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几汉子冲过来抓孩子员外去不给。 “嘿哪儿来的管闲事的,让开让开!咱们拳头可不长眼。” “我是孩子的爹爹,你们这些人贩子小心我报官将你们都抓了。” “你是他爹爹,呵,哈哈哈哈……他说他是孩子的爹,哈哈哈……你能是他爹才奇了怪了!给我抓!” 几人缠在一团,小黎赶紧从人流缝里逃走。 等小黎终于到了法场,除了满地尸体、鲜血和断刀断剑。小家伙大吓,却不是因为尸体被吓着,而是担心弘凌死了。 小家伙费力地在尸体中寻找,直到找了一圈没有看见自己爹爹他才松了口气,可不多会儿又哇地哭出来——他又没找到爹娘。 “爹爹你在哪儿啊……爹爹,爹爹!难道你也不要小黎了吗,娘亲,娘亲……呜呜呜……” “你们在哪儿啊,小黎好想你们啊……” 小家伙打着鼻涕泡儿伤心的哭喊着。 隔着一条街的这边,劫刑场的杀手护卫着马背上的弘凌。 “吁——”弘凌突然心中一动,勒住马缰。 “主子怎么了?” 弘凌仔细倾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主子快走吧,锦月夫人正在皇宫受封赏,是绝对不可能来刑场的!快走吧主子……” “是啊主子,恐怕很快官府援兵就要到了。” 弘凌回眸深深看了眼皇宫那方的苍天,狠手抽了马屁股一鞭子,策马飞驰出城。 皇宫大门飞奔出一对羽林卫,支援长安城中抓捕太子余孽的官兵,长安城中官兵四布,抓东宫余孽的差兵四处抓人,也不分是与不是,只要疑似,全部抓走,被确定的,当场斩杀。 青天白日,却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满城人心惶惶! 城门“通化门”外不远处的包子摊子,先是被飞奔出城的弘凌一行惊住了,而后不久,官兵拿着刀剑声势浩大地追杀出来,包子铺赶紧收摊,却不想那坐在桌上的老农户就是不走还慢条斯理的说——“嘿嘿,我没哄你吧?我早说了太子的士兵都驻扎城外了,长安城迟早要现血光之灾!” “你这臭老头乌鸦嘴,赶紧逃命去吧你!” 小二气愤将他赶走,老农户哎哎的不愿却也没法儿待下去,只能不急不缓地牵着他的老黄牛。 他又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送进城的小娃娃,自言自语道:“不知那小娃娃的爹娘可听劝,及早搬出城了……”他吧嗒吐了口痰,“要变天儿咯!” ** 宫中的侍医果然厉害,锦月上午服了安睡汤药,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夜幕才醒来。 不过她睡得并不沉,反而似困在梦魇里,处处都是弘凌被砍头、鲜血四溅的影子。 “jiejie,你可算醒了。”香璇在床边,早急红了眼睛,生怕万一锦月是殉情了,可如何是好。 幸好是醒了。 锦月睁眼便见帐顶,愣了一愣才醒神,急急坐起来看香璇,却迟疑了好久,才说出话:“太子,可死了?” 劫法场的消息现在还没传到昭珮殿,香璇并不知道。 “没有消息传来,现在已经天黑了,应该是……” 香璇没继续说下去,其实弘凌为人并不坏,甚至对奴才下人朋友都非常厚道,是以她心中也有些悲伤。 “死了……”锦月低声喃喃,有些恍惚,“死了也好。” 香璇端来一碗汤膳,让锦月喝一口垫一垫肚子。 锦月接过碗沉默了,手有些发颤,哑声问:“他的身子,可有人好好收走妥善处理……” “没有人来报情况,我也不知道,好像五皇子殿下刚回承云殿了,他应该知道情况。jiejie要不要我去问问?” “不必了!”锦月急忙叫住她。多醒一会儿,脑子也越加清醒,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也清晰起来,也为自己刚才心中多余的关切而有些烦躁。 