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彩月叹口气,退了出来,走到慧休身边说:“大师,我家小姐性情就是如此,她不愿意就改日再看吧,七儿,你先带着大师到客房。” “且慢,”慧休念了一句佛号,轻声道:“可否让贫僧到里面与小姐说几句话,如小姐仍不愿意,小僧便顺从她意,改日再看。” “这……”彩月有些犹疑。 “望施主看在贫僧救人心切,通融一下。” 彩月见他低垂眼睫,莲一般的脸孔略有悲戚,心软了一下,便点了头。 慧休跟在她身后,走近床帏,那药味的苦涩味道更浓重了些,可在这苦涩中他似乎又闻到一丝腥甜,他略蹙眉,走上前轻声道:“华小姐,贫僧乃天禅寺游僧,路经此地,听闻小姐身体抱恙,特来观望。” 帘子里又没有任何声息。 站在门边的七儿听到慧休的话心底咯噔一声。 慧休顿了顿:“小姐是否每日昏倦,总是沉睡不醒?” 一旁的彩月连忙回应:“大师说的没错,自三月前,我家小姐就神色困倦,总也睡不醒,白天黑夜的睡,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慧休点点头。 就在这时,那缭绕的黑气从窗户的缝隙中飘进来,而本在床上悄无声息的华小姐突然探出一只手,那手指纤细青白,枯瘦如街边枯枝,她剥开帘边,冲着慧休掷出一件黑色物件,用着粗哑尖利的嗓音喊道:“哪来的秃驴,给我滚!” 慧休极快的避开那物件,伸手抓住华小姐的手腕,从那细小的帘缝中,他终于看清华小姐的面容,她容貌清丽,却面色青白,身子瘦的都撑不起身上的衣物,可那双眼睛却在厚重的帘内熠熠闪光,见被他抓住,她尖利的喊出一嗓子,马上抽回了手,那力道大的让他一个从小习武的僧人都拉不住。 彩月看到小姐受惊,也顾不得心底的那些小心思,“大师你怎么这么无礼,我家小姐要是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今天还是别看了吧。” 慧休看了一眼彩月,缓缓点头走出房间,站在门口的七儿再看慧休时也眼神闪烁,不知怀着什么心思。 彩月送出两人,把门重新关上,就在这时,慧休从即将关起的门缝中看到华小姐的手伸出布帘,那似有若无的声音传至他的耳边:“救我……” 砰—— 门被关上。 七儿笑着对慧休道:“大师,我先带您到客房去吧。” 慧休点头。 第二日,按照老爷吩咐的七儿早早的等在慧休房前,只待他出来之后就给他一些散碎银子将他送出府,可左等右等这人也没出来。 而刚起床出门的华老爷刚出房门,就见慧休站在门前,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法号,“华老爷,贫僧有要事想说。” 华老爷见到他就不悦,可到底是读书人,还是请他到了客厅,华老爷轻抿茶,对待慧休也不再像昨日般敬重。 慧休也不在意,悠悠道:“华老爷,我昨日看过小姐,恕我直言,小姐已然身亡。” 华老爷一听这话,砰地一声放下茶杯,“大师,我敬你是修行之人才让你为小女医治,可你竟然谎报来历,现在还说这种无中生有的话,我到是想问一句,你们天禅寺的人,来我这里想做什么!” 谁人不知道,这天禅寺不像其他寺庙,而是专门为人解煞除妖的寺庙,有的为了除妖,甚至不惜要人性命,亦正亦邪,大家对他们是能避就避,但凡求救于天禅寺的人家,一定是走投无路才会去找他们,昨天七儿和他说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这哪里是求医,分明是请了一尊罗刹进来! “阿弥陀佛,贫僧并未谎报来历,只是昨日匆匆未能及时说出修行寺庙,望请华老爷海涵。”慧休道。 “我不想听你这些,小女的病我会另请高人,大师请自便吧。”华老爷怒道。 慧休倒不为他的态度所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华老爷既然知道我的来历,必然也知晓我来的目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华老爷,华小姐已然病故。” 华老爷怒上心头,大声道:“我女儿好好的在屋里呆着,哪里病故!” “真正的华小姐已经死去,现在的她,已被妖物附身。” “不可能,我女儿身带紫青玉佩,那是上古留下来的神物,妖怪绝不可能靠近她,怎么可能被附身!”华老爷据理力争。 慧休听到这里,心头一震,原来是这样,昨日那声呼救并非幻觉。 