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简晳笑了笑,难掩倦色,“等我就为了说谢啊?没事,本职工作。” “还有你的车,又被弄脏。”他说:“要不我帮你洗车吧。”末了还加句,“我亲自撸袖子。” 本要拒绝的,被他最后这句话逗笑,简晳说:“那行。” 车里血腥味重,简晳开了窗门,散了会味才坐进去。 他们又回到老赵的店,贺燃说:“你等我一会。” 简晳嗯了声,看着他的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没多久贺燃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饭盒。 “手术室里也吃不上东西,太晚了,你凑合吃点,是我外婆做的酒酿丸子。” 简晳啧了声,“多不好意思,让你洗车,还吃你东西。”她歪头笑,“我赚大了哟。” 贺燃也笑,“赚吧,该你的。” 简晳是真饿了,坐在小板凳上吃得扑哧扑哧,“你不吃吗?” 贺燃给水泵通电,拿起水枪开始洗车,“家里有,回去吃。” 他换上雨鞋开始擦车,“你多大?” “二十六。” “这么年轻能当医生?”贺燃停下动作。 “我读书早,中间还跳了几级。”简晳腮帮鼓鼓,嚼着糯米丸,“从小学到硕士,我都是班上年纪最小的。” 贺燃说:“年纪小受欺负。” 简晳捧着饭盒看他,“你肯定欺负过比你小的。” 贺燃:“……”他拿着毛刷,手指尖有水坠下,“牙尖嘴利,看出来了,没人敢欺负你。” 简晳吃得快,拿着饭盒走过去,“哪有水龙头?我把碗洗一下。” 贺燃伸手,“给我吧。” 没等她动作,贺燃直接把饭盒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对着水枪一番冲刷,没几下就干净了。 贺燃把碗搁在一边,又从车里把坐垫和脚垫都取出来清洗,外坪上只一盏不算亮的灯,淡光罩在男人身上,静默得只听见水声。 等车洗完,贺燃却发现墙边的椅子上,简晳竟然坐着睡着了。连续三天高强度的工作劳心劳力,她实在是累得不行。 贺燃擦干手走过去,发现她嘴角边还有没拭干净的糯米渣,闭上的眼勾出两条上扬的眼廓,简晳长相不算艳丽,但气质淡然很吸人。 贺燃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女人,从脸到脖颈,好像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他嗤了一声,“心真大,也敢睡。” 简晳这一觉不到十分钟就醒了,她猛地睁眼,正好撞见贺燃低头点烟。 暗红星火在他指尖划拨,贺燃瞥她一眼,“醒了?” “不好意思。”简晳坐直身子,眼雾迷蒙。 “本来想着,再过五分钟就把你叫醒,晚上冻人,睡久了要感冒。”贺燃起身,咬着烟递过车钥匙,“早点回去。” 简晳从凳子上站起,才发现坐久了脚一阵麻,重心顿时不稳踉跄了下。 贺燃眼明手快扶住她,粗粝的掌心贴在简晳的手腕上,细腻的触感让贺燃手一抖。 他说:“站不实啊,医生,你得补点钙。” 简晳边乐边上车,“顺便再炖点大骨汤是吧?” “行了,快走吧。”贺燃拿着烟的手对她一摆,“路上小心,别再闯红灯了。” 简晳系安全带,“今天的事是特殊情况,再晚十分钟,老赵爱人就够呛。救人的时候,什么都是次要。” “咔哒”轻响,安全带系好,简晳回头冲他笑,“拜拜。” 月夜做掩,却掩不了贺燃眼里微微跳跃的火光。 十点过后,市中心的路况也极顺畅。 简晳有点困,空出右手去储物格里拿木糖醇,结果一摸手感不对,她抽出一看,愣住。 是钱。 六张,工工整整地叠在一起。 里头还夹了个字条,上头写着:今天你闯了三个红灯,不够的日后再补。 是贺燃洗车的时候,放进来的“罚款”。 简晳盯着纸条好一会,别看这男人长相凶巴巴的,字却意外地好看。简晳失笑,把纸条搁回原处。 救人是她的本职工作,久了,本职便变成了本能,换做任何时候,她都会那样做。 这都是些平常普通的事情,没什么特别。 简晳把这事儿抛之脑后,可老赵爱人出院的那天,俩口子手提水果篮来到简晳办公室。 “简医生,这饭你一定得赏脸,如果不是你,我老婆孩子就都完蛋了。”老赵不顾简晳的再三拒绝,十分之坚持。 