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夫人不必忧愁,来日方长。卫公子无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蕊芯知道卫子夫最疼爱弟弟卫青,故此宽慰她。 卫子夫睫毛微动,微微睁开含情脉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苦笑道:“是啊。用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换来青弟的安危自然是值得的。青弟胸怀大志,又有不可多得的才干,他是我们卫家的希望。” 蕊芯跟随卫子夫的话想起卫青那英俊的脸庞,不由红了脸道:“卫公子乃人中之龙,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青弟出生在我们这个低贱的家,若是生在王侯将相之府,如今,怕早已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卫子夫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发现人才,当然这仅限于她的家人。他们是公主府的家奴,她引以为傲的弟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马夫。好在窦太主的举动让她深深发现成为一个宠妃的重要,因为她得以入宫,她的弟弟可以摆脱马夫的身份,因为她受宠,皇帝的怜惜让弟弟卫青得以官衔。那么,这就是说,只要她在永巷屹立不倒,早晚有一天,他们卫家也能成为朝野上下重要的家族。 “平阳公主即将过寿辰,去把我库房里最贵重的拿来做礼物送去。”卫子夫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感谢平阳公主的知遇之恩,虽然公主也只不过把她当作讨好皇帝的工具,但却实实在在捧她走上后妃之路。 蕊芯取来一套皇帝在卫子夫有孕时赏赐的红宝石头面,那头面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成色绝佳。她小心的摸了摸,舍不得道:“夫人,这头面多美啊,您自个留着戴多好,公主府什么没有,还差您这套头面吗?” 卫子夫冷笑道:“瞧你那个小气劲儿。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jiejie,什么好的没有?我当然不指望她戴我送的头面,只是表明忠心,让公主放心。” 蕊芯似懂非懂的装裹了,等过几日给公主送去。 宫人按摩头部按的舒服,卫子夫又说了许久话,有些昏昏欲睡。 “夫人,要不要小睡一会?”蕊芯上前搀扶她。 卫子夫脑筋飞快旋转,强撑着道:“着人一刻钟后喊醒我。你去永巷里转转,打听打听尹氏一事有什么动静。谋害皇嗣,总得有人担了这个名儿。只不要叫人把污水泼到我们合欢殿才是。” 蕊芯答应着去了。 兰林殿,这边皇帝陪着哀哀戚戚的尹氏,尹氏一直以娇憨任性示人,在皇帝面前却乖顺的像只小猫。此刻她半卧在皇帝怀中,软语说着那日的惊险。皇帝越听越气,皇太后先行回了宫,阿娇陪侍一旁静静听。 待听到落水一节,皇帝气道:“皇后无用!” 阿娇好气又好笑,“皇上,此事发生在御花园内。” 皇帝是耍孩子气了,自从那日他一时冲动推倒阿娇,等她醒后,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从小就跟这个任性霸道的jiejie一处,对她太熟悉。说变了其实很多小细节却还是那个人。脾性倒是实实在在不一样了。最重要的,他觉得,自己的皇后不在意他了。虽然语气温柔,比原先更柔情似水,但眼睛里没有一丝情谊,看他种种举动就像在看笑话。这深深刺激了皇帝高贵的神经。 “皇上,不关皇后殿下的事,是妾自己不小心。”尹氏没忘自己是皇后的人,急急为她说话。 尹氏是好心,脑子却不够用。这样一来,很明显暴露了她是皇后一党,也坐实了她是依附皇后的。皇帝本就不喜阿娇,怎会再对她有好脸色。果然恢复常态,怒意消散,似有所指的笑了笑,“是吗?没想到朕的梓童很得人心。” 阿娇心头微微叹息,看来尹氏得失宠一阵子,只能靠皇嗣重新筹谋了。“妾身为永巷之主,永巷安宁才是妾的福气。” 是呵,他倒是忘了,面前发妻是皇后,只要太皇太后还在,窦家不倒,她就是他的皇后,生同见死同xue! “朕的永巷多辛苦梓童了。梓童许是管理永巷太过辛苦才出此纰漏,朕瞧着卫氏贤良有才能,让她辅助梓童,梓童也好休息休息。”皇帝语气温柔,满目的深情,外人看来,会觉得皇帝是真心疼惜皇后。 而阿娇心中却是有数,这是在借故夺她的权了,“皇上如此心疼妾,妾感激不尽。” 卫氏刚进殿就听见皇帝赐予她管理永巷之权,忙不迭跪下道:“皇上容禀,妾资历尚浅,万万当不得此重任。” 