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说起来，陆月明其实还挺幸运的，家庭比她好，他还有李媛阿姨那么好的mama，陆叔叔虽然没有自己爸爸那么好，可好歹他们家在全村人眼里，是幸福和乐的美满家庭，哪像她，mama也没有，长也长不高，数学成绩名扬整个年级，所有人都知道，初中部那位数学和语文成绩是两个极端的偏科大王，名字叫秦深。

    一想到马上就要到初三了，秦深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病怏怏的身体翻开了数学书，看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走神了，这些看不懂的公式都是些什么鬼，她总觉得数学的世界简直困难的像是登天一样，甚至数学学不好的下场，直接导致物理和化学成绩也被拖累了。

    “苍天啊。”

    秦深叫了一声，干脆又倒回床上，从书柜里拿出一本言情小说看了起来……

    秦深是被陆月明的声音吵醒的，她听到陆月明在楼下叫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还要高，她起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等到猛地睁开眼睛时，才发现窗外已经天黑了，她拉开窗子往外看去，陆月明正站在楼底下，手里抱着些书本，抬着头朝秦深喊道：

    “阿深，帮我开一下门。”

    不知道他叫了她多久，她听力不好，睡着了就很难叫醒，更何况还是在这样门窗封闭的情况下，秦深衣服也来不及穿，穿着睡衣就跑下楼给陆月明开了门：

    “你叫了很久吗？”

    陆月明摇了摇头：“没多久。”

    秦深连忙让陆月明进来，大冬天的，他一进来的时候带着寒气，好像屋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南方人不耐寒，这年冬天冷的这样快，搞不好要下雪呢。

    陆月明进了屋，就看到秦科做好了放在餐桌上的两菜一汤：

    “秦老师呢？你还没吃晚饭么？”

    “没呢，我爸应该是去给学生家教了吧。”

    秦深初一的时候，由于小学一年级教育目标比较轻松，秦老师还额外找了家教的工作，起初是辅导初中生，到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从初中的到高中，秦老师都有辅导过。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把菜热了。”

    “好。”秦深应声之后，盘腿坐在沙发上，顺手打开了电视。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炉灶和锅子碰撞的声音，很快就有饭香味从里面传了出来，秦深这才觉得自己有点饿了，小馋猫一样的溜到厨房：“好了吗？”

    “还没。”

    “陆月明，你可真厉害，十项全能啊。”秦深看陆月明cao作的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差没有流口水了。

    “最近我妈经常和我爸留守公司，自己学着弄的。”

    “叔叔阿姨最近都很忙哈。”

    “嗯。”陆月明淡淡的应了一声，他似乎想和秦深说点什么，最后又只是浅浅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他现在还记得，昨晚回去的时候，一向和父亲住在五楼的母亲突然跑到二楼，住在了客房里，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就是爸妈吵架了，陆月明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插不了手，洗了澡，早早的就躺下了，睡到半夜，他才听到外面传来母亲的抽泣声和争吵声：

    “老婆，我错了，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我其实只是想要个正常的孩子。”

    “阿月不正常吗？他只是比一般人白一点而已，阿月从小就听话懂事，你还要怎样？他有胳膊有腿，学习成绩全年级第一，他比其它的孩子还要优秀，他是你儿子，亲儿子，身上流着你的血，你看看秦老师对阿深，一个人也能撑起一个家，他从来不介意阿月和别人不一样……”

    “你是觉得我比不上秦老师？”

    “你那里比得上秦老师，你能挣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你连自己儿子都不接受，你良心被狗吃了……”

    那之后，就是断断续续的争吵和小声的抽泣，最后，是母亲把父亲轰了出去：

    “滚远点，你嫌弃我基因不好，那你去找个正常的，我们母子没有你照样活的好好的。”

    一向对母亲言听计从的父亲，那晚还真的摔门出去了，那晚陆月明在房间里呆了许久，一直没有睡，直到屋外的抽泣声渐渐停止，陆月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客厅里没有开灯，浅白色的月光从阳台上洒进来，映照着母亲单薄的身影，她抬手捂住脸，背脊颤抖着，被悲伤覆盖住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下，显得格外可怜：

    陆月明把手放在门框上，紧紧的握住，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妈，我是不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那晚开始，他才觉得，也许父亲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他了，因为他的存在在父亲的心里就是一道伤疤。美丽的母亲在父亲心里是纯洁又高贵的，他家的衣柜里还躺着那件白色的婚纱，那年代，父亲用最好的结婚典礼，把美丽的母亲迎娶进门，郎才女貌，事业有成，他无法接受这个不一样的孩子，就像是在他的心上蒙上了一层灰，怎么也无法消除。

    李媛那时候才醒悟，这样的爱情，不过虚有其表，时间把一切虚伪都撕开了，血淋淋的真相摆在她的面前，风吹日晒，伤口结了疤，当有天再次提起来的时候，又是一条鲜血淋漓的新伤口，日复一日，到最后崩溃腐烂，再也无法痊愈。

