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期间不是没有催过,但是她每回说这事儿,都被儿子给挡了回去。 其实她也看得出来,就是这个儿媳妇说暂时不想生。儿子又疼他老婆,自然是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这个做妈的,哪里能跟年轻漂亮的小媳妇比? 冯夫人一度很心酸,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最后事事护着别人、跟自己作对,她这个做娘的,怎能不心寒? 不过心里气归气,也想得开,毕竟儿大不中留。 儿子可以护着他媳妇,她也懒得再管。但是眼瞧着儿子都三十三四了,还不要孩子,这不是要绝冯家后吗? 冯夫人软硬皆施,都说不通,她也只能另辟蹊径。 当初她亲家母给出这主意的时候,她还觉得太过粗俗,有些鄙视。但是现在想,还是感谢的。不管俗不俗,管用就好。 至少,现在人是怀孕了。 冯夫人点头,笑着说:“当初的确是亏了你,不然,现在然然也不会怀孕。” 张玉兰高兴,觉得终于聊对了天,忙继续说:“孩子们的想法,常跟我们这老一辈的不一样,这叫什么来着……这叫代沟。”笑了一下,又道,“亲家母,其实你的心情,我非常能够理解。你说,人老了老了,谁不希望家里人丁兴旺呢?谁又不希望,可以抱个孙子在手里呢?” “我每回出去,去超市啊去菜场,瞧见人家车里推着个,怀里抱着个的……我就羡慕。” 叹息一声,似是很无奈的样子,张玉兰道:“也怪我,没本事,没能给老舒家添个男丁。这辈子,我家老舒是抱不成孙子了。” 冯夫人就算骨子里有些重男轻女,但也重得不这么浅显粗暴。 她抿了茶,淡笑道:“都一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儿子女儿都好,儿女双全最好。” 张玉兰一个劲巴结讨好:“这可不一样,这孙子才是自家的,外孙,这不还有个‘外’字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然然母子,都是你们家的。我家舒心将来嫁人,那也是别人家的。嗨,也不晓得,我家舒心将来能嫁给谁。这孩子,从小就不比她jiejie懂事自强,万一将来嫁得不好,我还真不放心。” “你就放心吧。”冯夫人搁下茶盏,望向张玉兰,“有士程在呢,还不能给她挑个好的。” 舒心脸红,扭捏着说:“冯mama,在说jiejie呢,怎么扯上我了。”她咬了咬唇,又一脸愁绪的样子,“姐夫不一定会帮我,因为之前拍广告那件事情,jiejie一直都不原谅我。那天……”她似有犹豫,吐了一半,又不说了。 “那天?”冯夫人道,“哪天?怎么了?” 舒心道:“就是过年前的一天,jiejie晚上突然跑回去,很生气的样子。她不但打了我妈两巴掌,还说,让我们过完年就滚蛋。那别墅……不让我们住了。” “打你妈……”冯夫人不敢相信,“这不会,然然不是这种人。” “人的确是我打的。”舒然终于没再沉默,开口说了话,她朝张玉兰走了来。 走近了,二话不说,抬手又是一巴掌。 冯夫人吓呆了,惊呼:“舒然,你干什么?!” 舒然不管不顾,用足了劲,将张玉兰推倒在地上。她骑在她身上,真是恨透了,使劲打她。 舒心哭着尖叫,过来要打舒然。 舒然看着她:“你敢动我一下试试?孩子没了,你是不是想自己给冯家赔一个?” “舒然,你、你说话太难听。”冯夫人看不下去,“快起来,这让左右邻居过来拜年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我说的有错吗?”舒然笑,有些无奈的心酸跟苦楚,阴森森地道,“你这么喜欢舒心,她们母女,又喜欢巴结讨好说好话。那我跟冯士程离婚,让舒家赔你们一个儿媳妇跟一个孙子。” “舒然!”冯士程蹙眉,不爱听这个。 他弯腰,想去将妻子抱起来。 舒然却突然变脸,嘶吼:“别碰我!” 舒然发疯了,简直可怕,包括冯夫人在内,所有人都不说话。 舒然觉得好憋屈,好委屈,她好想mama。刚才努力憋着,还好好的,感情一旦崩溃,就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舒然歇斯底里,又是吼又是叫。她需要发泄,所以,她只能拼了命捶打这个可恶的继母。 她出的馊主意!为什么哪里都有她!她看到她们母女这副嘴脸就恶心!一肚子坏水,挑拨离间,无事生非…… 她这么坏,这么可恶,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还越过越好?她mama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懂礼貌识大体,为什么mama就早早离开了…… 舒然似是要把这二十年来所有的怨气,统统都在这一刻发泄掉。 她真的是太恨了…… 张玉兰鬼哭狼嚎,偏这么多人看着,她不好还手。 舒成气得脸色铁青,攥紧拳头,一把将舒然拎起来。 冯士程自然不会允许舒成对妻子如何,一把扼住他手腕。 舒然气红了眼睛,不管不顾,反手就甩了舒成一巴掌。 又响又脆,所有人再次呆住。 天下没有不是之父母,这是中国人数千年的传统观念。父母就算再错,长辈就算再不是,晚辈都不能动手。 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子打儿,天经地义,没人会谴责。但儿打老子,就是大不孝。不管谁对谁错,舆论一压,一点唾沫星子,就能将人淹死。 但舒然不怕。 舒然打人打急眼了,还要打,冯士程一把将她抱住,紧紧抱在怀里。 刚刚两位老人家的话,他也是听到了。他对这种下作的手段很鄙夷,此刻心里,未必就没有气。 这段时间,妻子情绪一再失控。他有所了解了后,自然是万分心疼的。 冯士程将舒然抱在怀里,手轻拍她后背,不停给她顺气,安慰说:“我会在你身边,我永远站在你一边。