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墨虺不解释,指着另一个浮标:“该你了。” 张恕看着那个浮标,手一抬,桑竹籽剑飞在肩旁,旁边张娟、霍狄、张业和古青华都是第一次看到它处于静态悬浮中,也是第一次看清这把剑的模样。 张娟吃惊:“看着像木头做的!?” 小临德拍手:“有小一巴!”尾巴的尾字还是发不出来,成了一巴。 其他人瞪着眼,看得都很仔细,越看越难以相信这么一把木头剑杀了无数丧尸。 不过就凭它飞在张恕手心之上来说,它就已经比很多科技的玩意厉害了。 张恕“咦”一声,不放出桑竹籽剑,反而低头看向手掌心。 毛线手套的掌心位置鼓鼓的,养元珠在那,一直在接受张恕源源传入的灵气,可当桑竹籽剑的剑光碰到之后,养元珠的温度忽然升高了! 同时,有一丝白色灵气从毛线下面飘飘荡荡的钻出来,越升越高,几乎达到张恕眼睛的高度。 灵气要足够浓郁普通人才看得见,周围只有墨虺看到了这一幕,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张恕为什么一脸诧异,还带着点激动的表情看着手心。 墨虺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像凝形的神识丝……” “凝形的神识丝?”张恕一错不敢错地盯着,又一根白色丝线钻出来,轻轻碰到他的脸颊后荡向另外的方向。 墨虺没解释,对古青华做了个噤声,大家退开点地方的手势。 古青华会意,张恕的事情,他们帮不上忙,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不影响他这一点了。 然后,墨虺也退开了。 张恕专注地看着养元珠,同时也用神识观察它的变化,体内的灵气不再无休止地向养元珠里涌去,要是知道它这么快就达到饱和,先前也不会那么烦躁。 第二根灵气丝线后,是第三根,接着是第四根,它的里边就像有什么在小心翼翼地尝试接触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些丝线就是它的六感。 湖面上风不小,风跟灵气本来是两种介质,但无论哪里的空气,都会罕有或多或少的灵气在内,当空气流动时,灵气也就自然来往,张恕看到丝线被吹动时,心里一急,身体周围忽然浮出一层微薄的青光,他自己根本没注意到,可是旁观的几个人都看到了。 在张恕周围,风避过了,养元珠里探出的丝线越来越多,到后来,已经达到rou眼可见的地步,白茫茫地,散发出微光,无数根纤细的丝线组成一个光团,中心在张恕的掌心。 空阔寂静的湖面,有些破败锈蚀的甲板上,捧着这个光团的张恕全心沉浸在喜悦里。 云鸠、云鸠要出来了么? 因为他太弱,所以没能帮上忙,只剩下元神的云鸠…… 张恕忽然一愣!云鸠只剩下元神!那身体呢?身体要怎么办? 刚想到这,仿佛有一声“呯”地声音,所有丝线散成光点,在甲板上十几米范围内形成一团光点组成的雾气,雾气浮游旋转,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这个人是由光点组成的影像,全身都是白的,不带其他任何颜色,但当飘飞的衣裾“流淌”一般翻开,把他的脸呈现出来后,张恕下意识地顿住呼吸:一片苍白,但也美如谪仙,不带烟火气。 眉眼是凌厉的,肩是锋锐的,下巴和脖子有不容人忽视的有力角度,极其阳刚,极其华美。 但只有短短不足一秒,让张恕看到他的模样,他似乎也向张恕看了一眼,然后光点瞬间汇聚成不比养元珠大的小小一团,向着某个方向飞出去,快如闪电! 不是云鸠,这是谁? 没有时间想,养元珠还在张恕手里,但那光团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内。 “等等!” 墨虺还没动,一直漂浮着的桑竹籽剑飞出船去,张恕在甲板上跑了几步,脚在栏杆上一点,人往前一窜,另一脚踏上桑竹籽剑,开始时摇摇晃晃几乎掉到水里,跟着就平稳下来,追着光团掠过湖面,向远处飞走。 