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潜入自然不能再穿军装，罗赛与西格都换上了苍之牙准备的常服，是联邦东南一带常见的款式，女性是传统的包裙，头发绕着布带编成三股辫松松垂在肩头，男性则是宽松的长衣长裤，袖口与脚腕处扎紧，暖和而不失灵活，一看就是劳动人民朴实智慧的结晶。 尽管现代科技发达，联邦之中依然有交通不太便利，生活方式偏向旧时传统的地区，罗赛还是第一次穿上这样的传统服饰，一路都饶有兴趣的把玩着自己与彩色布带束在一起的辫子。 西格照例沉默，安静地望着飞空艇底下城市的缩影，不过从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精神力来看，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故乡还是令他有些紧绷，罗赛一边在机载光脑上查阅远东地区相关背景，一边探出精神触梢，安抚般戳了戳哨兵的精神域。 西格抬起头来看她，目光瞥到光脑上显示的图片，眼神微微黯了一下。 “罗赛，你对远东地区了解多少？” “唔……曾经因为任务去过一次。”罗赛继续游览着光脑上的简介，这些资料显然都是经过宣传部门美化后的产物，字里行间充满了历史课本式的官腔，介绍着这个饱经战乱的地方。 远东地区占地约四十万平方公里，首府为星城，拥有一千四百万左右的人口，境内山脉众多，矿产丰富，自古以来就以矿业作为该地区的支柱产业。地区内拥有六十三个民族加上数量众多的外来移民，具有典型的混居式文化，大部分人口都居住在星城以及周边地带，剩下的地域土地较为荒芜，只有一些零星的村庄小镇散落在外。 罗赛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混居式文化’上面，有些嘲弄的意味。 远东地区靠着丰富的矿产起家，长达百年间都依靠矿产出口来维持国内经济，每一任政府几乎都与当地矿业大亨勾结，虽然靠着出口资源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但多数财富都进了少数人的口袋里，导致远东地区一直是贫穷与混乱的代名词。 混乱的情况在六年前并入联邦后相对好转，不过没过多久就传出远东地区再次发现‘共感金属’原矿的消息，这类金属是当今制作机动兵器装甲最先进的材料，价格堪比黄金，又导致了无数势力与资金涌入远东，彻底摧毁了刚刚开始建立的秩序。 这之中联邦政府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军部之中使用共感金属的武器数量大大提升，甚至连当初因为消耗巨大而不敢想的向导n2技术也得以实装。在可观的利益面前联邦政府并未阻止远东的混乱……难怪这里会成为被星盟煽动的重灾区。 所谓的混居式文化，大概只有‘混’，而没有‘居’吧。 “那个地方……很容易引起人的仇恨心。”西格垂下目光，望着飞空艇下越来越近的城市轮廓，“妒忌，不甘，痛苦，绝望，最后都会化为仇恨。武力冲突或许会比你想象的更多，请一定要小心，罗赛” “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得拜托西格护卫了。”罗赛在降落的广播声中关闭了光脑，朝身边的哨兵少年微微一笑。 飞空艇再次稳稳降落在机场上，罗赛与西格走下长梯，远东地区的气候比首都更冷，虽然不像极北地区那样常年风雪肆虐，与四季如春的纳斯卡α比起来也算得上是寒冬了。 天空中飞扬着鹅毛般的大雪，仅仅是从机场走到候机厅这一截路，两人的发梢与肩头都积上了白霜，罗赛朝手心里呵着气，出口的呼吸形成了一团白雾，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候机厅中人来人往，远东地区显然还没有财力为机场购置眼下时兴的安保系统，使用的还是旧式的红外扫描，入境的人排着长队进入海关，工作人员cao着东域口音的联邦通用语询问每一个人的资料与入境理由，而后不耐烦地盖上电子章放行。 罗赛与西格挤在队伍之中，暗自打量着周围的人群，与他们一样着东南地区服饰的人也不在少数，两人顺利混过了海关，提着行李走出了候机厅，乘上开往市区的悬浮轻轨。 罗赛轻轻松了口气，对人还可以使用精神暗示，机器就不行了，老实说看到这么严密的海关检查她心中也有些没底，好在苍之牙临时准备的身份证明没有露出破绽。 机场通常是一个国家与地区的脸面，远东虽然装备落后，该有的程序却一个也没落下，倒是有些出乎罗赛的预料，规整的与远东地区留给外界混乱差的印象全然不同。 或许这些年来远东地区的确有过高速的发展，摆脱当初落后的模样了？ 罗赛思考着，视线中的景物开始缓缓后退，是悬浮轻轨启动了。西格侧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罗赛的疑惑很快就会找到答案，用她自己的双眼。 在海关处耽误了不少时间，车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也被幽蓝的夜色吞没，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像是人造的星光，一路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轻轨驶出机场路，进入了属于城市的地界，这里距离远东地区的首府星城很近，没一会儿就能看到那座城市在夜色中隐隐显现的轮廓，星城无愧于其名，以幽暗的天幕做背景，散发着比星辉更加闪亮的光芒——那是人类文明的结晶，以各种照明点亮的科技之光。 