舒然,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别再气,其它的都好说。” “放开我!”舒然挣扎,挣扎不了,她连冯士程也一阵捶打。 冯夫人终于怒了,走过来道:“舒然,你发什么疯?你有病不成?”又摇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可怕,简直是可怕。” 舒然闹腾一通,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她望着冯夫人,双目空洞无神:“本来我还犹豫,要怎么跟你们说。但是现在,我想,我不必再犹豫纠结什么了。我现在就明白告诉你们,我会跟冯士程离婚。而且这个孩子,我也不会留。” “什么?”冯夫人愣了会儿,冷笑,只是摇头,“你太不可理喻!谁家儿媳妇是像你这样的?你真是……真是连一点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太让我失望了。” 舒然不在乎:“那么,你去找个懂礼貌的儿媳妇吧。我从小没妈,我没教养,我反正就这样了。” 冯夫人被气得一句话说不出,只冷着脸:“离婚可以!但是孩子必须生下来。这个孩子,是我们冯家的。” 舒然已经安静下来,她冷漠道:“生下来?然后你也给它再找个后妈吗?继续走我的老路子?孩子我是不会要的。” 舒然要走,冯士程是真不敢再惹她不痛快,只能松了手。 冯老先生从屋里出来,喊了她:“然然。” 舒然停下脚步,她慢慢朝老先生走过去。 “爷爷,我对不起你。”她说,“我知道,你是对我真好。这世上,除了我妈,就爷爷对我最好了。” 冯士程沉默,立在一边,不说话。 冯老先生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只能叹气。 舒然转身就跑了,张玉兰喊:“她肯定是去医院,想打孩子。” 冯士程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森冷犹如冰刀,带着煞气和阴狠,张玉兰吓得不敢说话。 冯夫人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她……要是真敢把我孙子打了,我……我跟她没完!”冯夫人头晕,话都说得没力气。 ###### 舒然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大马路边,伸手拦了出租车。 冯士程怕她情绪激动,不敢跟过去,只能开车跟在后面。 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退步了。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她执意不肯要,那么他顺着她。 如果她去医院,他陪着她一起去打胎。 舒然是直奔医院去的,但半道被堵在了路上。 “今天大年初六了,假期结束,大家都回城了。所以这路,一时半会儿疏通不了。”司机师傅从后视镜望了眼,“美女,你可得等等,前面可有得堵。” “多少钱?”舒然觉得有些憋闷,也不想呆在车里,付了钱,她下车。 下了车,她就沿路一直走,也不晓得走了多久。直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怀庭。 他穿着兔灰色大衣,围着围巾,还跟以前一样,戴着副眼镜。 只不过,以前的黑框眼镜,换成了现在的今丝眼镜。人看着,也比从前硬朗不少。少年的稚气跟青涩褪去,更添了男人的成熟稳重,言行举止,都十分恰当得体。 那天同学聚会,舒然就看出来了。 “你好。”舒然打招呼,慢慢朝他走过去。 礼貌,却也尽量保持距离。 chapter22 沈怀庭挺意外的,他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舒然。 “你好。”沈怀庭也道了好,他跟舒然一样,也刻意保持着距离。 不管两人当初爱的有多深,也不管当年是怎么被迫分手的。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事情也过去五六年了,当年再不舍,可如今人家已经为人妇多年,出于道义,他也该保持距离。 想来当年的事情她已知道,不过,还是不提的好。 “新年好。”现在是过年,沈怀庭又祝贺了一声,随口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舒然自然不会跟沈怀庭诉苦,她就算此刻内心再难过,也是强撑着笑。 “今天年初六,大部分回家过年的,都进城了。其实过年那几天还挺清冷的,现在外面难得热闹,我出来逛逛。”舒然尽量说得轻松,说完自己的,也问,“你呢?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在这附近。”沈怀庭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不自觉抿了下唇。 舒然左右望了望,这附近一带,都是新建不久的中档层次新小区。一栋栋高楼大厦,附近还有绿化带跟公园,环境好得很。 “新房子就是买在这里了?”舒然问,见他点头,舒然倒是真心笑起来,“真好,在这城里有个家,能够遮风挡雨,怎么样,都是好的。对了,接了伯母进城来了吗?” 舒然才提到沈mama,那边,沈mama就过来了。 “这城里的茅房,可真是干净,比咱们乡下的厨房还要干净。哎呦,我哪里舍得上厕所啊。”沈mama一边整着衣裳,一边嘀嘀咕咕的,朝沈怀庭走来,“妈好了,走吧,回去给你做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