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拿去吃。” 赵启谟将两个羊rou包子塞李果怀里。 “起蟆,这包纸好好次的。” 包子还是温热的,李果揣着一个,叼着一个。 “嗯,去吧。” 赵启谟不敢多说话,挥手示意李果离去,并迅速关窗、 李果的身影,再次从桓墙晃过,他光顾咬食包子,丝毫没觉察,就在梨树枝叶里,隐藏着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发觉。 赵朴爬下梨树,梨树下是赵提举。 “这孩子身手了得啊。” 赵提举站在院子里,虽然没赵朴看得清楚,可也能看到李果一来一往跳跃,攀爬的样子。 “只是这逾墙之事,再不可有。” 赵提举摇了摇头。 李果在屋顶吹凉风,等到深夜,邻居们散去,王鲸和他的仆人们也没见折回。冻得快僵直的李果这才滑下桓墙,翻进自家厨房,走入厅室,惊诧发现娘正坐在厅中等他,手里还捏着枝柳条。 从小到大,李果没少被邻居领着娃过来投诉,李果也没少挨打。但是这孩子,淘气胆大,难以管教。 “这谁的衣服。” 果娘说时一柳条抽过,李果跳脚,躲避。 “启谟的。” 李果急忙将外衣脱下,露出一身单薄的秋装。 “娘说过多少遍,不许翻墙,大人的话总是不听!” 啪啪啪啪,柳条像雨点般打在李果身上,李果被打得缩在椅子后头。 “娘,别打别打。” 李果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虽然调皮,却是极怕疼,平素也畏惧娘亲的责打。 “就是不提翻墙,你今日将人推海里,要是弄出人命?你拿什么抵!” 啪啪啪啪,柳条掠打,有几下椅子帮着遮挡,又几下落在李果身上,李果哎呀惨叫,被打得抱头鼠窜。 “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李果疼得痛哭,用手臂抵挡,他虽然觉得委屈,但果娘打他,他也不敢逃走。 柳条这种东西,就图个皮rou疼痛,不伤筋骨,被抽一下,要疼得跳脚。 “你明日就去长宜街帮人端茶送水,娘嘱咐阿黄,让他带你过去。” 阿黄,是隔壁邻居,比李果大两岁,在长宜街留家酒馆帮忙。 果娘丢掉柳枝,用力揉着额头xue位。她终日忙碌,辛苦劳作想拉扯大李果,然而这孩子总是惹是生非。 城东王家可不是衙外街这些邻居,不是平头百姓,而这个王鲸,又是个小霸王。平日不去招惹,就也罢了,竟然将人推海里,还割伤他的脸颊。 李果缩在角落里,卷起衣袖,裤筒,查看伤痕,抽抽搭搭。他虽然是穷人家孩子,可果娘也宠着他,没这么凶狠打过。 “我不要去,呜呜。” 抹着眼泪,十分委屈。 “你爹十一岁的时候,就跟鱼贩去贩鱼挣钱,你也大了,不能再这么不懂事,还到处惹事。” 果娘听到屋内果妹的哭声,无奈叹气。 “听娘的话,往后别再去海港。” 今日王鲸那帮仆人,一幅要打要杀的模样,也委实吓人。 “也不许去翻墙爬人家屋檐。” 果娘拿起椅子上搁放的一件精美外套,细致将它折叠。 屋内,果妹哭着爬下床,走到厅里,张臂喊着:“娘。” 果娘过去抱她,揽在怀里安慰。 “家里还指望着你长大出息,让娘有个盼头。” 果娘说着,扯袖抹泪。 第17章 酒馆跑腿 邻居老黄家的儿子叫阿黄,阿黄的娘亲叫黄婶。老黄本在长宜街给酒家跑堂的,有日四五合桥混子喝得烂醉,到酒家撒泼。老黄去劝阻,挨上一顿揍,伤及头部,自此脑子落下毛病。眼看家里吃用再没着落,东家老留,便也就让阿黄去顶替黄爹,也算有份生计。 留家酒馆,算不上多大,两个门面,二层楼,生意红火。酒馆,自然不只卖酒,吃喝一应俱全,就也经常需要外送酒食。这类跑腿,不需要什么伎俩,识路就行。 李果被阿黄领到留家酒馆,见过店东家,随即安排去厨房帮手。削削萝卜,掰掰茄子,洗刷碟盘外,跟多时候是喊去外送酒食。一天来回跑,从早到夜。留家生意红火,正值旺季缺人手,要不李果这么小的孩儿,他们也未必要。 第一天去酒馆帮忙,李果走得双腿浮肿,饶是他这么野的孩子,也觉吃不消。回到家,将酒馆分来的三个冰凉包子放自家厨房,李果就回床趴下,再不想动弹。 在酒家帮忙,吃自然是没问题,吃得饱,吃得还不差,还有东西拿。 只是好累。 