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还是不敢看于知乐。 但他清晰知晓,女人从头至尾的沉默,那种,似乎并不惊喜反倒还带着抵触的沉默。 蛋卷头说了声谢,走过他们。 景胜这时才敢抬头,望过去,望向于知乐纤瘦的背影。 她真的剪了短发,完全露出秀洁的脖颈,她似乎变得不一样,可还是他心心念念、深爱着的那个样。 景胜在懊悔,他确实心急了,他应该慢一点,稳一点,找一个最好的时机,再和她重逢会面。 可是,来都来了,能有什么办法,开着八百多万的超跑,穿着格外帅气的风衣,不就为了见她一面,看她一眼。 女人渐行渐远,眼看着要拐过这个白色的长廊。 景胜心一横,叫住她:“于知乐!” 两个女人同时顿步,一个回了头,一个没动作,于知乐是后者。 他直接撇下小助理,大步流星,往女人那走,直至停到她身边。 蛋卷头好奇望过去,结果接到景胜的吩咐:“你先去,我有话单独跟于小姐说。” 妹子听话地点头,先行一步。 入圈第一要义,少言,多思,慎行。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景胜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开场白,于知乐已经先开口,她声音平得听不出一点波澜:“什么事?” 景胜:“……” 哑巴了。 但总要挤出点什么:“没,没事,就想看看你……嗯,好久没见了啊。” 他也曾巧舌如簧,如今唇齿打结,比牙牙学语的婴儿还不知如何开腔。 于知乐没有说话。 景胜敛目盯着她,长久地注视这个女人,可她却始终正视前方,连一寸余光都不给。 不知为什么,她不折不扣的冷漠并没有轻易打垮他。甚至,激起了他熊熊燃烧的征服欲。 这画面,这感觉,都似曾相识,景胜仿佛突然找到了切入点。 他重新拿起那些油腔滑调的武器,那些曾几何时,将她拿捕入瓮的厚脸皮网罩。 他跟她撒娇:“我今天穿这么酷,你不看我一眼吗?” “……”习惯很可怕,言语上的引导更可怕。于知乐禁不住瞥了他一下。 等她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心生无名火,她不想再停在他面前,疾步朝前走。 如同得到莫大鼓舞,景胜勾唇,追上前,嘴里还在不快嘟囔:“不是吧?真的就一眼啊?” …… ☆、第五十七杯 于知乐走的很快, 但景胜还是寸步不离跟着她。 好像又回到了当初, 她怎么甩都甩不掉他的那个晚上。 忍无可忍,于知乐伫足,侧头看他:“景胜。” “到。”男人旋即立正,煞有介事。仿佛她是排长, 而他只是个刚入伍的小兵。 “……”那种分外熟悉的无可奈何又浮出来了。 于知乐定定心神, 声音冷嗖嗖:“我不太想看见你。” 她说的真情实感,并非矫揉造作。 景胜愣了下。 不太想见到他啊。 这可怎么办才好。 脑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把这个女人拉到自己怀里,把她头摁进自己胸口,温柔得一匹地说:“那就别看,你这样听我说话。” 或者更sao地来一句:“我什么都不说, 你听我心跳, 它停了一个月,现在才起死回生。” 但不行啊, 他家小鱼干现在估计还在气头上呢, 他可不敢随便再做一些触她炸点的举动。 所以,景胜选了个最稳妥的方式,他当即背过身, 完全背对于知乐, 然后胡乱看向别处,好气说: “那我们这样说话好了,你没有没有舒服点?” 于知乐盯着那个一本正经的后脑勺:“……” 面前的男人撂给她一个自以为很规矩的后背,一边絮絮叨叨讲起了心里话: “你不喜欢看到我,那只能这样了,没关系,我不气,你开心就好,不想看就不看。于知乐,你最近怎么样,你是不是又瘦了?还是因为换了个发型?不过你新发型也太好看了吧,你怎么什么发型都这么美……” 说到发型,还极其认可地点头,点头。 于知乐:“……” 预估这人大概要自说自话到天明,于知乐索性放下环抱的两臂,掉头背离,朝他反方向走。 “不过你还是要多吃饭,就算以后要上镜,你现在这样也太瘦,反正你高啊,再胖点无所谓。这个公司宿舍你还习惯么?伙食怎么样?