转悠的念头,她看着刘忠,稍稍颔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不知道王府里一切可好?” 刘忠只觉阔别半年,亲王身上的气势仿佛强了好几倍,她完全是情不自禁地福低了身子,并缓缓地道:“回亲王殿下的话,一切无恙。” 锦瑟点点头,并未看一眼正亦步亦趋跟随在她身后的洛荷生,直接吩咐秦若临道:“你带洛侧君好好安置,今夜我有事,你自行休息吧。”秦若临面色一凛却并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头应是,随即便看着锦瑟转身直接去往了书房,心里顿生了几分说不出的落寞。而对洛荷生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年来说,才入府第一天亲王却连个交代也没有就直接把她丢下,这在旁人眼里只怕已经算是不怎么得宠了,但他的面上却漾着柔和的笑容,目光若一泓秋水波光粼粼,丝毫看不出尴尬,反而朝着锦瑟离去的方向恭敬地福了福,随即就对着秦若临和刘忠十分客气地招呼道:“劳烦正君和管家了。” 刘忠看了他一眼,这少年的容貌娇媚得就如一朵含着露珠盛开的玫瑰,明艳得简直让人移不开眼,想到亲王刚从宫中回来,当即就明白了什么,笑了笑便客气地回礼道:“不敢当,洛侧君的院落,正君早已都吩咐人打理干净了,老奴这就亲自带洛侧君过去,若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洛侧君告诉老奴一声,老奴会吩咐下人安排妥当。”洛荷生便也客气地回道:“有劳管家了。”遂又对秦若临屈膝一福,垂首敛眉道:“弟弟这就去了,明日一早再来主院给正君敬茶请安。” 秦若临将洛荷生此时泰然自若的神情看得分明,他睃了一眼对方,心中有些不敢相信,同样一个出身不比他低下的贵族公子,居然可以如此甘心为妾,甚至无论表情动作都很是规矩臣服,本以为他是故意当着锦瑟的面惺惺作态,可眼下看来又并非如此,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秦若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洛荷生,微微点头道:“洛侧君去吧。”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锦瑟来到了书房,小青娴熟的上前来请安,看着亲王如今不怒而威的隐隐变得有些沉稳的气势,心中顿觉十分的欣慰,并没有寒暄什么便直接上前轻声地禀报道:“亲王,两位贵客已经恭候多时了。” 两位?锦瑟脚步一顿,当先却已经入了书房,果然这两人中其中一个正是暗地里和她一起从皇宫里回来的便宜师傅潘芷,但另一个居然是令狐源,这就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锦瑟本以为她会怪责自己当初半路逃跑,心理实在有些发虚,谁知一见着面,令狐源就十分爽朗地笑了笑,随即大大咧咧上前拍了拍锦瑟的肩膀:“小师妹,当日听说你被人掳走了,让我们好是担心,我和司马铭那家伙可是一路追踪,幸好后来得了信儿说你无恙直接回了宫了,我们方才放下心来,也怪师姐没照顾好你,幸好你吉人天相。” 锦瑟看她的态度像是把所有的错误都拦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地就有些楞了,她有些不知所以地看了令狐源两眼,看她表情真挚,这才确定她是真的为自己担心,并没有怪自己的不告而别,心里头原本的惴惴不安也跟着消失了,禁不住地就有些惭愧,干脆地就老实说道:“师姐,其实我当日虽然被人掳劫了,最终却也是有惊无险,只是我实在是不敢和你们联系,就怕你们把我送到那个司马山庄……” 令狐源却是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知道你面皮薄,那司马琴反正也跑不了,等你有兴趣的时候再说吧。” 锦瑟不语,却在心里腹诽道,那你们就慢慢等着吧。 令狐源并不在意锦瑟的沉默,又是神色暧昧地笑了笑,“再说你不是还收了我那个小侍楚雪熙吗?想必你最近也没什么功夫去司马家了。” 听到这里,锦瑟不自觉地眉头就是一皱:“师姐,我并没留下楚雪熙,你是不是搞错了。” 令狐源闻言,顿时就有些纳闷了:“没有?前两日楚家还派人来和我打招呼,说是雪熙公子传信回楚家称他如今改嫁给了锦亲王做小,还说亲王待他很是宠爱,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意思,因此楚家的人来找我确认时我也二话不说的认了,还表示说是我主动将楚雪熙改嫁给你的。这楚家毕竟也是江湖中一个小有名气的世家,如今听说雪熙公子竟然嫁给了大周堂堂的亲王,上上下下可都是受宠若惊,甚至想要上门亲自拜会你和楚雪熙呢……” 锦瑟吓了一跳,当即就是脸色一沉:“胡说八道,根本都没影的事……”随后她反应了过来,眼底瞬间就布满了冷意,楚雪熙,你可真是好算计,自己不出现却故意让楚家的人上门,存心想要让我不得不认下你,想到这里,锦瑟心理是一阵阵说不出的厌恶。 此时,书房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与小青的说话声。 “文侧君,亲王正在书房内招待贵客,您不能擅闯。” “我只是想过来见见她。” “亲王若是有空自会去见侧君,还请侧君先回自己的院子等候。”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自从嫁给亲王后都没见过她,好容易听说她回来了跑来见他,你们却还阻止我,凭什么啊……”说到最后,话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哭腔,“好哇,你们都存心欺负我……” 潘芷依旧面不改色的坐着喝茶,令狐源则以拳抵唇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而锦瑟则无奈地抚额,她已经想起来了,这可不正是女帝指给她的那位“文小侯爷”吗?