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凝露恭敬地领命而去,“是。” 宫门一关,安平侯夫人便疑惑道:“昨日那么晚还急匆匆地宣我进宫,刚刚又把凝露支出去,娘娘这是怎么了?” 贤妃握住她的手,“母亲,出事了。” 安平侯夫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凝露带着小宫女在库房里寻着那两匹素纱,因时日许久,被搁在了里头,一时间不好拿出来,只能将挡在前头的物品一一挪开,才能拿得到。 因天气炎热,里头又闷,不一会儿两人便已经汗流浃背了。 小宫女问:“凝露jiejie,娘娘说是要送给史大小姐吗?” “是啊,娘娘亲口吩咐的。” 凝露随口说着,眼睛还在各种贡品的织物上找寻。 小宫女目光落在被她们挪开的几匹锦纱上,眼露不解,“史大小姐要出阁了,为何不送这些锦纱,难道不该穿得鲜亮些吗?素纱也太素了。” 凝露抬起头来,不经意见看到那几匹姹紫嫣红的锦纱,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回想起曾经贤妃说的话,心中忽然有些异样。 贤妃早说过要将锦纱送于史大小姐做外裳,夏日穿着明亮好看。 这会儿为何又要她找出素纱来呢? “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母亲,本宫敢肯定这定是冲着本宫来的。您回去,立刻照着刚才说的办,必不能让他们再开口说话,相干的人都不能再留了。” 贤妃眼中迸射出一道暗沉的光,狠厉之色一闪而逝,她紧紧地拉着安平侯夫人,郑重地说:“一定要在圣驾回来之前弄干净,女儿和您外甥的前程可就靠您了。” “娘娘放心,我省的,只是凝露那丫头在你身边,我担心……” “本宫会知会她的。” 门口响起凝露的声音,“娘娘,奴婢将素纱找来了。” 里面传来淡淡地应声,凝露带着宫女走了进去,朝贤妃和安平侯夫人行礼。 “母亲这便回去吧,女儿就不留您用饭了,夏日炎热,请注意身子。” “也请娘娘保重,事情会办妥的。” 除了两匹素纱,自然还有其他的礼物一同送出去,待安平侯夫人的身影一离开,贤妃便叫住了凝露。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这个从小陪伴安安静静的侍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本宫刚刚把你支了出去,你定然心存疑虑。” 凝露惊讶了一下,赶紧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别跪,起来吧。”贤妃的脸色稍缓,温和道,“本宫本不需要跟你多说什么,只是你从小服侍我,又陪我蹉跎在这宫里,耗费了大好年华,虽为主仆,其实也如姐妹一般了,本宫离不开你,总得除去你的疑问。淑妃这一病,那八年前的事情本宫有预感定然会掀开来,虽暂时毫无动静,可惜睿王府的那枚棋子不乖惹了大祸,再加上淑妃病得蹊跷,布局之人一直没有跳出来,怕是不能善了了。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身边只有你一个……” 凝露惊骇地心脏砰砰砰直跳,手脚顿时冰冷,一个激灵打来俯身便磕头,“娘娘,奴婢对您的衷心天地可鉴,奴婢这一辈子只愿跟随娘娘,绝不敢有二心,况且奴婢的家人也都在尽心尽力为娘娘办事,请娘娘放心。” 凝露的磕头声砰砰传来,不一会儿就磕地通红,贤妃冷眼看着,终于笑了一笑,屈尊降贵地扶起她,“本宫自然知道你的衷心,所以才跟你说了这件事。不过正因为你的家人替本宫办事,这就让本宫为难了,青芷那贱人若是供出来,睿王府定然捅到皇上面前,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凝露闻此眼中露出绝望,服侍那前朝宫中嬷嬷的就是她的爹娘,联系青芷的又是她的娘,暗中行事的还是她的家人……还有她的弟弟,媳妇又有了……一家子正和美着…… “请娘娘饶命啊!” 凝露哭求地再次磕头。 “唉,你啊!”贤妃伸出手戳了戳凝露的头顶,仿佛恨铁不成钢道,“本宫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另寻了法子,怎会伤了你我主仆情分?” 