门外想起秋棠的声音——“娘娘可醒了?奴婢有重大事情禀告。” 门开,秋棠进屋来:“娘娘,太子拔簪斩了监斩官人头,现在已于部属出城,不知去向!” 锦月一个手抖,粥碗落地摔得粉碎。“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太子逃了,听当时的人说,太子拔长簪斩了刽子手的头,,领着属下血洗了刑场,逃出了城!” 锦月从椅子上弹起来,惊得找不着北,然而细思仿佛又十分合情合理——弘凌,怎会那么容易死呢。 若是如此容易被杀,那便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修罗了。 “他,还活着……”锦月重新跌坐在椅子上紧紧握住扶手,重重出了口气。 “当时,情况如何?”锦月问。 “太子在行刑前一直看着台下,不知在找什么,而后刽子手刀落下之时他拔长簪斩下了刽子手人头,说了一句‘天既不仁,我亦不必再仁”。” 锦月吸了口气,脑海里完全能想象出弘凌说这话时的表情是何等冷漠绝情。 只怕待他再回来之日,必是一番血雨飘摇。 太子人头的事次日一早便在皇宫传开,那些才因太子被废、处斩儿欢呼雀跃的人,心又悬起来! 比如童贵妃母子之流。 三日后的一道消息,又将皇宫中的沉凝气氛推向最紧绷处! 长安不远是凉州和并州,差兵送报,大漠的半数军队不知何时竟已挪至凉州、并州,太子仿佛正往并州而去! 皇帝刚打起精神过了一把杀伐决断的旧瘾,听闻这个消息,当即从龙椅上吓得跌坐下来,红着眼怒斥——“孽子,孽子啊!朕该将他,就地处决……” ☆、第75章 1.0.5 太皇太后的尸身被移到了祖庙之侧的宁泰殿,满殿缟素,棺中覆满冰。殿中高僧敲木鱼诵经文,又有子孙哀哭声,闷闷如一片雷。 锦月只觉呼吸都带着压抑。因为她是嫡皇子正妻,所以才有资格在宁泰殿中哭丧,妾室是没有资格跪在此处的。 礼制规定,人死,需要浴尸、停尸,待亲友吊唁,而后才能出殡。 停尸时间太短,不能浴天恩,视为薄葬,太皇太后乃高祖明媒正娶的皇后,当朝诸皇室子孙的老祖宗,自然要厚葬。 是以,虽然太皇太后薨逝已经七日,但离出殡下葬还有一段日子,等待各地分封的诸侯王,赶回京师吊唁。 姜瑶兰在首位,领着皇族女眷痛哭流涕,锦月在队伍中也麻木流了半日的眼泪,便有些乏累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哎呀,五皇子妃晕倒了!” 身侧七皇子妃一声惊呼,而后锦月便觉自己被人七手八脚地从地上扶起来,落在一旁的椅子上。 “月儿追思太皇太后伤心过度,快扶到偏殿中休息。”姜瑶兰关切的声音令锦月一个警醒,模模糊糊睁开眼睛。 “皇后娘娘,我不碍事……” 姜瑶兰眉目焦急,握住锦月的手:“你怀着身孕如何不碍事?想必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小玄孙伤心,你赶紧下去休息才是要紧。” 她说着不忘体贴地让崔尚宫取来白羽大氅,披在锦月身上,保暖,而后又亲自将锦月送到殿门口。 殿中众皇子妃悄悄侧目,又歆羡又嫉妒。 锦月虚弱声道谢。 姜瑶兰笑点了头悄声回: “本宫就你一个儿媳妇,不对你好对谁好?好好做好自己‘本分’,本宫会加倍地对你好……” 姜瑶兰临转身之际那关心而更阴柔的眼神,令锦月不觉一凛,对姜瑶兰言下之“威胁”和“引诱”自是体会得明白。 姜瑶兰言语间总似有似无的警告、提醒,让锦月回尚阳宫的路上一直思量。辇侧周绿影和青桐青娥二侍女共三人跟着。 锦月一路沉思,周绿影只怕她为隐瞒真相而令太子叛变之事忧心,不禁小声问:“小姐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锦月不着痕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叹了口气,道:“在想刚才落在我身上的令人羡慕荣宠,何时会要我命。” 