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五千个军汉,几扇羊rou自然不够分。熬煮成rou汤,每人碗中都能见些油花,也能尝些rou味。 安排好士兵,桓容特地叫来厨夫,准备给桓熙开个小灶。 “用这袋。” 桓容抬起下巴,示意厨夫从袋中取粮。 厨夫舀起一碗,看看豆子中掺杂的石子,再看看长眉微挑,笑得意味深长的桓府君,立即明悟。 活了四十多年,他从没像今时今刻这么聪明! “府君放心,豆饭蒸好,定会趁热给世子送去。” “善!” 桓容满意了,转身走进帐篷。 厨夫捧着陶碗,瞪一眼要接过去挑石子的仆役,道:“挑什么挑,就这么煮!” 仆役傻眼。 这么煮? 那是吃石子还是吃饭? 厨夫不理他,捧着陶碗走到锅边,随意冲一冲水就倒进锅中。 当天,桓熙吃到平生最难忘的一餐。 桓大司马接到竹简,两拳砸塌矮桌,不是郗超拦着,怕会亲自把桓熙提来,吊在帐前狠抽一顿鞭子。 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 军粮也敢贪! 有没有这么坑你老子的?! 与此同时,苍鹰飞过豫州,抵达洛州边界,恰好遇上外出巡视的秦璟,当即高鸣一声,自半空飞落。 因慕容垂盘踞豫州日久,晋兵将要北上,为防生变,秦璟自西河郡折返,加强坞堡防卫。 秦玓接到秦策手令,暂时留在洛州坞堡,既为警戒慕容垂,也为防备动向不明的氐人。 苍鹰飞落时,秦玓恰好策马赶来。见秦璟举起垫着狼皮的前臂,苍鹰顺势站稳,更探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对比自己受到的待遇,不禁一阵牙酸。 枉他给这只鸟猎过两头鹿,就这么差别待遇! 难道是因为脸? 论理,都是一个爹生的,他也长得不差啊。 秦玓摸摸脸,愈发感到疑惑。 第七十章 杀敌也看脸 信中内容不长,秦璟扫过两眼,便将绢布叠起放入怀中。 苍鹰在半空盘旋两周,高鸣一声向北飞去。飞了数日,必须抓只兔子补一补。 秦玓策马上前,满脸都是好奇。 “是桓氏子?” 秦璟点点头,调转马头,道:“晋军不日将要北上,慕容鲜卑使者已自秦地返回,苻坚和慕容垂的动向实难预料,近日坞堡需加强守卫。” “氐人可会派兵?”秦玓表情微沉。 “端看慕容鲜卑给出什么价钱。”秦璟扬起马鞭,并未落在马身,仅在半空炸起一声脆响。 “价钱?”秦玓无语,当这是谈生意? “探子送回的消息,阿兄不是看过?”秦璟转过头,眉尾轻扬,愈发显得俊美无双。 “你是说质子?”秦玓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变成深深的厌恶,“这群胡人当真是让人生厌,啧!” 苻坚好色不是秘密。 慕容鲜卑有艳绝六部的清河公主,又有美名盛传的年少皇子。慕容评派使者前往长安,口口声声愿送质子,以修两国之好,打的是什么主意,有眼睛的都能看明白。 “没得叫人恶心!” 苻坚喜好以“仁德”彰显美名,恨不能派人举着喇叭高喊自己是个仁君。 知晓内情的却看不上他这份虚伪。 仁君? 凭他做的那些事? 别让人笑话了! 秦玓冷哼一声,打马驰出百米,单手拢在嘴边,似孤狼般的吼声顺风传出,响彻原野。 秦璟知晓秦玓的习惯,不禁摇了摇头,对部曲道:“跟上三公子。” “诺!” 秦玓性格爽朗,在秦氏兄弟中,脾气算得上不错。 可是,一旦心生怒火,十有八九要寻胡人麻烦。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临近的鲜卑和氐人部落都有切身体会。 “郎君,长安有消息传回,苻坚有意发兵,但要慕容鲜卑让出两州,送出质子,并交出粮食十五万石,牛羊五万头。” “这个价钱倒是不高。” 以慕容鲜卑的国力,粮食和牛羊的数量不值得一提,质子也是题中之议,关键在交出的州郡。 “以慕容评的为人,真要达成协议,交出的地盘中,豫州首当其冲。” 豫州? 部曲皱眉,旋即恍然大悟。 “郎君是说,慕容评会借机逼慕容垂让步?” “让步?”秦璟冷笑,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慕容垂非但不会让出地盘,反而会举兵,甚至仿效之前陕城的守将,带着地盘和将兵投靠氐人。 “且看吧。” 自从慕容恪死后,燕国朝廷就是一团乱。 之前因氐人发兵,慕容垂主动请缨,情况略有好转。哪里料到,氐人的威胁刚刚解除,慕容评和可足浑氏又闹了起来。中间夹着个慕容垂,燕国想不衰弱也难。 “回坞堡!” 桓容信上详细询问慕容垂,并提到豫州兵力。 秦璟推断,晋军很可能自清江挽舟,取道徐州北上。大军过处,有七成以上的可能引得慕容垂出兵。 晋军将帅在想什么? 或者说,统兵的桓温在想什么? 这样的进军路线,压根不像为击败燕国,向北驱逐慕容鲜卑,更像是走个过场博取声望。 秦璟不由得眉心微跳。 如果真是这样,桓元子所图非小,晋室再难安稳。 以桓容的立场,怕也不得安稳。 想到这里,秦璟手指扣到唇边,发出一声嘹亮的哨声,唤回捕猎的苍鹰。旋即扬起马鞭,战马高声嘶鸣,扬起四蹄,马腹贴地飞驰而去。 太和四年,六月底,晋将毛虎生奉军令凿通钜野三百里,引汶水入清江。 桓容为前锋右军运粮官,奉军令当先登舟,天未亮便率众拔营赶往江边。 队伍行至岸边码头,桓容下令停步,没有仿效前锋左军列队登舟,而是命役夫健仆拆装粮车,组装成长达百余米的平底船,船头扣上铁制锁链,绑上粗绳,牢牢捆缚在军舟之上。 这样的木板船能最大限度盛装军粮,包括桓容乘坐的武车,一样能够支撑。 刘牢之知晓桓容手下有能人,却不知是公输盘和相里氏后人。见到粮车变成木船,和旁人一样瞪圆双眼,满脸惊讶,险些下巴坠地。 “将军,请登舟。” 桓容决心做好本职,自然要事事周全。 刘牢之惊讶的看着他,虽然满心猜测,却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开口,迈步登上军舟,打算等队伍出发后再行询问。 大军超过五万人,舟行江上,舳舻千里。 舟头破开水面,劈开白色的浪花。舟尾拖曳粮船,在水面留下一层暗影。 自天空俯瞰,船队仿佛一条长龙,蜿蜒在河道之上,破开急流,一路北上。 桓容和刘牢之同乘,船舱里另有三四名谋士,以及荀、钟两名舍人。 典魁和钱实一前一后,守在舟头和舟尾。 典魁更是敞开衣襟,亲自挽起船桨,遇到水花迎面拍来,不闪不避,全身湿透反而哈哈大笑,大叫一声“痛快”。 越向北,天气越热。 兵卒和役夫陆续除掉上袍,不停的擦着汗。 船舱里,健仆用携带的硝石制成冰块,摆放到船舱角落。 刘牢之扯开领口,舒爽得长叹一声。几名谋士更是面露笑意,看向桓容的表情很是亲近。 与桓府君同舟,当真是美事一桩。 不说周到的膳食,单是这些降温的冰块就让“外人”歆羡不已,恨不能请下军令,调入前锋右军。 “这是从道人手中学到的法子。”桓容端起茶盏,饮一口冰镇过的茶汤,不由得眯起双眼。 刘牢之豪迈许多,两口将茶汤饮尽,咂咂嘴,就差叫一声爽快。 “照此速度,不日可抵彭城。依军令,我等将于此地登岸。” 饮完茶汤,刘牢之铺开舆图,谋士聚拢过来,开始谈起正事。 “彭城郡守乃是汉人,先祖魏时曾为朝官。如能说其反寇起应,必可免一场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