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她也不纠结,既然大家心不在了,她也不强留,看罢歌舞,用过宴席,提早半个时辰,她便结束了宴会。 宴会一宣告结束,章芷莹立即冷着脸站起,直接往殿外行去。 顾云锦淡淡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她垂眸稍想片刻,将金桔招到跟前来,附耳轻声说:“你领人悄悄跟上去,看看她究竟有何端倪。” 顾云锦始终觉得,章芷莹其人,看待自己脸面十分重要,出席钰哥儿满月宴,固然能在大面上压了她母子一头,但说句实话,对方哪怕坐在最上首,依旧是脸面无光,掩饰不了万分尴尬的局面。 不得不说,在古代女人不容易,出了门子后,有没有诞育子嗣真是一件关键事。如今顾云锦为秦王生了长子,秦王大喜,隆重摆宴为孩子庆满月,这是她母子二人的脸面,此消彼长,作为王妃的章芷莹就难堪了。 事前延宁殿没有被通知,以章芷莹的性情,她应该会顺水推舟,直接不出席,避免了在人前窘迫才是。 但为什么她会毫无征兆出现,硬要在上头如坐针毡呢? 而且还画风突变,硬要抱一抱钰哥儿。 顾云锦并不相信对方接过钰哥儿后,真敢来一个失手把孩儿摔下地,这般来说,这个举动就很古怪了。 对于章芷莹的清高孤傲,顾云锦也算有些了解,这种人绝对不会为了吓唬她一番,或者体现自己的贤良淑德,而勉强去抱一个极不欢喜的孩子。 她必定不喜欢钰哥儿,甚至是厌恶。 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关自家小胖子,顾云锦无法忽略过去,她思虑一番,便将金桔派出去。 第67章 金桔思绪清明, 马上明白主子的意思, 应了一声, 便退了下去。 她找了个小丫鬟,两人迅速交换了衣衫, 然后走到僻静处, 打了个暗号。 顾云锦吩咐金桔,让她“领人跟上去”,这里的“人”当然不是指寻常的丫鬟婆子,而是指的暗卫。 明玉堂守卫本来严密, 明卫暗卫不少,小胖子出生后,人数肯定只多不少的, 这回母子二人出门, 这暗卫随行必不可少,顾云锦也是很清楚的。 章芷莹是王妃,若是派几个普通太监丫鬟,那肯定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的,这时候就需要暗卫出手了。 暗卫虽蛰伏,但全程保护母子二人, 方才顾云锦的吩咐,也转达过去了, 金桔一招呼, 立即有一个蓝衣精瘦青年出现。 这青年姓李,在暗卫中编号为十七, 人称李十七,金桔从前在女暗卫营时,他来上过课,因而两人认识。 时间不等人,两人打个招呼,便立即出了景福殿,往延宁殿方向去了。 王府丫鬟的服饰分等级,因此金桔换了三等小丫鬟的沙绿色棉袄,一路走来毫不起眼,而李十七自有办法避开人的视线,两人脚程很快,不过盏茶功夫,便赶上章芷莹的软轿。 金桔提议,二人兵分两路,她继续尾随,而李十七则到近前去。 金桔虽受过专业培训,但女暗卫营与男暗卫营走向完全不同,她们专注于各种伪装技能,以便将来潜入目标府邸,逐渐深入,探听各种消息,武力值反而不是必须的。 因此,金桔能胜任贴身大丫鬟的工作,同时其他能力也比普通丫鬟强,但武力方面与李十七一比,却是不够看的,她无法窥视章芷莹,担忧错失了重要信息,便立即出言提议。 这提议正合了李十七的意,他立即颔首,脚下一点,便无声无息窜了上去。 两人这样一直跟到延宁殿,并无发现不妥,此时,金桔就没办法继续往里面去了,她按捺住性子,敛住行藏等待李十七。 * 章芷莹被搀扶下了软轿,一入正房,她立即吩咐道:“打些热水了,我要梳洗。” 