见将周绿影吓着,锦月又微微莞尔、笑不达眼底。 “我是随口说说罢了,影姑别在意。你是娘亲留给我的故人,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怕我为弘凌之事伤感,放心,我已经不是六年前的萧锦月,不会再为一段已经不在的感情,冲昏头脑。” 周绿影这才放下心来,她跟随锦月入宫也有两月,因不再如在尉迟府时那般受虐待,现在她精神面貌好不少,慈眉善目而,稳重少言,在宫中行事也十分周到老辣,全然不像是第一次入宫生活的模样。不过锦月也没有多想,只当周绿影是性子机敏,学得快罢了。 “现在皇后对我百般忌惮,只怕终有一日她会对我下手。”锦月道。 “皇后对五皇子极好,爱屋及乌对小姐看着还不错,或许……或许她不会呢,小姐莫心忧,奴婢看或许不至于这么糟糕。” 锦月低声:“影姑忘了,我入尚阳宫究竟是何目的了么?报了仇,我是要走的。而皇后恐怕不会轻易让我带着这么大的秘密离宫。” 锦月想得有些头发重,索性不想了,“罢了,到时再说吧。影姑,一会儿劳你去一趟大乾宫找一找兄长飞羽,我有要事要与他商量。” “诺。” 在辇车行驶入太极宫外的落叶小林的时候,周绿影从小径遁走去了大乾宫的方向。 “停下歇息一会儿,我有些乏。”锦月对随行宫人们道。 “诺。”奴才们齐声,仿佛木偶任锦月差遣。 辇车停在落叶林中,枯叶、枯枝冷冰冰而干燥,秋深,将入冬了。锦月没等多久,林子小径就传来了脚踩枯枝的清脆声,锦月猜想是影姑和尉迟飞羽来了,便让宫人们走远了些。 果然,周绿影跟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走来,来人穿着一袭湖蓝色缎子袍,在深秋的枯黄中格外醒目俊朗。 锦月见尉迟飞羽衣饰大方得体,整个人整齐精神,和一月前在尉迟府所见时全似换了个人。不由欣慰:接下来的事,可以放心的交给他去做了。 尉迟飞羽目光触及锦月便是一喜,快步走来:“meimei!一个月不见,我在大乾宫无一日不担心你!” “我在尚阳宫也时时牵挂着你呢,飞羽兄长。”锦月顿了顿,“这些日子府上一切如何,上官氏母子几人可有怂恿太尉加害于你?” 提起上官婉蓉和尉迟心儿等人,尉迟飞羽涌起愤恨:“我现在识破了他们真面目与他们决裂,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自是在父亲跟前说了我不少坏话,污蔑我亏空府中钱财,在外私养妓子。” 锦月冷冷一笑,并不想承认尉迟云山这个爹。“太尉必然信了吧。” “meimei聪明,爹何止信了,他根本深信不疑!这不,小半月前已经将我赶出家门。”他烦闷重叹了口气,“也怪我,从前不务正业受人把柄,才这么容易被人栽赃诬陷,现在二十有六,还一事无成……” 尉迟飞羽摊手无奈苦笑:“尉迟正阳为‘西卫尉’,可调令禁军,而尉迟正德上月也在大司农手下任‘太仓令’,管京师粮仓。可我,却还是个区区散官侍中,自诩聪明不凡,却还抵不过这两个草包。娘在天上看着,必然也对我失望之极了……” 锦月:“他们是上官氏央求太尉给谋的官职,烂泥难扶上墙。哥哥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不再蹉跎年华好好努力,必成一番大器,不在他们之下。” 尉迟飞羽机敏,体会到锦月语气中似有所指而动了动眸,锦月环视了左右确定无人,才继续说:“眼下时机已到,锦月有一桩事交给哥哥去做,若事成,不但能为小黎除去仇人,也可令哥哥在朝堂名声大震,一鸣惊人!” 尉迟飞羽十分沉得住气,耐心道:“好,meimei请细说,我必定竭尽全力为你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