罗赛倒映在车窗玻璃上的绿瞳露出了赞叹的神情，轻轨的轨道就架在星城的外围，也有顺着街道脉络往里面延伸的，闪烁着白光的列车呼啸而过，像是深入水泥森林之中的探险，视线中缥缈的星光越来越清晰，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座建立在高地上的城市，高楼大厦林立，外墙的玻璃在灯光下泛着萤蓝的微光，宛如星河；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半空中悬停着各式各样的车辆，在规划的轨道上川流不息，而更高一些的地方漂浮着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有的在播放广告，也有联邦当红偶像组合即将在此召开演唱会的宣传，不断变化的投影在夜空中落下动态的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 这样繁华而热闹的城市，比起当初的科沃特城也不遑多让了。车窗外恢弘的灯光落在向导的眼底，罗赛露出感慨的神情，星城中几乎集中了远东地区所有的财富，八年前就已经很热闹了，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不输给联邦境内任何一座城市的规模，还是让罗赛为人类的创造力感到惊叹。 西格的目光却落在了轻轨的另侧，绕城而行的轨道将世界分成了两个，一边是在夜色重愈显璀璨的星城，而另一边却是黯淡无光，存在感几乎被星城剥夺殆尽的普通区域。 罗赛微微一怔，顺着他的目光往车窗下方望去，这才发现那灯火通明的繁华‘星城’只是真正星城的核心区域而已，以那块高地为中心如蛛网般向外延伸发散出远比核心宽广数倍面积的‘城郊’，才是星城隐埋在黑夜里的真面目。 夜晚的城郊也有照明灯光，不过比起高地上的恢宏显得有气无力，大多数建筑都非常陈旧了，一些二三十层的高楼明显是上世纪的遗留物，外墙斑驳脱落，密集的矗立着，让街道看上去又细又窄，中间还横七竖八的立着许多廉价的广告灯箱，不过往来的人依旧很多，展现出一股与高科技星城全然不同的，充满了市井气息的热闹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刷星城副本w 第46章 动乱 轻轨最终停靠在远离核心区域的车站, 罗赛注意到途中开往星城内部的轨道线路似乎与他们乘坐的不太一样, 从机场出来除非有专车接送，否则到达的都是这个位于城郊东域的车站。 罗赛对此倒是无所谓，星城那样的发达繁华的城市意味着信息会更加透明公开, 一举一动都处在安保系统或者警察局的监视网络下，相比之下反倒是城郊的环境更适合他们这样的外来者活动。 夜空中飘扬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昏黄暧昧的灯光笼罩着街道，罗赛与西格走出车站，打算先找间旅店落脚, 城郊的外来者不少, 四处都挂着那种旧时代常见的廉价招牌,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附近小吃摊的油炸香与劣质香烟的味道, 令人感到胸闷而烦躁。 普通人尚且这样，更别说感官敏锐的哨兵了，罗赛微微蹙眉, 正要展开精神屏障为西格做疏导，黑发的哨兵却默默摇了摇头, “我没关系, 罗赛。” 他自幼在这里长大, 早已习惯这样的气氛, 虽然难受，却也能忍耐。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向导。”西格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俩人能听见, 与此同时罗赛也感觉到周围传来一些不怀好意的精神试探，她默不作声将屏障展开，牢牢地锁住了所有关于自己精神脉络的秘密，四周游荡的精神游丝接连碰壁，不甘地缩了回去。 这里有哨兵的存在并不让罗赛意外，远东地区是让‘塔’也鞭长莫及的地域，除非是像西格这样主动联系的，民间自行觉醒的哨兵向导们少有能得到‘塔’的保护与学习相关知识的机会。 凭借着出色的身体机能，哨兵或许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而体能羸弱，没有丝毫精神力常识却又数量稀少的向导…… 西格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罗赛想了想，改变了展开屏障的方式，同时加入精神暗示，让初见她的人下意识的认为眼前的女性是普通人。 亲身进入城郊的感受与轻轨上看到的情景又有所不同，走在街道上，罗赛更能感受到城郊中这股死气沉沉的气氛。四处都能见到废弃的大楼，墙面爬满了灰绿色的植被，被时光留下斑驳的灰迹；基础城建也非常落后，负责清扫的机器人锈迹斑斑，已经能看到铁皮之后陈旧的电路板与机械轴心，一些机器人坏在了路边也没人修理，导致街道上满是来不及清扫的垃圾，衣着破旧的无业青年们一群群的蹲在墙角，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路人。 往来的行人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神色冷漠，匆匆而过。罗赛的目光越过陈旧的屋顶落在了不远处的高地上，星城在夜空中光芒闪耀，愈发衬托着城郊的破落，宛如永远无法抵达的神迹。 鲜明的对比刺的罗赛眼眶生疼，她终于明白这里才是真正的星城，而那个高高在上的梦幻之地，不过是掌握着远东地区所有资源与金钱的家伙们所打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西格对家乡的评价会是‘很容易引起仇恨之心’，每天都活在近在咫尺的幻象跟前，难免会让人心生怨怼，为命运的不公而仇恨这个世界。 ——的确是最适合星盟煽动的地方。 西格走的很快，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浪费一秒，罗赛收起打量的目光跟上了他的脚步。来到远东自然是西格更熟悉当地情况，罗赛见他路过了好几家旅店都没有停下，也不多问，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搭档。 “这条街上……基本都是黑店。”又一次从某家旅店的招牌前经过，西格侧头朝罗赛解释了一句，“因为临近车站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