像李果这么大的孩子,玩是天性,然而贫困的驱使,也让李果更为懂事。 这天在外头奔波十来趟,得钱不少,都是打赏的。 此地商人众多,各种生意都有人做,一日三餐往往就寄托在酒家,这些人不在乎那点酒饭钱,自然也出手大方。 趴在枕上,用手臂垫着下巴,李果数着今日得到的铜钱,有十一枚之多。 送外食这个过程,他最喜欢递过饭盒同时,收取银两铜钱时的声响,哗哗哗哗,尤其递钱的人,将两三枚铜钱排开,说:“小孩儿,劳你过来,给你买糖吃。” 听阿黄哥说,也有那种十分豪气的,碎银直接砸来,说着不必找,让下回也照着几样送来。有剩余的钱,自然都归他们这些跑腿所有。当然这类人,自有其他人抢着接待,轮不到他们这些少年孩子。 李果连续数日,睁眼就去酒馆,深夜回来则趴床,将陶罐里的铜钱清点,每日都会增加一些。 这几日,往家里拿回包子,炊饼,吃剩的半条煎鱼、一些猪头rou、半碗糊烂的鸡rou。 李果累并快乐着。 以往只听阿黄哥说累,不想竟有如此多的“福利”。 11岁的李果所求不多,吃饱并顺利攒下小钱钱。 如此忙碌数日,李果即没去海港,也不曾攀爬桓墙,甚至险些把赵启谟给忘记。 每每回到家,天色已黑,抹个脸洗下脚,就趴床睡觉,就数着铜钱,哪还记得有个赵启谟。 一日,夜晚,李果送完最后一份外食,返回厨房,厨房也只剩一位姓张的厨子。张厨子用肥圆的手从蒸锅里取出两个莲糕,用油纸稻草一扎,递给李果:“果贼儿,你拿回家吃。”莲糕不经放,很容易馊掉。 李果道谢接过,提着这份莲糕,出门便往家里走。 辛劳数日,李果已适应这份辛苦活,不似最初两日,那般疲惫。他回家路上,仰头看见静公西厢的窗子灯火通明,这才想起,他许多日没见过赵启谟。 此时果娘已抱着果妹睡下,李果悄悄搬来木梯,登上屋顶。他一上屋顶,就发觉对面窗户有人影。 “启谟。” 李果轻声叫唤,他认出窗户前那人,正是赵启谟。 “果贼儿。” 赵启谟看到李果显然很高兴,在窗户前招手。 李果轻松跃过障碍,人很快站在窗户外头,这时他才发现赵启谟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贴身衣物,显然是已经准备入眠。 “你上哪去,许多日不见到你。” 赵启谟不只在衙外街没遇到李果,在海港也没瞧见,何况许多日,李果也不再逾墙相见。 “我娘不许我去海港,怕王鲸报复。我现今在长宜街留家酒馆帮工,一日有十文工钱。要是遇到客人打赏,一日还能再攒个十文。” 李果拿出两个手指比划,每日二十文,在他看来,怎么花得完,好多钱,每一文他都攒着。 “那为何夜里也不见你?” 赵启谟这几日夜晚,但凡外头有声响,他都会留意。 “夜里得送外食,我回来你都睡着了。我每天天刚亮就要起床,每夜要这个时候才能回家,脚都走肿啦。” 李果捏捏小腿腹,一阵酸麻。 “我听仆人说,热水泡脚,能消除肿疼。” 赵启谟不觉得一日二十文工钱算什么,又听李果这么描述,显然这份工,时长疲惫。 李果打了个哈欠,擦去眼角的泪花,他实在有些困。 “启谟,这是厨子分我的莲糕,今天才制作,你放心吃。” 李果将油纸打开,递向赵启谟。 “嗯,我不知道你今夜会来,今儿才让清风将存放的果糕拿走。” 赵启谟现在房里什么吃的也没有。 “不要紧,我在酒馆里经常有东西吃,客人吃剩的包子炊饼和饭菜,都能带回家。” 这些东西,可比娘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精贵许多。李果很高兴。 不是第一次听到李果说他家吃着别人的剩菜,赵启谟了解李果家的情况,那是相当穷。 “这个也是吃剩的?” 赵启谟怎么可能去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他手指莲糕。 “这个不是,刚从炊笼里拿出来。” 李果不好的东西会留着自己吃,都是最好的才拿给赵启谟。虽然他认为最好的东西,赵启谟也没觉得好。从饮食来说,李果家的饮食水准,远远不及赵宅里最低微的仆人。 赵启谟拿起莲糕,没有下嘴,他已经漱口,不想再吃甜食。 “启谟,我得下去了,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