我觉得应该比你的那个租房环境好一些,你能来景元我其实都没……” 这般滔滔不绝地倾吐着,景胜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于知乐没反应在他预料之类,可怎么感觉背后空荡荡的? 景胜回头,只见女人已经掉了个头,走出去起码有五米远。 我草,险些把她放跑。 景胜健步如飞,重新追上去,急促的步伐颠出了他心头那些憋屈和忿懑,他开始为自己打抱不平: “于知乐你别跑行吧,我们多久没见面了,知道我多想你吗?” 于知乐想捏眉心,想扶额,她再一次停下来,打算尽快把这只聒噪的黏糊蛋打发走。 刚要回身,男人突地抬手架住她肩,不准她动,要她维持住现下的姿态。 于知乐:? 见女人再无动作,他才开口: “这样也行,你不回头,就看不到我。千万别回头,一回头又要看到我了。” “……” 景胜真是神人,条条大道通罗马。 他总能找到那些旁门左道,再顺理成章绕过来,无论面前被设下什么样的关卡与障碍。 于知乐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所以还是调了头,问:“你公司没事?” 景胜皱眉,认真状:“我在工作啊。我二叔出差了,心系公司,特派我来视察民情,监督新人。” 于知乐好整以暇:“看完了?” 亮晶晶的下垂眼,仔细端详过来,跟钻研科技成果似的:“还在看。” 于知乐偏开脸,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景胜,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啊,”景胜看向她,他眼睛里,总有种叶隙里筛下来的日光一样涤荡纯粹的感情:“不然我站在这里干嘛?” “于知乐,”景胜喊出她名字,那些浮夸的神态也在顷刻间收敛得体,他语气也变得正式:“我不介意再追你一次,两次,一百次,一千次。” 男人真是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你,我永远不怕失败。” —— 十年多以前,在高中的课堂上,于知乐就听过这样的辩证哲学,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可这一秒,她却不敢保证,她不会再一次陷入景胜这种路数的追逐。 人的思想很怪,如果不是因为感情不和而是其他因素分手,再重逢,再见到彼此,心里也不会升腾出厌倦。 相反,对方那些好还历历在目,再与当前的他重叠,恍若一物。 于知乐其实和他没什么话说,她可以冷脸相对,甚至可以逼迫自己说一些刻薄伤人的话。 可她讲不出口,倒不是心疼眼前男人,只是,没必要。她为了自己和他分开,并不都是他的错。她不记恨,只是需要尊重。 严安走后,她都没诅咒辱骂过他。更别说景胜了。 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想过景胜。男人沉闷的这些天,她有时也会猜,他在做些什么。 但她从未期待或者祈祷过,他再回来找她。 她并不想见到他。 至少不是现在。 这种感情矛盾而复杂。 烦心的是,景胜今天又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周身注入了整个四月的生命力。 与以往的他,并无区别。 他的生命力是疯长的野草,太容易感染人了,比戒烟还难,她不能幸免。 她的工作刚起步,不希望自己重回被他影响的状态。 当然,她更不希望景胜还老围着她打转。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该为谁活着。 于知乐轻微地叹了口气,问:“景胜,你喜欢这样……” “喜欢。”他回得比有奖竞答还快。 于知乐说:“我不喜欢。” 男人突然耷下眉毛:“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又被他绕进去了,于知乐马上扳回来:“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我有自己的计划,你也有你的生活,你今天过来,我有种……我的生活再次被强行介入的不舒服。你能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