她心里在意,双手那种残留的冰凉感觉就越发明显,寒意似乎钻进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章芷莹蹙眉,不自觉用帕子拭了拭手,事情失败后,发热的头脑冷却一些,她开始想了,那药对婴孩那般厉害,对成人真的无碍吗? 偏偏满月宴耗时将近两个时辰,这药涂抹的时间只长不短。 事情禁不住想,越想就会越像,那阵冰冰凉的感觉似乎已沿着双手,往上臂游去,章芷莹一个激灵,不禁又催促了一遍。 小丫鬟紧赶慢赶,热水终于打了进来,月季接过水盆子,忙上前伺候主子卸妆。 章芷莹却没有先卸妆的意思,她第一时间将手放进热水中,整整用香胰子洗了好几遍,直到那冰凉感觉亦一丝不剩,她方罢了手。 她持帕子抹了抹手,抬眼扫了屋中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月季身上,她状似随口吩咐,道:“月季去把水倒了。” 月季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应了一声,捧着水盆子转身。 她是大丫鬟,平时只负责贴身伺候章芷莹,诸如打水提膳之类的活计,她是不粘手的,只不过如今主子吩咐了,她也不得不做。 不过,她垂目看了一眼水盆子,倒是想起章芷莹出门前,唤人打的那盆子热水,莫名一丝怪异感涌上心头。 今儿主子怎么了,出门前后第一时间就唤热水,方才回来要洗洗也就罢了,今早都整理妥当了,要了热水不说,还把人都让出来了,独自留在屋中。 要问谁最了解主子的生活习惯,非这些贴身伺候多年的下仆不可,一旦主子与寻常有些不同,她们马上就察觉出来了。 只不过,她们的身契都在主子手里,主子得意她们未必顺遂,但主子不好她们肯定不好,因此除了妥帖服从,争取在主子跟前当个得脸人,她们无其他选择。 月季摇了摇头,将违和感抛在脑后,举步往外屋行去。 临出门时,她眸子随意一扫,却在门帘子旁的雕花闷户橱后,见到了些许黄色纸张。 闷户橱造型犹如一个放大的方凳,只不过橱面下多做了一层抽屉罢了,抽屉远不到地,四条腿占闷户橱高度的一般,孤零零地无遮无掩,人能够直接看到后面的墙壁。 奇怪的地方在于,那黄色纸张不是掉在地上的,像是被人故意塞在闷户橱与墙壁的夹缝间,夹缝很狭窄,纸张却放得十分稳当,也就月季站立的角度凑巧,才能勉强看见一角。 月季上前将水盆子搁在橱面上,探手把纸张抽出来。 这纸张居然还有两张,一张是较坚韧的油纸,还有一张则酷似药铺包药的纸张,定睛一看,上面还沾有零星粉末。 这是哪个丫鬟胡乱塞的,还塞到主子屋里来了。 月季蹙蹙眉,随手将纸张叠巴叠巴,往怀里一塞,便捧着水盆子出到外间。 陈嬷嬷见了,便安慰她几句,说主子心情不悦,她们只能忍着些,还让月季倒了水便下值去。 月季还能如何,只得捧着铜盆往后边的水房行去。 大丫鬟虽不说是副小姐,但寻常干的都是精细活计,还配了小丫鬟伺候,月季端着水盆走了一阵,渐觉沉重异常,双臂有些抬不起来了,她左右看了一眼,如今已经转到后面,四下比较安静,只偶尔有个把人匆匆走过。 她干脆脚下一拐,转出回廊,往旁边的花木丛里头走去。 往花木处一泼好了,反正倒哪里不是倒。 月季乘着四下无人,正要扬手把水泼掉,不料,这个时候却有人从身后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谁啊!” 月季吓了一大跳,立即转身怒问,谁无声无息站在人身后,险些将人给吓死。 至于说不按规矩,随处把水乱倒这等小事,她作为章芷莹屋里的一等大丫鬟,却是不惧的。 只是谁曾想到,就这么一回头,月季却大惊失色。 一个蓝衣男子站在她身后,对方面带微笑,正低头看着她。 延宁殿没有这个人!且这人一看就不是太监,他是怎么进得了王府后宅的? 