闻言凝露欣喜地睁着被泪水浸润的眼睛期望地看着贤妃,“娘娘……” 只听到贤妃慢慢地说:“你的家人本宫也是信任的,只是这事不好了却,本宫已与母亲商议,便暂时送你家人去乡下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了,再接回来,你觉得呢?” 凝露怎么敢说个不字,即使心中忐忑也只得谢恩,“多谢娘娘饶命,您放心,我的家人定会守口如瓶的。” 贤妃笑着点头。 “公子,安平侯夫人回府了。” 坐在茶楼之上,视野极佳,林曦远远看去那云纹帐八抬轿子匆匆而来,显得颇为急切。手中捏着赵靖宜的消息,圣驾还有两日方可进京,算算应在后日回宫了。 林曦微微眯起眼睛,抬手优雅地抿了口茶,忽而冷声道:“时间紧迫,今晚他们定会将尾受理干净,盯紧了,人一定给我带回来。” “公子放心。” 眼看着那轿子拐了一个弯,不停门地直进了安平侯府,林曦看了半晌,视线落在那白银灰色的石狮子处,弯唇而笑,随后起身。 “这里的茶叶不错,找掌柜的包上两包,我们回去。” 三更敲响,子时已过,不知何时安平侯府的隐巷侧门处悄悄停了一辆简陋饿马车,黑布遮盖,融于夜色,若不是马蹄搭了个响鼻,实难发觉。 不一会儿,那侧门轻轻地被打开,几个人影抹黑而出。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不安地说:“郑管事,夫人何须如此匆忙,这……这东西也没收拾。” 那管事模样地淡淡看了这几人一眼,随手抛了一个包袱给那男人,不冷不热地说道:“那些破烂还收拾什么,值钱的可都在你们兜里。不过算了,不管有没有,夫人都给你们备好了,可拿紧了。” 跟在那男人身后的两个老头和老婆子顿时缩了缩脖子,男人讪笑了一下,搂紧了那包袱,“多谢夫人体恤,可我那婆娘和孩子……” 郑管事打眼稀罕地看过去,啧啧两声,嗤笑道:“这七个月大的孕妇,你是想一起带走?废话少说,夫人说的极清楚,让你们即刻去乡下躲一阵子,过了风声再回来。凝露姑娘是娘娘面前的大红人,放心,不会亏待你们的,你老婆孩子夫人已经交代,我们会好好照看,赶紧走。” “是是是。” 那几人赶紧应和着,然后匆匆上了马车,虽心里依旧忐忑,可怀里带着银子和票子,又有在宫中服侍贤妃的姑娘,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黑色的布帘一拉,车夫上了马车,郑管事看了他一眼,他点了点头随后鞭子一抽,马车便往前跑去。 黑沉的眼睛盯着那马车前行,“头儿,人数不对。” “对方留了一手。不过公子吩咐,所有的人都要带过去。” 贵妃坐于宜景宫前,面色沉肃。 看太医从淑妃寝内出来,便道:“皇上明日便回宫了,太医,你们是打算让淑妃拖着病体接驾吗?” 以太医院正张太医为首的齐齐下跪,张太医似下了重大决心,说:“回禀娘娘,淑妃娘娘的病实在过于蹊跷,看似风寒,可反反复复不见好,而情况也一次比一次加重,娘娘,臣等商议多日,以为淑妃娘娘非病而是中毒。” “什么毒!”贵妃蓦地起身,华贵的金步摇剧烈晃动,反射着光映照着人的眼睛,如同她锐利的目光让人难以直视。 贵妃心中早有猜想,只等皇帝回宫揭露此事,却不想这太医忒不识趣,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娘娘,四年前我等为睿王世子诊治,便见此等情形颇为相似,只是淑妃娘娘的病情不若睿王世子严重,是以才不敢确认,如今见淑妃娘娘风寒加剧,便有了七八分把握,方是冷梅之毒。” 贵妃的神色顿时隐晦不明,她冷冷地问:“说了这么多,本宫只问你们可能医治?” “这……”张太医犹豫了,回头看向其他几位太医,特别是其中的小王太医,面露催促。 小王太医只好道:“冷梅之毒,如蛆附骨,一旦入体,便极难用药物祛除,它蛰伏于体内引伤寒上身,使人愈发畏寒,直至冻伤致死。早些未有痊愈之例,直到四年前圣手闽行传人施展针灸之法,救得睿王世子,如今已成健康之态才得有解毒之法,不过臣无能,还无此等医术。” “你们的意思是,太医院无能,需得请在野医师来解?” “是……” 说这话的时候可真憋屈,四年前在这少年面前丢了脸面,四年后还得被抽一次,实在是太医院之屈辱。 不过如今也是无法,再拖下去等皇上回宫,引起帝王震怒,那才是无可挽回。 贵妃气笑了,她不再多言,便转身离开宜景宫,朝凤慈宫而去。 