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啊那时候又没有人问过我们。”老板娘摇头, “也没谁家丢东西, 我们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惟希在笔记本记下这条信息。 五年前鲁竟先失踪次日凌晨两点听见摩托车声, 并目击有两名男性同乘一辆摩托车离开镇上。 令惟希倍觉遗憾的是,当时所有人, 包括鲁竟先同性的驴友都认为他在山上迷路, 没有人考虑过他自行下山的可能, 所以也就从未有人查看附近公路和加油站、收费站的录像。这些录像一般保存一个月到一年不等, 最长不会超过三年。如今距离鲁竟先失踪足足五年之久,那些录像早已经被覆盖。要查明深夜骑摩托车离开的两人中是否有鲁竟先,将会是一项很难达成的任务。 惟希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到镇子唯一通往公路的小道上逐一走访。 有些只会方言的老人家与她连沟通都困难,更不消说提供有用的线索了,最后惟希在镇口竟然找到一间网吧,不由得大喜过望。 小小网吧里不过才五台电脑,中午时分并没有几个人,只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打游戏。一个风格很摇滚的小伙子趴在柜台上正在看电影,听见惟希进门,小伙子连头也不抬,“五块一小时,包夜十块。” 惟希环视网吧,在账台直对玻璃门的位置一眼看见摄像头。 惟希伸手敲敲桌面,小伙子抬起头,望进都市女郎一双明亮清澈的眼里。 “请问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小伙子点点头,又猛地摇头,“我大哥是,我就是代他看店。” 惟希微笑,“你家网吧开了多久?” “七八年总有了。”小伙子生起一点谈兴,“可惜生意不好。年轻人都进城打工,老人家又不会玩电脑。以前至少还有人来租电脑上网发照片,现在都直接用手机了。” 惟希指一指悬在账台上方的摄像头,“能用么?” 小伙子有些警惕地看着惟希。“干什么?” 惟希取出鲁竟先的照片,“这个人抛下妻子孩子同人跑了,也许曾经过这里,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能不能查到监控。” 小伙子看了一眼照片,“他不是失踪了?” 惟希纳罕,“你知道他?” “那时候我还在读书,我大哥帮着他们去山里找人,一天给五十元。我请了好几天假帮他看店。”小伙子神色淡淡,“结果那学期期中考试数学不及格,回家挨打……” 惟希取出皮夹,拿出两张大钞推到他手边,“能不能让我看看当时的录像?”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摸过钞票揣进裤袋里,“时间隔了这么久,不一定能找到。” 惟希微笑,“没关系,找不到就认命了。” 小伙子踢踢踏踏地走进账台后面的小屋,隔了一会儿,抱着一个积满灰尘的旧机箱走出来。 “这是前几年淘汰下来的机箱,旧的监控录像应该都在硬盘里,你自己看。”他帮惟希将机箱搬到角落里没人用的电脑桌上,连好显示器鼠标键盘,接通电源。 风扇“嗡”一声旋转起来,机箱里发出吱吱咯咯的怪声,在惟希紧张的等待中,屏幕终于亮起,开机画面令得惟希一颗心稍微放下。 “在根目录下‘监控’文件夹里。”小伙子用脚勾过一把折叠椅,推到惟希脚边。 惟希道谢,坐下来,试图从中发现她苦苦寻找的线索。 返程,唐心的脚腕包扎着雪白的绷带,手法熟练利落,让接受过紧急救护培训的惟希咋舌。 唐心半躺在商务舱的座椅内,扭伤的脚架在空姐提供的脚凳上,脸颊绯红,双手捂心默不作声,不似来时讲一路八卦的样子。 惟希见她满脸回味的模样,心想应是伤的不严重。 飞机到埠,站在接机口的卫傥使得唐心瘸着一条腿都忍不住用手肘顶一顶惟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惟希拖着唐心的两只大行李箱,只好飞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作怪。 唐心嘿嘿笑,待卫傥伸手准备接过惟希推着的行李箱,她抱着惟希的手臂,借力单脚站着,拉长声音,“我已叫司机来接我,希姐,姐夫——就不用送我了。” 惟希的脸在听见“姐夫”两字时蓦然就红了。 还不等她掐唐心挂在她臂弯里的手,唐心就哈哈哈笑着冲迎着她走来的穿制服的司机招手,“这里!” 随后迅速地单脚跳向板着扑克脸的中年司机。 卫傥搂住惟希肩膀,微笑着将唐心的两只大皮箱交给司机,两人注视唐心在司机的陪伴下蹦远,忍不住彼此相识一笑。 “一切可还顺利?”卫傥侧首看女朋友的笑颜,接过她那只没什么分量的双肩包,牵起她的手,两人乘电梯去停车场。 “谢谢你战友的帮助,替我们节省不少时间。”惟希轻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登山方面,虽然不能说一窍不通,但在专业人士面前,那点常识也显得少得可怜。” 卫傥抚一抚惟希肩膀,“他的丛林山地作战经验远远比我丰富,这方面连我都甘拜下风。” “安慰到我了。”惟希失笑。 卫傥见她眼角眉梢笑意盈盈,终于忍不住侧首在她头顶轻吻,“我想你了。” 惟希出差来回不过四天时间,他却觉得仿佛已分开太久。 “可是,我没想你,怎么办?”惟希忙到没空想男朋友。 “罚你补偿我!”卫傥狠狠搂一搂她肩膀,然后带惟希走到自己车前,替她拉开车门,等她坐入车内,这才转身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 惟希忍住笑,从卫傥手里拿回自己的双肩包,拉开拉链,自里头取出一只用牛皮纸包装的古朴方盒,包装上只以毛笔写着“带径锄绿野,留露酿黄花”。 “闽北农家自酿的桂花酒,不晓得和缓归园酿的桂花酿相比,哪个口感更醇厚绵长,送你。” 