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舒宁郡主到底大胆些,先说道:“我爹问我要什么样的夫君,他在帮我物色……我也想不好,还是、还是交给老天做主吧。” 陈慧知道,这个时代女子成婚不算早,特别是那些高门闺女,在及笄之后总要再养个一两年才嫁人。不过对陈慧这种现代人来说,这样的岁数成婚还是觉得太早了。 一向端庄的郑蓉蓉谈到未来夫君的问题,面上也带了羞意,但她却看了眼陈慧道:“陈姑娘想要怎样的夫君?” 陈慧微微一怔,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人居然是李有得,不过她也没觉得自己的第一反应有什么不对,她这样子还找什么夫君啊,待在李有得身边挺好的。若真穿成个商人之女随后嫁了人,还要九死一生地生孩子,丈夫可能会在外面养女人,或者再娶个妾室什么的,她还不能过问,不然就是个妒妇……想想那种可怕的日子她都要疯。这么一比较,如今她的现状已经足够好了。若真在李府待一辈子,她快快乐乐地做她爱做的事,吃好吃的,有人伺候,这样的一辈子,可比那种糟心的一辈子要好多了。 “随缘吧。”陈慧也故意略带了些羞意地说,随后又把话丢了回去,“那郑姑娘呢?” 郑蓉蓉低了头轻声笑了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陈慧看了她一眼,也没戳穿,若郑蓉蓉真像她自己说的那么洒脱,何必来潭门寺求姻缘呢?大概还是有所期待的吧。毕竟,对这时代的女人来说,嫁人真是一辈子的事。 之后三人随意地聊着,很快便到了潭门寺前。 潭门寺前的路很平缓,因此马车上来并不费力,只是毕竟这几日天气不够好,要小心车轮打滑。一路平安来到寺前,三人下了车才发现,门前人庭冷落,没多少人出入。 舒宁郡主笑道:“今日没什么人来,真好,不用跟人挤来挤去了。” “这里平日里人很多么?”陈慧好奇道。 舒宁郡主笑道:“那倒还好,只是节日的时候人多,一个不慎便会被挤下山呢。” 陈慧回头望了眼山路,如今没人倒是不会被挤下山,不过若是一个不慎,倒是可能一路刺溜滑下去。 这么一想,她便更小心脚下,随着众人一道进入了潭门寺内。 ☆、第57章 潭门寺 陈慧对寺庙没什么研究, 基本上从前去景点玩都是“哇好大的佛像”这种水平, 走进寺庙大门, 她才发现原来里面其实还是有些人的, 有人坐在树下看书, 有人在虔诚地上香,还有人求了签在解签。 舒宁郡主和郑蓉蓉一来便往正殿去了, 二人并不想太过张扬, 因此并未通报身份, 不过毕竟气度高雅,明眼人一看便知二人身份不凡,因此寺庙的小师父也很客气地引导着她们。 眼见着二人要去求签,陈慧道:“你们去吧,我便不求了。” 舒宁郡主惊讶道:“慧娘, 不是说好了一起来的么?你怎么又不求了?” 陈慧瞥了眼跟着自己来的小五和小六, 一脸坚定地说:“我对自己的姻缘没什么兴趣, 随缘吧。” 反正她又不信这些, 其实求不求签她倒是无所谓,但毕竟小五和小六跟着, 怕是会报告给李有得听, 而不管李有得信不信, 他知道她要是来潭门寺求的是姻缘,只怕脸色能黑成锅底, 所以还是算了吧! 舒宁郡主却不依了:“咱们三个都一道来的, 你怎么说不求就不求了?想看我跟蓉表姐的笑话不成?那可不行!” 陈慧道:“我不信天命, 心不诚则不灵,也是玷辱了佛门重地,还是算了。” 舒宁郡主听陈慧说得那么严重,不好再劝,但也很是不高兴,郑蓉蓉忙道:“惜表妹,算了,陈姑娘有自己的考量,咱们自己去吧。” “哼!太扫兴了!”舒宁郡主生气地被郑蓉蓉拉走了。 陈慧也没太在意,反倒是让小六拿来了画板和纸,在庭院里的树下石桌处坐了,描画起来,她知道舒宁郡主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她画几张漂亮衣服哄哄她,也就能哄好了。