未免他继续在门外和小青纠缠下去惹人笑话,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对着书房外朗声道:“小青,让他进来吧。” 这一声传出去,外面反而安静了片刻,仿佛刚才的动静都是大家的错觉,正在所有人疑惑的时刻,书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就见一个容貌俊俏的少年先是小心翼翼地朝内探头看了一眼,随后动作有些踌躇地走进了书房,他身着一件绣着花纹的蓝靛色衣裙,腰束绣带,头上带着几串流苏,连同他腕子上的珠串一起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一阵叮叮珰珰的声音引人侧目。 书房内此时有三个女人,除了亲王还有外客在,文夏咏擅闯书房自知不对,照理身为亲王后院男眷的他本该第一时间回避,不过他原本也就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却不想竟还真的被他进来了,如今便也干脆硬着头皮地进了书房,一入内,只看见他朝思暮想的亲王正端着茶水,敛着眼眸似在沉思,姿态随意而慵懒,一身温柔儒雅之外还带着一股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的尊贵,这样的玉锦瑟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心更是开始砰砰乱跳,不由自主地就升起了一阵倾慕之意。 若是放在寻常勋贵家,区区一个后院妾室如此大胆必然要引来妻主的忌讳与不悦,但锦瑟从来没有身为女尊世界女人的自觉意识,即使面对自家后院的男人们也根本摆不出大女人的款,再加上她一贯是个好性儿的人,因此此时她还是态度十分温和地问道:“文公子,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敛下眼中的紧张,感觉自己的手掌心已经渗出了汗水,心头狂动着,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紧张地开口道:“我…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所以想来问问你,今夜你会不会来我的院子?你知道,我虽然已经是你的侧君了,可从大婚开始你就去了君傲,如今……如今你好容易回来了,我…我就想…” 他的话其实只是单纯地表达想要见到锦瑟的意愿,但是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于是锦瑟的神色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到后面全懵了,怎么不过多日不见,这文小公子居然变得这么豪放?当着客人的面也敢邀宠?而与她的不解相反的是,一旁的令狐源却是肩膀不断抖动,似乎是在拼命努力的压抑着什么。 好容易等文夏咏期期艾艾地说完,她方才回道:“文公子,你先回去吧,这些事自有正君安排。” 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居然就让文夏咏红了眼眶:“为什么要等正君安排?你就不能自己直接来陪我吗?” 见他如此不分场合的对自己质问,锦瑟有些不悦了,语气也冷淡了几分:“莫非你没看到我这里还有客人吗?” 声音虽是不响,但其中的严厉却是丝毫不减。 文夏咏却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薄怒,反而抬起头一脸倔强地道:“那你先答应我今夜到我的院子来陪我。” 锦瑟心里这会儿,真的是既无奈又无语了,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一动让文小公子的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自己好容易日夜盼到锦瑟回京,而这秦若临,既不让自己跟着进宫,又瞒着所有人亲王回府的消息,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要独占妻主,如今他好容易逮到了这个机会能亲自见到锦瑟,怎能不趁机和她多多亲近呢,她可是自己的妻主啊,莫非还要等着那君傲国的皇子或者其他男人入府和他来抢,这样的话他文夏咏还能有什么机会? 于是,文夏咏又觉得自己勇气可嘉,做得很对,若是乖乖等着锦瑟想到他再去看他,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更何况若他是正君,也铁定会背地里使绊子故意不让其他男人见到她的吧。 思及此,文夏咏更是挺直了身子,愈加理直气壮了起来,反而是锦瑟的眼神越来越冷。 王府书房,哪里是区区一个文夏咏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进来的,显然小青也是胆子大了,故意让他在有王府侍卫看守的情况下一路找到了书房门口,还让自己亲自听见两人的对话,想到这里,锦瑟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寒意。 而后,文夏咏羞恼地出声了:“亲王只要答应了我,我马上回院子里乖乖等着。”毕竟是从小在文家被当成掌上明珠宠爱长大的,文夏咏骨子里就改不了他本来的骄纵之气,即使出嫁前他的哥哥文柳已经再三提点,但对文公子来说,那些话此时简直就是耳旁风。 锦瑟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微微皱眉,只是一个文夏咏,就可以为了邀宠直冲书房,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未来的日子会多么“水深火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