他美目一凝,看向气喘吁吁的华老爷,“华老爷,贫僧昨日观华小姐面有死相绝对不假,我想华老爷对华小姐的病情也有所了解,否则昨日也不会轻易便让贫僧去见小姐。” 华老爷闻言一窒。 慧休双瞳锁住华老爷,见他神色异样便知自己料中了。 “听说华家大小姐的病又重了,怕是熬不过这一年喽。” “不会吧,这都病怏怏的十几年了,怎么一下子就不行了?” “这谁知道,不过说起来,自从华家大老爷老来得子,这大小姐的病就越来越重了,以前这华家就这么一个千金,自然宝贝着,现在有儿子了,也就不那么上心了吧。” “呸,你净瞎说,你看那给华家大小姐治病悬赏的赏银都到十万两了,不上心能这么大手笔?” “啥、啥!十……十万两啊!哎呦真是大户人家,我们这小老百姓这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钱。” “不止呢,榜文上还写了,治得了大小姐的病,不仅得银千两,还把小姐许配给他,要是当上华家的上门女婿,啧啧。” “哎,我刚刚得了个消息,说是有人揭了华家的榜文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不知是哪个野郎中吧。” “怎么不稀奇!我跟你们说,这揭榜文的人,是个和尚!” …… 清宁县,是举国上下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因这里的人多尚读书,所以科举上榜之人多半都出自清宁县。而在清宁县最富豪的家族,便是祖上出任过宰相的华家。 华老爷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侧椅上的年轻和尚,一番客套后开口问:“大师可有把握医好小女?” “这要待看过小姐之后,贫僧才能判断。”慧休道。 “大师真懂医?”本地崇尚佛教的人不多,这和尚看起来又是外地人,华老爷不得不谨慎几分。 慧休不紧不慢的回:“略懂一二。” 女儿的病已经拖不得,华老爷暗叹一声,“七儿,带着大师去小姐那看看吧。” 身旁一个年轻小厮点头:“好嘞,大师这边请。” 奴仆七儿带着慧休往里面走,屋宅宽广,里面更是曲折,四周的建筑装饰更是富丽堂皇,可慧休觉得越往里走,那阴冷的湿气便越加深重,黑气缭绕,深深浅浅的从里面探出,和他早上在华家顶空看到的颜色一样,这妖怪再过不久,就要成形了,可一般的妖怪化形怎么会有如此重的妖气?还用如此张扬的方式?实在是可疑。 思索间,七儿已经带他到了华家小姐的闺房前,七儿轻轻敲门,“彩月姐,老爷叫我领人给小姐看病来了。” 片刻,门被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里面充斥的药味便争先恐后的冲了出来,仿佛三伏日在阳光下暴晒后的鱼干味道,连七儿都皱了眉,彩月看着七儿问:“郎中呢?” “不是郎中,是大师。”七儿指了指身后,“快开门吧。” 彩月抬眼一看,瞬间红了脸蛋,站在七儿身后的年轻和尚身着青色□□,轻风一吹,那青色宛如天边彩霞般微动,气质仿若谪仙,在往上看,那眉目竟如女子般秀美,却毫不女气,目似漆墨,唇若丹红,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七儿喊她,“彩月姐,别让大师等急了,开门呀。” 彩月红着脸嗔怒的瞪了一眼七儿,抿着唇打开门,“大师里面请。” 慧休轻点头,抬步进去,胸前的佛珠因他的走动而微微悠荡,偶尔撞击发出哒哒声响。 女子的闺房一般不可让人轻入,可见华家大小姐已然病入膏肓,顾不得这些礼仪。 屋内充斥着药味,隐隐让人透不过气,华小姐的床就在里面,隔着一层珠帘可以看到床帏上厚重的帘子和绑在上面华丽的彩穗,整个屋子的装饰简单,但家居都是价格不菲,但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慧休站在门边,自己观察四周,他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整个华府都被那妖气笼罩,而只有这居住于西门的华家小姐这里妖气最少,于是慧休才决定先来这里探知一二。 彩月拨开珠帘走进去,弯腰对帘子的方向轻声细语的说:“小姐,给您看病的人来了。” 帘子里面毫无声响。彩月略微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句,话音刚落,帘子里就飞出一个枕头扔到彩月的脸上:“给我滚!我没有病!