她又让小五和小六一道去寺庙外选个合适的地方铺好地,一起玩她临时做好带出来的飞行棋。棋盘是画在纸上的,估计用个一两次就烂了。 小笤替陈慧弄干净飘落到她身上的叶子,又满眼崇拜地看着陈慧在画板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身漂亮的衣裳,一时间也没发现有人靠近。 “陈姑娘?好巧。”对方走到陈慧跟前,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陈慧抬头,愣了愣才发觉面前的人竟然是戚盛文。 她对这个书生的印象还不错,见了人便笑问道:“原来是戚公子,不知令堂如今如何了?” 戚盛文毫无异样,笑意盈盈地说:“家母如今已经康复,多谢陈姑娘。” 陈慧道:“应该的。” 她突然想起伤了戚盛文母亲的舒宁郡主就在不远处,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还好他并不认得舒宁郡主。 戚盛文好奇道:“陈姑娘今日来此是……”他眼睛往她的画板上飘,似乎有些困惑。 陈慧把画板稍微往自己这边抬了抬,客气地笑道:“我是跟好友来此游玩的。” 戚盛文道:“好巧,在下也是跟好友一起来此借宿读书,享受几天无人打扰的清闲日子,再与方丈讨教讨教佛经。” “戚公子涉猎如此之广,令人佩服。”陈慧又是轻轻一笑,“不过我的同伴快回来了,她们不大愿意见外男,还要麻烦戚公子回避了。” “应当的,应当的。”戚盛文笑了笑,也没做太多纠缠,转身便去了。 在后院一座精舍前,有三人正聚在一起,戚盛文上前,其中一人正满面红光地说:“那位姑娘,真是国色天香,无人能及!” 戚盛文轻笑道:“魏兄,你这是说谁呢?” “戚兄你来得正好!”姓魏的年轻男子见状两眼一亮,急忙将他拉过来道,“戚兄,我们几个之中数你脑子最好,你快说说,我该如何得知那姑娘家住何方?” 戚盛文多问了两句,才知道他这位朋友是被主殿中一位端庄的姑娘给吸引了,对人家一见钟情,却因为那姑娘身边有一个看着刁蛮不好惹的红衣少女而不敢上前攀谈。 戚盛文眼神微闪,笑道:“这有何难?你跟着她回家不就行了?” “戚兄,你就别开我玩笑啦,我哪能做那种事啊!”魏姓男子摇着头苦笑。 戚盛文正色道:“魏兄,不是我要打击你,只是我方才恰巧见过你这一见钟情的姑娘,她举手投足间一身贵气,只怕家室不低,我看你还是放弃了吧。” 他在陈姑娘一行人进来时便注意到了她们几人,他这位朋友一说,他就知道朋友说的是谁,那位姑娘全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他这朋友怎么可能入她父亲的眼呢? “戚兄,你可真是会打击人。”魏姓男子丧气地说,却也不怪戚盛文说的话,毕竟那是大实话。 “当然,你若真想娶那位姑娘,还有一条路。”戚盛文顿了顿,在其余人特别是魏姓男子也充满希冀地看过来时,他笑道,“考中状元。” 魏姓男子顿时泄气:“戚兄,若是你,倒是可以一试,我哪儿成呀。不成不成!” “那便不要想了。”戚盛文拍了拍魏姓男子的肩膀,忠告道,“小心惹祸上身。” “唉,也只能如此了。”魏姓男子叹了口气认命,可眼里到底还有些不甘心。 戚盛文倒没在意,他这朋友这一年来一见钟情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即便他不说,他这朋友也会放弃的。说起来,距离上次偶然间见到那位陈姑娘已经过去不少日子,他刻意在她可能出现的书肆附近转悠,可惜都没再见到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再见。上一回的功亏一篑令他很是扼腕,而这回…… 另一边,陈慧等来了舒宁郡主和郑蓉蓉,舒宁郡主这会儿已经不生气了,一来便道:“慧娘你没来求签真是不明智,我跟蓉表姐求来的可都是上上签哦!” “那恭喜你们了。”