阿娇笑着扶起她,“meimei冰雪聪明,不必过谦。” 皇帝看着阿娇不语,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女人了,已经开始夺她的权,居然也没能激怒她。“皇后说的是,你不要推辞了。” 卫氏娇娇怯怯不甚惶恐模样,“妾一定唯皇后殿下马首是瞻。” 是么?阿娇心头一阵冷笑,现在学乖了,知道太皇太后尚在,她皇后之位稳固,皇帝这么一说,不过给下马威,无法撼动其地位,不过是附庸,说不上什么话。 “为皇上分忧,是吾等之责。”阿娇挑衅的看了眼皇帝,继而又是平和之色。皇帝一晃,感觉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只道是自己眼花。 那边尹氏心头大怒,自己落水,开罪皇后被削权,反倒让卫氏得了便宜。她细细蚊蝇般声音响起,“meimei在这里恭喜卫jiejie了。” 卫氏慌忙道:“尹meimei这话叫我不知如何自处了。” 闻风而来探视的有位分的嫔御纷纷表示关心和恭喜,一宫殿其乐融融,暖意围绕。阿娇不耐烦看这样的假情假意,借故回宫休息,临走前吩咐尹氏好生将养。尹氏由于带累阿娇失权,心头又惧又怕,故没敢说什么话。皇帝自是忙于朝政,略坐坐便走了。 尹氏落水未成让众人各种猜测还没来得及传遍永巷,皇帝的口谕一石激起三层浪。卫氏身为下等舞姬,不但入宫承宠获封一品夫人,更兼得有协理永巷之权。不但世家女子议论纷纷,更引逗前朝窃窃私语。有史官谏言:卫氏身份微贱,得蒙盛宠已是造化,协理永巷实属太过。 风起云涌时,皇后偶感风寒,闭门不出。 第22章 大展宏 自上次阿娇同太皇太后谈过后,太皇太后几经猜想,便知晓阿娇的意思。另一边她的暗桩也开始启用,顺风顺水了那么多年,用起来还是得心应手。 卫子夫协理永巷,皇后被□□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而得闻此消息坐不住的,头一个就是王皇太后。这倒是阿娇没想到的,她以为只有她的母亲窦太主会急吼吼的进宫问缘故。王皇太后心里不安生,巴巴跑去找皇帝,责怪他太过心急,怎能在太皇太后尚在之时就动皇后? 皇帝吃着皇太后亲手熬得莲子粥,道:“父皇在时,最爱喝母亲熬的粥。” 皇太后正担着心,不曾想皇帝竟提起这一节。想来当年的王氏楚楚可人,明媚动人,先帝总爱流连她的寝殿。窦太后的严厉教导,窦家的外戚掣肘,栗姬的步步紧逼,给了王氏极大的机会。若说先帝宠爱王氏,更多的还是因为只有在她的寝殿,没有那些心计,没有争夺储位的刻意迎合讨好,只有像母亲一般的温存。而王氏温柔的性格中恰到好处的杂糅了野心,骗了先帝,也骗了馆陶公主。 那莲子粥算的什么,皇太后怔怔的看着粥碗,黏稠的纠缠,不伤人,却无法挣脱。现在皇位到手,先帝已不在,谁又会对权力敬而远之?皇太后眯起眼睛,掩盖住喷薄而出的铺天野心,道:“皇帝,动心忍性,你不如你的父皇。” 皇帝悠悠喝光手中的粥,微微一笑,“母亲,还记得当年父皇独宠栗姬,咱们的寝殿就像冷宫一样冰冷。有栗姬的授意,女官、宦官们都能给咱们脸子瞧。” 那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皇太后撇过头去,“如今你是皇帝,哀家是皇太后。是笑到最后的人,还提那些做什么。” “笑到最后?”皇帝嗤笑道:“有那窦家在把持朝政,有不肯歇一歇的皇祖母在。朕这个皇帝同父皇一样,都是傀儡!” 皇太后大惊,“彻儿!” “母亲!”皇帝眼睛透红,犹有簇簇火苗升腾,“皇祖父历经吕氏之祸,正位天下,因战乱之苦,百废待兴。皇祖父、父皇在世,我大汉朝休养生息,国库充盈。而今朕在位,是时候扬我汉朝之威了!可皇祖母偏信黄老学说,窦家一派联合众臣废除了朕的新政!朕才是皇帝,朕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们窦家凭什么指手画脚!这次永巷不宁,朕削皇后之权就要让皇祖母瞧瞧,权力是朕赐予的,可以随时收回!” “彻儿!”皇太后大惊失色,这个孩子太早露出锋芒,唯恐受害。 皇帝怒目圆睁,“母后,你且看着朕扬我国威之时!” 不知是被他的情绪感染,还是不敢置信。皇太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兰林殿。 尹氏一直因阿娇失了永巷权力而害怕其迁怒,可迟迟没有动静又让她焦虑,不知是否是孕者疑心重,总是不能安心,非得等身子好了些亲自请罪才罢。近日里皇帝不多与永巷走动,探望她时很快便会离去,尹氏娇憨耍小性说不舒服,也只换来一句宣御医。又听说有一名家人子受宠获封少使,这下更是坐不住,日日往椒房殿跑,生怕人不知她依附皇后,以免叫人小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