叫来的那个人给我滚!” 彩月拾起枕头,依旧耐心着说:“小姐,这次给您看病的人是老爷特意为您请来的大师,为了老爷您就见一见吧。”她这般熟络动作,可见这华小姐这暴躁性格不是一日两日。 帘子里的尖利的女声再次响起:“出去,都给我出去!” 彩月叹口气,退了出来,走到慧休身边说:“大师,我家小姐性情就是如此,她不愿意就改日再看吧,七儿,你先带着大师到客房。” “且慢,”慧休念了一句佛号,轻声道:“可否让贫僧到里面与小姐说几句话,如小姐仍不愿意,小僧便顺从她意,改日再看。” “这……”彩月有些犹疑。 “望施主看在贫僧救人心切,通融一下。” 彩月见他低垂眼睫,莲一般的脸孔略有悲戚,心软了一下,便点了头。 慧休跟在她身后,走近床帏,那药味的苦涩味道更浓重了些,可在这苦涩中他似乎又闻到一丝腥甜,他略蹙眉,走上前轻声道:“华小姐,贫僧乃天禅寺游僧,路经此地,听闻小姐身体抱恙,特来观望。” 帘子里又没有任何声息。 站在门边的七儿听到慧休的话心底咯噔一声。 慧休顿了顿:“小姐是否每日昏倦,总是沉睡不醒?” 一旁的彩月连忙回应:“大师说的没错,自三月前,我家小姐就神色困倦,总也睡不醒,白天黑夜的睡,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慧休点点头。 就在这时,那缭绕的黑气从窗户的缝隙中飘进来,而本在床上悄无声息的华小姐突然探出一只手,那手指纤细青白,枯瘦如街边枯枝,她剥开帘边,冲着慧休掷出一件黑色物件,用着粗哑尖利的嗓音喊道:“哪来的秃驴,给我滚!” 慧休极快的避开那物件,伸手抓住华小姐的手腕,从那细小的帘缝中,他终于看清华小姐的面容,她容貌清丽,却面色青白,身子瘦的都撑不起身上的衣物,可那双眼睛却在厚重的帘内熠熠闪光,见被他抓住,她尖利的喊出一嗓子,马上抽回了手,那力道大的让他一个从小习武的僧人都拉不住。 彩月看到小姐受惊,也顾不得心底的那些小心思,“大师你怎么这么无礼,我家小姐要是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今天还是别看了吧。” 慧休看了一眼彩月,缓缓点头走出房间,站在门口的七儿再看慧休时也眼神闪烁,不知怀着什么心思。 彩月送出两人,把门重新关上,就在这时,慧休从即将关起的门缝中看到华小姐的手伸出布帘,那似有若无的声音传至他的耳边:“救我……” 砰—— 门被关上。 七儿笑着对慧休道:“大师,我先带您到客房去吧。” 慧休点头。 第二日,按照老爷吩咐的七儿早早的等在慧休房前,只待他出来之后就给他一些散碎银子将他送出府,可左等右等这人也没出来。 而刚起床出门的华老爷刚出房门,就见慧休站在门前,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法号,“华老爷,贫僧有要事想说。” 华老爷见到他就不悦,可到底是读书人,还是请他到了客厅,华老爷轻抿茶,对待慧休也不再像昨日般敬重。 慧休也不在意,悠悠道:“华老爷,我昨日看过小姐,恕我直言,小姐已然身亡。” 华老爷一听这话,砰地一声放下茶杯,“大师,我敬你是修行之人才让你为小女医治,可你竟然谎报来历,现在还说这种无中生有的话,我到是想问一句,你们天禅寺的人,来我这里想做什么!” 谁人不知道,这天禅寺不像其他寺庙,而是专门为人解煞除妖的寺庙,有的为了除妖,甚至不惜要人性命,亦正亦邪,大家对他们是能避就避,但凡求救于天禅寺的人家,一定是走投无路才会去找他们,昨天七儿和他说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这哪里是求医,分明是请了一尊罗刹进来! “阿弥陀佛,贫僧并未谎报来历,只是昨日匆匆未能及时说出修行寺庙,望请华老爷海涵。”慧休道。 “我不想听你这些,小女的病我会另请高人,大师请自便吧。”华老爷怒道。 慧休倒不为他的态度所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华老爷既然知道我的来历,必然也知晓我来的目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华老爷,华小姐已然病故。” 华老爷怒上心头,大声道:“我女儿好好的在屋里呆着,哪里病故!” “真正的华小姐已经死去,现在的她,已被妖物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