陈慧笑道,“难得出来一趟,我已让小五小六在外选了处好地方,咱们赏景去吧。” 舒宁郡主也不爱在寺庙这种太过庄严的地方待,便兴高采烈地拉着郑蓉蓉往外走。 小五小六按照陈慧的吩咐,选了一处干燥的平地,铺上一层厚厚的棉布,在舒宁郡主和郑蓉蓉那迟疑的目光中率先坐了上去,又对二人招招手。 舒宁郡主先是眼睛一亮,也坐了下来,又回头招呼郑蓉蓉:“蓉表姐,来呀!” 郑蓉蓉拗不过舒宁郡主,也只好坐下了。 陈慧给二人解释飞行棋的玩法,因为简单,她随便说了两句,三人便开始玩了起来。棋盘是陈慧随手画的,棋子是她找来的小石子写上了颜色进行区分,骰子则是现成的。三人兴致勃勃地玩了会儿,天突然阴沉下来,便忙起身先回了寺庙,等下人们都收拾好东西进来,雨就这么下了下来。 舒宁郡主扫兴地说:“昨日天气不是挺好的么,我还以为今日也是难得的晴天呢!” 郑蓉蓉劝道:“咱们也玩过了,一会儿雨停便回了吧。” 舒宁郡主不满地说:“不多玩会儿吗?难得出城一趟啊。” 郑蓉蓉道:“你想来,今后等天晴了再来吧。下雨了,这路便不好走了。咱们或许得趁雨小了便回去,不然等雨下久了,怕是下不去山了。” 陈慧深有同感。 然而令人郁闷的是,这雨不但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了,一直到午间还未停下。 寺庙有提供素斋,因此陈慧一行人便在这儿吃了一餐饭,郑蓉蓉的丫鬟还去问了寺庙的师父,有没有客房可供暂住。看这磅礴雨势,若强行上路,怕是会出危险,因此最好的方法便是在这儿暂住一晚。 吃饭时,舒宁郡主觉得在厢房里吃没意思,非要跟大家一起挤在寺庙的斋堂吃,郑蓉蓉稍有些不自在,而陈慧在现代早习惯了在食堂之类的地方吃饭,反而是最自然的一个。 斋堂里的斋菜做得不算精致,但味道还过得去,陈慧吃得津津有味。吃到一半,她发觉不远处有人在看着自己这边,回望了过去才发现是戚盛文,被抓包的他略显羞涩地对她笑了笑,便飞快收回了视线。不过陈慧发觉,戚盛文那边有四个人,除了他之外,另一个看着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也看着她这边——确切地说,是看着郑蓉蓉。 在发觉陈慧注意到自己后,那年轻男子急忙收回了视线,低着头不敢再看过来。 陈慧忍不住在心里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真是萌动的青春啊! 吃过午饭,陈慧三人在小师父的引导下去了给他们留出的精舍歇息,陈慧还真的睡了个午觉,在雨声中入睡十分惬意。等她醒来时,雨还在下,她去找舒宁郡主和郑蓉蓉,才听说二人待着无聊,出去走走了,她便带着小笤,一边参观这后院,一边寻找着二人的踪迹。不一会儿,陈慧看到了二人,正打算叫他们,却突然发觉他们前方亭子里有几人聚集着不知在干嘛,她便慢慢走过去,低声道:“你们在看什么?” 陈慧的突然出现差点吓得舒宁郡主和郑蓉蓉二人尖叫,她们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舒宁郡主小声恼道:“慧娘,你做什么啊,吓死我了!” “你们……这是在偷看吗?”陈慧发觉二人连带着丫鬟的位置有些隐蔽,不远处的那几人看不到这儿。 “别说得这么难听!”舒宁郡主脸一红,“我与蓉表姐只是恰巧路过,不忍打扰他们。” 陈慧顺着舒宁郡主所说的看过去,发觉那几人她还有些眼熟,正是戚盛文和他的朋友们。听了会儿她就明白了,他们斗诗说词,对天下时事当场做文章表意见,说得还挺热闹。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先前偷看过郑蓉蓉的年轻男子,她听他们叫他魏兄。而她认识的戚盛文,则只是笑容满面地看着他的朋友们,几乎不发表什么看法。 “这位魏公子……很有学问呢。”郑蓉蓉轻声道。 