墨虺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神识凝丝他还听说过,元神凝形,根本是听都没听说过的神通,对方的元神像是带伤,灵息微弱,但能够做到以上两点,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妖魔和修仙者一向水火不容,墨虺不敢轻易追上去探个究竟。 忽然脊背一麻,陡然生出危险的感觉,墨虺向后一看,几个人类全都狠狠盯着他,目光里满是质问:你怎么还不去!? 古青华一脸阴沉,抬起手臂,食指“啪”弹出,指向张恕已经消失的方向,墨虺不敢迟疑,瞬间飚了出去,除了速度,只怕还飚出不少泪来。 为什么他要被凡人指使!?咝咝咝咝!!!什么世道!?咝咝咝咝!!!! 仪器厂的山洞里,李头坐在一个木箱上,英姐站在旁边的一张简易钢丝床床头,床那边的女人拿着一个听诊器,叹气后对他们摇头。 “太晚了,大斧砍掉她手也来不及了,她还是会……” 变成丧尸。 床上躺着一个脸色发灰的女人,皮肤表层的灰色下,无数毛细血管炸开,让她的脸色诡异地透出红色,只要一摸,四十二度以上的高温,这就是病变的症状。 这是早上刚刚逃来h镇的一家人中的一个,男的把老婆和孩子送到这,趴在方向盘上就断了呼吸,他没被咬,是因为营养不良……简单来说,生生饿死的。 女人号啕大哭,引来了漏网的丧尸,大斧和李头没来得及击毙丧尸,丧尸在她手臂上咬下一块rou。 当时大斧果断得可怕,抽出裤腰带里别的斧子一斧子就把女人手臂砍断,可惜,还是没能救她一命。 英姐拿出枪抵在女人额头上,侧头看向别处,扣动扳机。 有其他人来收拾尸体,他们三个向别处走。 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女人说:“只怕这夫妻俩的孩子也保不住,太小了,我们的药品和营养品严重不足,他还有点发热。” 李头一惊:“发热?” 英姐不重地捶李头一拳:“感冒发烧,不是变丧尸,不过我们手里没药没营养品,感冒发烧也能要这孩子的命。” 李头问:“真的没办法了?孩子爸妈都死了,就只想让孩子活下来这一个愿望,我们……” 英姐摇头:“k市和a市有,镇上,周围村子里,我们差不多都找过来了,药、营养品,哪怕三鹿的奶粉都找不到一包。” 第六十章 李头骂了句脏话,两个女人听习惯了,也不怪他。 连她们都想骂,又怎么会怪他? 就在他们走到的地方,三个炭火炉子围着一个木箱,木箱里垫了很多层棉布,软软的,躺着一个连哭都不太出得来声音的一岁多小孩,营养不足,本该圆鼓鼓的脸颊陷了下去,头显得特别大,身子瘦得露出根根肋骨,手脚更是吓人,柴棍一样的。 瘦弱成这样,即使只是感冒,也绝对可以要他的命,偏偏李头手里一片药都没有,懊恼愧疚得这个大男人都要哭出来了。 他伸了一只手进去,小东西刚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还会抓紧他的手指,现在,连抓握的力气都没有了,哭是无声的,可喘得却越来越大声,撕扯着旁边几个大人的心脏。 一个孩子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问:“我还有糖,分给小弟弟,他就会好吧?” 他们回头,猪猪捧着吃剩下的所有几颗糖眼巴巴地站在那,单纯地以为他手里的糖果可以让木箱里的小弟弟健康起来。 英姐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她可以看起来无所谓地开枪打死快变成丧尸的女人,但看到猪猪时,英姐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滚了下来。 她摸着猪猪的头,拉着猪猪走开。 那孩子顶多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了,英姐不想让一个孩子目睹另一个孩子死亡的过程。 在她看来,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他们太弱,连感冒药、奶粉都弄不到。 英姐擦掉眼泪,手才放开,忽然看见一道白光闪过眼前,她还以为是眼花,不料猪猪叫了一声,挣脱开她的手转身跑回去。 “猪猪?” 李头也在这时发出一声吃惊的叫声。 他长年在边防哨所执勤,就是在晚上的森林里也很少会眼花,打毒贩一打一个准,眼力极好。 就见一团白光没入孩子胸口,几乎是瞬间,这孩子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平稳下来,手指头屈伸了几下。 连着扑回来的英姐和猪猪,一圈脑袋全都盯着箱子里的孩子。 眼珠子先滚了两滚,然后张开眼睫,透明透亮,又黑又大的眼瞳看了一圈,清清小嗓子,清晰无比地说:“你们是何人?滚开!” …… 张恕追到时,李头几个人处在世界崩塌,宇宙爆炸,土狗上树的混乱状况下。 洞外、洞里拿着枪的人都是李头初到仪器厂那天晚上的原班人马,新来的他们不敢马上就发枪,幸好是这样,张恕没头没脑地冲进洞来,没见过的吓得尖叫逃窜,倒是李头的人认出这道青光,这是救了他们命的人,谁还会开枪? 张恕追得很快,半分钟后就到了,看到认识的李头和英姐,随口打个招呼:“李头、英姐。” 落地,收剑,快步走到箱子边,俯身查看。 浑然没注意李头和英姐的目光已经从孩子转移到他身上来。 而他摆明已经忘记上次小心翼翼不让人看清脸的初衷。 青色光团,飞行而来,如此叫人过目不忘的特点,可不是那么容易混淆的,而且还很快地叫出名字,那声音也不会错。 认出张恕,李头本来暗中放到手枪上的手拿开了。 状况不明,但李头这里的唯一一个医生见张恕想要抱起孩子,很尽职地开口:“最好别动他,他在发烧,营养严重不良,身体非常虚弱。” 医生想:刚刚叫他们滚开的孩子,是幻觉吧!一定是! 箱子里的孩子无情打破她这一自我催眠,两只小柴棍冲张恕一伸,口气依旧拽到死:“磨磨蹭蹭!快点!” 李头和英姐,还有女医生的世界观、人生观、无产阶级观崩溃了。 张恕把孩子抱起来,李头这里才起步,连电都没有,洞里又黑又冷,张恕手一动,手里多了一件毛披肩——张娟看中他坤袋,女人出门麻烦多,所有东西都塞给张恕放着。这件披肩茸茸的,又很大,正好把孩子包起来,连脑袋一起。 准备要走了,才想起来问:“李头,这孩子我可以带走吗?” 李头一肚子问题,但他一下子判断出关键,抛开所有疑惑,当即点头:“没问题!” 留在他们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张恕既然如此谨慎小心地对待这孩子,一定有办法让他活下去。 张恕也知道今天的事情需要给李头一个理由,但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踏上飞剑说:“谢谢!过几天我再来。” 话一说完,化作遁光激射出洞,快得没人看得清光里是个人。 出洞后遇到墨虺,张恕心急,要先回山洞,墨虺把张恕怀里抱着的毛球看了看,分外吃惊,似乎想问什么。 别说是墨虺,只怕船上的几个家伙也都想问个清楚。 不过墨虺看出张恕急切,主动回船上去通知其他人,免得担心之下,把船开到仪器厂湖边去。 张恕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回到洞口,谢高文没起来过,大门上的铁链用的挂锁锁的,超市里找到时,锁上就有两把原配的钥匙,一把在张恕手里,一把在洞里,谁要外出谁拿。 不得不说这时方便了张恕,叮呤当啷地打开了门,张恕一边疾步往里走,一边翻开毛披肩一角看。 不管是曾经云鸠那般云气飘渺的模样,还是先前船上那惊鸿一瞥的容颜,跟现在脑袋大大,嘴皮干到爆皮,小脸面黄肌瘦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张恕的心情,有愧疚……都是因为他没想到给云鸠找个躯体,才会如此手忙脚乱没准备;还有慌乱:这是云鸠吗?不是又是谁会用一样的口气跟他说话?接回来以后呢?他自己都没满二十岁,离做爸爸的年纪还早,要怎么照顾这么大点的孩子? 躺在他臂弯里,像只猫,呼吸微弱的小东西——是云鸠!?!? 连跟汗毛都搭不上关系!!! 张恕做贼一样地轻轻喊了声:“云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