月季大惊之下,手里一颤,水盆子直接给扔了出去,她瞠目结舌,尖声道:“你,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这男子正是李十七,他动作敏捷,直接手一抄,将铜盆接在手里,嘴里还不忘接话,笑道:“你不必管我是何人,不过,我倒有个地方想请你去一趟。” 李十七不同于眼界浅薄的下仆,章芷莹有些神经质的清洗动作,立即引起他的高度关注,这盆子洗手水,他便得要拿过来了。 由于赵文煊虽不喜章芷莹,但对方始终是他的嫡亲表妹,因此,除了从庆国公府跟过来的外围探子以外,他并没有在延宁殿特地放上暗卫日夜监视。 所以,李十七见月季捧着水盆子出了门,他立即打个暗号,让附近正常值守的同伴过来,简单嘱咐几句并接手后,他才脱身追上月季。 跟了一段,人渐渐少了,李十七正要动手,凑巧月季也要倒水,他便直接出现。 李十七的话一说完,也不等月季再次说话,他已举起手,利落在对方颈间一击。 月季晕阙。 李十七一手拎着月季,一手端着水盆子,脚下一点,直接跃上屋顶,向前掠去。 * 再说顾云锦这边,她蹙眉看章芷莹走远后,便直接上了软轿,领着小胖子回了明玉堂。 一进屋子,她马上吩咐给小胖子换了襁褓,并让身边伺候的人把衣裳一并换了,至于她自己,沐浴梳洗,更换衣裙自不提。 她的心始终有些不安,抱着钰哥儿仔细察看一番,见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 嗯,是她胡思乱想了,能靠空气传播的药物,这古代肯定是没有的,延宁殿的人没碰到小胖子分毫,儿子肯定安全的。 此时,睡了几个时辰的小胖子咿呀一声,醒了过来,砸吧砸吧小嘴,头靠在母亲怀里蹭了蹭,就要张嘴大哭。 他这是饿了。 顾云锦忙解了衣襟,给儿子喂奶,刚好她憋了两个时辰,胸前也涨得难受。 不多时,小胖子吃饱,他父王便匆匆赶了回来。 顾云锦刚让金桔跟过去,她随即便打发人去前殿,给男人报个信。 前殿的宴席不比后宅,气氛热烈,赵文煊一干心腹很替主公高兴,连连向他祝酒,男人心中大畅,来者不拒,到了暮色四合之时,方散了宴,足足比后宅晚了一个多时辰。 因为事情仅是怀疑,而且已经过去了,后续处理也在进行,所以顾云锦嘱咐过,不要打搅前殿宴席,报信的人一直等着,直到见赵文煊出了大殿,方上前禀报, 赵文煊喝的实在不少,本有些醉意,但他意志与身体素质过人,心下一沉,酒马上醒了。 他一边招来除非,听取详细情形,一边快速穿过暗道,回了明玉堂。 顾云锦正坐在软塌上,怀里抱着小胖子,赵文煊一掀起门帘子,母子二人便立即抬眼定定看向他。 两双点漆般的眼眸黑白分明,如出一辙,榻上母子二人鲜活灵动,赵文煊乍闻消息后,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找到了着陆的地方,他整个人都觉得安定下来。 “殿下”,顾云锦一听到脚步声,立即笑逐颜开,她顾不得其他,娇娇唤了一声。 小胖子吃饱喝足,撅了撅小肥嘴,吐出一个奶泡泡,也跟着“咿呀”一声。 他微笑,先接过热帕子,仔细擦了擦手脸,方大步行至榻旁,挨着娘俩坐下。 赵文煊没换衣裳,也不搂抱二人,只伸出大手,用食指轻刮了刮儿子鼓囊囊的腮帮子,笑道:“钰儿看着父王作甚?可是想父王了?” 小胖子已经满月,动作比刚出生是灵活多了,他听了赵文煊说话,眨眨眼睛,还盯着父亲,腮帮子被刮了刮,他皱皱小眉头,似乎不大满意。 赵文煊轻笑,又逗了小胖子几下,温声与顾云锦说了几句,便道:“锦儿,你用了晚膳后,便早些歇息。” 顾云锦刚出月子,这折腾几个时辰,怕是累了。 他抚了抚她的脸,道:“我出去一趟,那盆水,我已先拜托逸之检查一番。” 这事,徐非已经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