简晳连声说不用,老赵也是轴脑子的人,直接把她堵在办公室,“我不管,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简晳:“赵哥你别这样,真的不用。” 话还没说完,老赵直接往地上一躺,呈大字特硬气,“反正我就不走了,踩死我我也不走。” 简晳望着地上的大老爷们,哭笑不得,“……我去还不成吗。” 老赵数秒之间,一跃而起,“成成成,我最听医生话了。” ——— 贺燃忙活了半个月,终于把手头这笔烂账给债主要了回来,周六总算能补个懒觉。 他醒来是九点,老太太正在揉面团,花袄子把她裹得像个喜庆的不倒翁。 “咱家煤气烧完了,你去充罐回来,外婆给你炸十个春卷。” “吃那么多,喂猪啊。”贺燃刷牙洗脸。 “喂成猪才好咧。”外婆蜷着背,粗短的手却十分灵活,“嫌弃我,就赶紧找个姑娘,唠唠叨叨的我也很烦的。” 贺燃边刷牙边拧松螺丝,把空罐卸下,含着满嘴白沫:“要真找着了,您把这唠叨劲分一半给她。” 外婆迈着小脚,端着满盆的春卷往灶边递,“你倒是找个回来啊,小狼崽子cao心死我了。” 贺燃充完煤气回来的路上被香味勾停脚步,看着老赵在厨房里头忙碌,“哟哥们儿,几百年没见你下厨房了。” 老赵系着围裙正在剥蒜,探头从窗户喊:“对了,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中午来我家吃饭。” “啥好事?” “今儿个我请客简医生,感谢救命恩人,你俩不也认识吗,来做个陪。” 贺燃提着煤气罐的手一顿,“简晳?” “对啊,就是她。”老赵剥好蒜,转身又去拿韭菜,“得了,我没空跟你说,按点来。” 贺燃把煤气罐拎回家,飞快换好后就进了卧室。 外婆坐沙发钩毛衣,边钩边往屋里瞧,“哎呦,你在干什么哟。” 贺燃裸着上身,下边松垮垮地套了条罩裤,腰腹的肌rou尤其紧致。 他手里掂着两件衣服,“哪件好看?” 一件灰色,一件藏蓝。老太太指着灰色的线衫,“这个好,看着就暖和。” 贺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件藏蓝色的,“我中午去老赵家,您自个儿吃饭。” 十一点四十,贺燃出门,到老赵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停车的简晳。 只是她遇到了些麻烦,车卡在坡上,怎么也停不进去。 简晳开车技术还行,就是怕这种不上不下的停车,她弄了半天,不但卡不准位置,还直接把车斜在了路中间,前后都是大石墩,进退两难。 “你上哪儿考的驾照。”贺燃敲了敲她车窗,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面前的光。 见到他,简晳先是一顿,然后面有愁色,“是要我回炉重考吗?” 贺燃瞥她一眼,“是找驾校退钱,教成这样还敢收费?下来,我帮你倒车。” 简晳听话地下车,站到一边,贺燃坐进去。 只见他青筋隆结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来回动了几把,车就乖乖地挪到了该待的位置。 贺燃下车后把钥匙递给她,简晳接好。 等了一会,他开口问:“你也不说点什么?” “嗯?”简晳:“说什么?” 贺燃啧了一声,“夸我啊。” 简晳:“……” “简医生来啦,快请进,快进屋!”老赵的声音极其热烈,从门口迎来。 简晳从后备箱里拿出礼物,笑着打招呼,“老远就闻到rou香了,这是我给宝宝的。” 老赵家是自己建的楼房,阳台和客厅相连,种了不少花草。 进屋后,简晳逗了逗孩子,又帮老赵爱人检查了下刀口的恢复情况,才走到客厅。 贺燃在阳台上抽烟,烟味儿随风散了去,空气里都是淡淡的味道。他背对着,肩宽腰窄,藏蓝色的外套衬得身材硬阔。 简晳走过去,“我发现你很爱抽烟啊。” 贺燃手指捏着半截烟身,“不爱。” “那还抽?” “不想戒。”见她过来,贺燃把烟掐熄在花盆的泥里,反过身靠着栏杆,这个姿势让窄劲的腰身显得更有力量。 “你和老赵认识很久了?”简晳问。 “两年多,”贺燃说:“我搬到牙蹄路的时候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