卫傥瞥见她嘴角强抿着的那一点点笑意,伸手轻揉惟希脸颊,“调皮。” 这样说着,深邃的眼里却流过宠溺的笑容。 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抵如此。 惟希与唐心各自回家休整。 一夜好睡,惟希清早起床精神抖擞回公司销假上班。 唐心没来,发私信向惟希请假,表示听从方可翰建议,到医院去拍片检查,以排除骨裂可能。 惟希准假,另叮嘱她多休息几天,等脚好利索后再来上班。 那头唐心回她一张医院诊疗室雪白墙壁的照片。 惟希拿着她自闽北带回来的一个取证袋,到老白办公室找师傅汇报调查进展。 “这是什么?”老白指一指惟希手里的取证袋。 “硬盘。”惟希言简意赅。 “硬盘我认识。”老白瞪一眼徒弟,最近她有被唐心同化的迹象,“我是问里面有什么?” 惟希拿出优盘交给师傅老白,“您自己看。” 老白将优盘插在自己的电脑上播放,看了没多久,脸上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伸手用鼠标倒退进度条,重新播放,随后按暂停键去核对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戳记。 屏幕定格在一帧两个男人骑摩托车经过某扇玻璃门的画面。 画质不算特别清晰,室内的灯光照亮黑夜里两个自门外经过的男人脸。骑车人戴着安全帽,坐在后座上的男人戴一顶棒球帽,正侧脸与骑手讲话。镜头非常短暂,转瞬即逝。 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让老白认出坐在后座上的男人正是被判定失踪宣告死亡的鲁竟先。 “我在镇上唯一一间网吧的监控录像上找到的。”惟希觉得这大概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鲁竟先失踪后,野山所在的小镇忽然红火起来,登山的驴友激增,老板就趁机淘汰了一批旧机器,换上新设备。淘汰下来的旧机箱硬盘里,正好存有五年前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 老白一拍桌子。 “但是我时间有限,只能查到鲁竟先是活着下山并离开镇上的,却没能查到他接下来的踪迹。” 老白挥挥手,“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办,跟着钱走准没错。” 人只要不是死在山中某个不为人知的洞窟里就好办。结合惟希查到的那个指定账户,追踪钱款的去向,总会有所收获。 惟希点点头,她已可以交差。 鲁竟先有计划地转移公款,设计自己失踪的假象,远遁他乡,应是骗保无疑,此事自有公司报警处理,她能做的,只剩通知左女士公司拒绝理赔。 其余的,相信警方会给出答案。 chapter 57 酸涩柠檬水 惟希接到邵明明电话, 约她一起去接黄文娟出院, 唐心正好在一旁听到, 坚持同往。 “想去可以, 但不能乱发脾气。”惟希心知唐心对这件事无法放手的理由, 只和她事先做好约定。 唐心郑重点头, “我保证!” 三个年轻女郎去接邵明明出院的那天,阳光明媚,连绵数日的冬雨划上了休止符,一早破云而出的朗日驱走潮湿的冷意。 一向爱开肌rou车的邵明明破例乘一辆四平八稳的奔驰保姆车抵达医院。 医院门口已有媒体闻风而至,试图拍到第一手资料回去充实版面, 毕竟豪门恩怨是永不过时的话题。当邵明明与未婚夫从保姆车上下来走入医院时, 大小报记者一拥而上, 对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的她和蒲良森一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不时有人高喊:“邵小姐,看这里!” 蒲良森一路好脾气地替未婚妻阻挡几乎要戳到两人脸上的镜头,几度开腔请记者们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我们只是前来接朋友出院,请大家留一点点空间给我们, 谢谢!” 如此好声好气并不能教记者们满足,不断追问。 “黄女士是否打算离婚?” “孩子的抚养权归哪方?” “男方出轨可属实?” 相比蒲邵两人被围追堵截的盛况,惟希与唐心便极其顺利地进入医院。乘上电梯后唐心一把摘下头上的棒球帽, 拿在手里来回扇动,“好可怕!” “这是一个人人都有可能在活在聚光灯下毫无**的时代。”惟希平静。 惟希亲历过这种一切都暴露在媒体之下, 事无巨细, 无所遁形的滋味, 所以她并不喜欢在社交网络留下自己的痕迹。 只要有心,随便一个人的姓名电话、工作单位、家庭住址、人际关系都会被扒得一清二楚,藏无可藏。无人能够幸免。 唐心吐舌头,随后抱住惟希的手臂,“我也许入错了行。” 惟希轻捏她手腕,“狗仔队的工作哪有你舒服?” 唐心想一想,“还是日子舒服更要紧。” 惟希唐心来到黄文娟的病房时,曹理明母子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 曹母郁汀汀正在帮黄夫人整理婴儿用品,见两人前来,客气地朝她们点点头。 黄夫人则上前来同惟希唐心打招呼,“你们来了?娟娟在给宝宝喂奶,过一会儿就好。” 所有人都直接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曹理明,他大概觉得眼下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因而也没有试图多说多做什么,默默地等在门边,痴痴地朝拉起围帘的病床方向望去。 待邵明明蒲良森摆脱记者的围堵上楼,曹理光与周汶夫妻亦已将出院手续办理妥当,齐齐返回病房。 “姆妈,亲家姆妈,手续都办好了,可以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