今日之事根本瞒不过宫中任何人,她需要太后首肯,才好将人召进宫来。 只是想起那名少年,她的心里充满了不愉,虽说林家账本四年来都未公布于世,可终究对梁王是一大威胁。伴君如伴虎,若是要紧关头出现,实在大大的不利。 太后捻着菩提手串,听了贵妃忐忑的禀告,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便去吧,将人召进来看看也好,托了这么久,不要有事才好。” 贵妃正要放下心来,便听到太后又说了一句,“传哀家懿旨,各宫上下不得外出走动,违令者,杖毙。” 太后说完,她身边的女官便应了声“遵旨。” 贵妃的心头顿时被泼了一盆冰水,大热天生生冒出了冷汗。 她掌管后宫的权力顿时被收了回去,还被禁了足。 “该看管的看管,看押的看押,等皇帝回来再做打算。” 太后最后吩咐了一句,便回了内宫寝殿,看也未看贵妃一眼。 第149章 御驾归来淑妃失宜 在太后的懿旨到达林府的时候,却被告知林曦恰恰不在府内,三天前便跟随着白老先生出了京城,拜访一位友人。 得,可真是不凑巧。 宣旨太监只能命一人回宫禀告,自己带队继续寻着追出城外,天色已是不早,想想这路程,估摸着已是赶不上御驾回宫了。 不过林曦可不是故意避开,他的确有正事要做。 闽大夫的那套银针可并非普通工匠能制,托了睿王府帮忙寻找巧手匠人,三月前便定了下去,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已经接近完毕,林曦有意过去看看。想着那地方正好是白老先生友人所在,这老头儿念叨了许久想去探望,正好便一起同去。 拜访了老师老友,当夜林曦便坐车去了作坊。闽大夫的银针有些特殊,不易过软也不易过硬,他虽不懂制作手法,但常年摸针,手感大体错不了的。 说来他并非闽行真正传人,当日也未曾拜师,心里则记挂着给闽行找个真正传人,看到九皇子的那一刻,他便有了这个念头。 不管最终谁能上位,传给闽家人想必九泉之下的闽大夫也能够瞑目了。 几百根长短粗细不一的细小银针,制作殊为不易,林曦便在作坊连住了三日。 御驾领百官回朝,京城城门大开,泰山封禅顺利归来,似天命之所在,夏景帝更加意气风发,荣光更胜,引起百姓声声呼喊着万万岁。 飒飒长队在驻足围观的百姓面前更显英姿勃发,特别是那黑马黑袍,俊挺朗逸的睿亲王,在帝王辇驾之畔,绣着银色巨蟒的黑袍随风鼓动,引人瞩目。 因知道今日不会有那人坐于茶楼观看,是以全程一副冷毅的面容,肃穆英武,未曾理会周围的欢呼和热切的目光。 看得辇驾中的帝王摇头叹息,如此不解风情者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长长的队伍直指宫门,这一日,太后法外开恩,容许宫妃及公主们整装接驾。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淑妃也盛装打扮,在宫女的搀扶下出现在凤慈宫内。看面容颇为憔悴,眉宇间带着一丝病弱,即使涂了脂米分,也掩饰不了她的苍白,不过眼睛格外明亮,显得神情头还算不错。 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太后也忍不住劝道:“淑妃身子不适,卧床休息便可,哀家会与皇帝说明。” 淑妃缓缓欠身,垂目低声,“臣妾不过感了风寒不见好,稍显体虚罢了,只是心里记挂着想早些见到皇上,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冷梅之毒是慢性药物,一阵好一阵坏,慢慢地越来越坏,太后瞧了瞧她的面色,心里叹了一声,便默认了。 她知道淑妃并非不晓得自己的病情,心里怕是委屈着,想见着皇帝惹怜爱吧。这是宫里妃嫔常用的手段,若在平日,太后少不得要叱责一声,不过今日倒也觉得情理之中。再加上淑妃向来不惹是生非,也从不插手朝前之事,争风吃醋攀高踩低的也没有,本本分分,太后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她的目光扫过身边的贤妃,微微冷了冷。太后虽不掌宫务,但有些事情她并非瞧不出端倪,这几日贤妃动作频频,又匆匆忙地召了安平侯夫人进宫,请安之时虽依旧怡然自若,但眉宇间却多一抹焦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