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白发一厘不差背梳在后边露出一片额头的老头子躺在床上输液,感到屋子里忽然静下来,眼角余光看到那道窈窕的灰色人影,缓缓地朝她招了招手。 林樊顺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苹果来削,抬眼瞄了老头子一眼,“听说您今天又不乖了?” 退休前也曾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苏老爷子这会儿却委屈得像一个小孩子,撇着嘴狡辩:“我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肯手术?”林樊动作熟练,很快就将半个苹果削好递了过去,“一个小手术而已,免得全家人为您担惊受怕。” 苏老爷子抬手接过苹果,在林樊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靠着背后的枕头一边看林樊给他掖被角,一边叹气道:“我还没看到小樊结婚呢,我不手术。” 嘿,这老爷子死犟,她要是这辈子不结婚了,他这病还不治了呗?催婚都催到这份上了,林樊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林樊掖被角的手一顿,慢慢直起身来,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感情您这是拿自己个儿身体威胁我呐,您别委屈自己了,反正我也不心疼。” “当真不心疼?” “当真不心疼。” 苏老爷子定睛看了林樊一会儿,偏过头去给林樊后脑勺,“白眼狼。” “可不么,您就是养了一只白眼狼。”林樊板着脸说完,就听见老爷子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也跟着笑了。 林樊推门出去的时候,长辈们都不在,只有苏杭伸直长腿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见林樊出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服了?” “嗯。” “这么多亲戚,我就服你。”苏杭笑着说道。苏老爷子这倔脾气一上来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老太太去世以后就没人能管得了他了,也就林樊,明明整天一副死人脸,却总能把油盐不进的老爷子说动。 “其他人呢?”林樊泰然接受了这不虞之誉,四下扫视了一圈,问道。 “我爸妈去和医生商量手术的事情了,姑姑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公司那边有急事,现在大概在楼梯间打电话吧。”苏杭数来宝一样把大家的去向一一说给林樊听,就见林樊笑了。 她刚进去这帮人就去联系医生手术的事情了,他们还真是对她充满了信心啊。 “我出去打个电话,老爷子睡了,你先过去守着。” 苏杭闻言站起身来推门走了进去,林樊则从包里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拨通了手机。电话是打给叶以谦的,她刚才半路跑下车,还叫人陪着她在二环傻子一样站在风里等苏杭,这会儿事情摆平了,于情于理都该给人家一个解释。毕竟她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林樊拨通手机,几乎是立刻就被接听了,她敢赌一包辣条她连忙音都没听到,就直接听到了叶以谦有点低沉的嗓音,“林樊,怎么了?” 这人自打回来就特别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搞得林樊总觉得自己犯什么错误了被审讯似的,连带着气势也弱了几分,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挂着医院墙壁上浅绿色的腰线,垂着眼睫回答道:“刚才的事,真是不好意……” “我理解,很重要的事对吗?”对面似乎并不大想听她的解释,轻笑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那个苏杭的事?” 叶以谦手上举着手机,仰头靠在车座上,抬起一只手覆住了额头,舒了一口气。 林樊一时语塞,叶以谦这样善解人意反而让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他理解,可林樊觉着叶以谦完全没理解,圆润的指甲一下一下扣着墙壁,沉吟了片刻,解释道:“不是他,是我外公的事。苏杭是我表哥。” 林樊说完话那边就没声儿了,也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最终只能猜测是自己太多嘴,毕竟苏杭是什么人犯不着和他解释,自己一到了叶以谦的面前总是莫名的自作多情,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准备收线,“总之今天很抱歉,那我们……”改天再见。 话没说完,对面终于有了回应,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林樊,我知道了。” “嗯。” “你明天有空么,想请你帮个忙。” 林樊握着手机的手心有点出汗,“什么忙?” 电话那端的人轻笑了一声,没有松口,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和请求的味道,“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怎么,你以为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不成?” 她就一问,不是挺正常的反应吗,怎么到了叶以谦这儿就跟她对他多不放心似的?不带这么怼人的。林樊握着手机没吱声。 见她沉默,电话那端的叶以谦也只是静静地等着,直到林樊终于低低地“嗯”了一声,“什么时候?” 漆黑如夜的眼睛里这才有了点笑意,叶以谦望了一眼窗外车水马龙的夜景,稍稍燃起了一点对明天的期待,语气也越发温和起来,“明天下午两点,我去接你。” “好。” 挂断电话,林樊转身靠在了医院青白分隔的墙上,抬起右手挡住了医院走廊里泛白的灯光。 与此同时,川流不息的马路边上,修朋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放下手机、嘴角上扬,整个人都柔软起来的自家老板,眉眼一弯,“回家?” “嗯。”叶以谦一只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试图掩盖住内心的雀跃,可眼睛里藏不住的愉悦应出卖了他的心思。 修朋一边麻利地掉过头往回走,一边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个林樊,厉害了。 第11章 chapter11 翌日上午,照例是茶餐厅,林樊一踏上三楼,就看见落地窗边一个卡座里女王宋简正支着额头打电话,眼神的杀气都快蔓延到半截楼梯了,一眼看到跟着服务生露出头来的林樊,当即挂断了电话往桌上一丢,当头一声断喝:“林樊!” 前面走路的服务生吓得脚下一滞,腿肚子还没开始转筋,肩膀忽然被人从后边按了一下,耳畔很快传来一阵清爽的馨香。 林樊拍了拍那吓了一跳的服务生,道:“你下去吧,有需要我们会按铃,那位jiejie就是个神经病,不用理她。” 小姑娘一看就是学生出来做兼职的,眼神怯怯的,那小脸叫一个青稚,被林樊这么柔声细语地安抚了一下,脑袋点的像磕头机一样,立马扭身逃也似的下了楼。 “你还知道来!老实交代吧,叶以谦和你到底什么情况,我认识你可有六年了,就这么给我藏着掖着,你这是要起义啊你。”宋简见林樊面无表情地坐下,立刻主动发起了攻击,坐了玫红色美甲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玻璃桌面,烈焰红唇勾出一抹渗人的笑容。 林樊:“你口红粘牙上了。” 怎么可能,她今天明明用的某牌最新款,喝东西从不沾杯的! 刚才还一副女王范的宋简几乎是顷刻破功,慌慌张张地掏出化妆镜看了看,确信自己完美的妆容没有一点瑕疵而是林樊在睁眼睛说瞎话之后,这才冷静了下来,将化妆镜往桌上一拍,冷笑一声:“别转移话题,你快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大抵上就是“少年春衫薄的年代,因为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喜欢上当时叱咤校园的风云人物,又因为一点巧合有了和男神接触的机会,自作多情地以为男神也喜欢自己,最后被狠狠打脸发现完全是自己想多了”的悲情故事。 林樊一只手撑着下巴,透过落地窗射进来的温暖阳光在她身上铺满,好像披上了一层柔软的毛毯。林樊坐在阳光里,还是觉得心里冷得牙齿打颤,“没怎么回事,刚上大学的时候,你们不是都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么。” 宋简先是点点头,继而忽然间恍然大悟,手上的杯子差点没拿住。 当初她们6020四朵金花,可是从一进校开始就不知道惹来多少狂蜂浪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