舒宁郡主虽刁蛮,可自小也是读书长大的,时政之事或许不太听得明白,但诗词也有涉猎,听得出好赖,闻言点头道:“确实,那魏公子挺有文采的。”她又转头问陈慧,“慧娘,你觉得哪个的文采好?” 陈慧说:“我不识字,不知道。” 舒宁郡主瞪她:“瞎说!你明明识字的!”她顿了顿,突然好奇地凑过来问道,“慧娘,你该不会看中了他们中的哪一个吧?” “没有,他们太好了我高攀不起。”陈慧随口一说,“你们是准备在这儿一直看下去呢?还是出去跟他们见见?” “那、那怎么可以呀!”舒宁郡主其实看着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但她还是一口拒绝了。 郑蓉蓉自然是一样的态度:“走吧,咱们去别处。” 陈慧也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稍微逛了会儿,早些时候出来的舒宁郡主和郑蓉蓉便先回了,陈慧因为刚睡过,精神得很,带着小笤去了前院,一间间大殿参观了过去。因为不像现代有些地方会标注出佛像的名字,她看得是一头雾水,只当是看个热闹了。 雨依然下着,陈慧觉得,今天他们可能真要在这儿借宿了。回去后,舒宁郡主和郑蓉蓉跟她说已经决定了暂住一晚的事,打算派人回去说一声。舒宁郡主这时才想起她还不知道陈慧住哪儿,便问她住址,好让她家的家丁回去一并通知了。 陈慧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还是说让她家家丁去李氏布庄通知便行。 舒宁郡主见追问不出来,又见陈慧面色复杂似乎有隐情的样子,便也没有再问,反倒注意到另外一点:“对了慧娘,你不是姓陈的么?怎么你家的布庄要叫李氏布庄?” 陈慧道:“因为这铺子先前是在一位李姓老板手里,他欠了我家好多银子,便拿这铺子抵债了,我想着反正布庄名字不过是让人认地儿的,便没有改。”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舒宁郡主便也没有再问。 三人又玩了会儿,其后又让下人去把斋菜送来,就在屋子里吃了晚饭,随后又聊了会儿,便各自回自己的屋子,准备睡了。 陈慧不认床,睡得还算踏实,只是半夜却被尿憋醒了。她看了眼外头,黑漆漆的,实在吓人,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把小笤叫醒,陪她出去上厕所。她们几人睡的精舍外头夜间也有家丁看守,安全问题毋庸置疑,陈慧对依然精神奕奕的家丁微微颔首,便走了出去。 去茅房解决了个人问题,陈慧看看天上的圆月,突然间好像连心都变得宁静下来。 她到这个时代已经两个多月了,从差点撞柱而死,到如今衣食无忧,竟经过了那么多事,于她来说不像是两个月,倒像是两年。 或许是夜晚容易令人胡思乱想,陈慧忍不住想起了李有得,他此刻在皇宫里,或许已经睡了,或许还在绞尽脑汁讨好皇帝。自古权阉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呢?或许,她一开始想着跟着他有rou吃的念头就错了,即便她的身份还是自由身,可李有得若真出事了,她大概也是跑不了的吧?可是,若说别的出路,她又能做什么呢?如今能把李氏布庄玩得风生水起,完全是因为李有得,她就看到过同一条街上另一家新开的店被几个流氓sao扰到开不下去,而她这边,因为有李有得的庇护,那些个流氓看到甚至都躲开的,若没有他,在这样一个法制不健全的时代,她怕是过不下去啊。 况且,李有得从一开始就说过让她死也不可能放她走,她能逃到哪儿去哦……算了,还是不想了,像如今这样就挺好的,保持目前这种平衡过下去,能过多久便是多久吧。 陈慧刚要回屋,小笤突然迟疑地说:“姑娘,前面好像有一个人影。” 陈慧惊讶地看了过去,确实地上隐约有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