    “陆月明，我饿了。”

    秦深在客厅的叫唤了打断了他的思绪，陆月明这才回过神来，锅里在加热鸡汤，热气扑进他的眼眶里，眼里像是蒙着一层雾，陆月明眨了眨眼，关了火，把鸡汤盛出来。

    “稍等一小会儿，马上就好了。”

    秦深迫不及待的跑到餐桌旁做好，拿了筷子，不一会儿，果然看到陆月明抬着汤端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

    “烫，小心点。”

    “万分感谢，知道啦。”

    秦深给陆月明也盛了一碗汤：“你也喝点，鸡汤是我爸的拿手好菜。”

    陆月明浅浅的尝了一口：“秦老师的手艺一直都那么好，你一会儿吃完我给你补习，今天的讲的数学题是新公式，笔记也给你抄了。”

    “呜呜呜。”秦深马上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能不能不学数学啊，其实我现在学的数学，有一些我爸都会算错唉，所以肯定是教科书发错了吧。”

    “大人会算错很正常啊，数学老师有时候也会算错，理科把你的成绩都拉下去了，你小心升不了一中。”

    “去年中考不是六百分就可以上了么，今年还有体育加分啊，我体育肯定满分。”

    “那你能保证你语文政治就能拿满分？英语恶补之后还好一点，如果一不小心，数学才六十分，你只能去二级完中了。”

    秦深握着勺子，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心虚的说：“应该不会吧？”

    陆月明无所谓的说：“那随便你了，反正我是要考一中的高中部的。”

    “嘤嘤嘤。”秦深用力拉住陆月明的手：“拜托了，学霸，补数学吧，亡羊补牢也是补啊，临阵磨刀也是刀啊。”

    秦深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临时抱佛脚，陆月明觉得她一点也不笨，至少期末考试之前的一星期魔鬼式恶补，很快就能把成绩提上来，最终的成绩往往要比预想中的要高很多，像秦深这样的姑娘，是学生群里最羡慕的，聪明伶俐，一点就通，只是不好学而已，一旦较真起来，就是后期逆袭的那一类人，陆月明和秦深不一样，每科他都必须保持着十足的专心，才能弄明白那些题目。

    “那你别看电视了，快点吃。”

    陆月明看秦深还在盯着电视看，拿起筷子敲了敲碗的边缘，秦深刚刚应了一声，此时，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就在浪漫的星空下接吻了，秦深一瞬间就愣住了，默默的咽了口唾沫，看的面红耳赤的。

    陆月明也被这样突然出现的画面给吓到了，他就当没看到，低着头喝自己的汤，过了片刻，他又好奇的用余光瞄上那么一两眼。

    太，太尴尬了……

    好在镜头切换的很快，秦深回过神来之后，把碗里的汤全部喝完了，过了一会儿，她问陆月明：

    “陆月明，亲吻真的那么美妙么？”

    陆月明低着头，耳根子都红透了，他赶忙催促她：“我不知道，快点吃，小孩子别想那么多。”

    秦深傻里傻气的抬起自己的手背亲了一下，声音还特别大：

    “估计也就是亲左手的这种感觉吧。”

    陆月明：“……”

    ——

    一顿饭，秦深磨蹭了许久才吃完，两个人吃了饭上楼之后，秦深就马上滚进了被窝：

    “冻死我了，我躺床上听你讲课吧。”

    陆月明：“……”

    他走过去把她的被窝拉开：“离中考只有一年了，不能在偷懒了……”

    “我懂，我懂，我就是冷啊，我今天大姨妈啊，又疼又难受，不想坐着。”

    陆月明听到秦深这话，有些犹豫的反驳：“你别找理由骗我，秦老师说你拉肚子了。”

    秦深马上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卫生棉：“你看，我骗你干嘛，昨晚刚刚拆开的。”

    陆月明慌乱的把脸别过去，红了耳朵：“你害不害臊，这东西你自己装好就好了。”

    “咱两从小一起长大的，害羞什么，我们还一起洗过澡呢。”

    “没在一个盆里洗！”

    “不是在一个浴室么，还不是算一起洗。”

    陆月明：“……”

    结果是，陆月明在很认真的和她讲课的时候，秦深就睡着了……

    陆月明不想叫她了，只好帮她把当天的笔记誊写在了她的本子上，大概是因为喜欢语文吧，秦深写的字挺漂亮的，抄公式也抄的很认真，陆月明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偶然看到有一页上，前面抄的很认真，后面就变成了一条一条的小蚯蚓，也不知道在写什么鬼画符。

    这家伙又在抄公式的时候睡着了……

    他把她没抄好的补齐，又把今天的誊写上去，这才算是完事。

    收好秦深的课本，陆月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秦深昨天见到的那条星星手链，他买回来了，秦深看的是仿品，他买的是正品，他站在房间里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像以往一样的，放到她的床头柜里，他都不好意思当面送她礼物，反正通常她一拉开抽屉就能看到。

    他轻手轻脚的打开秦深的床头柜，无意中又看到秦深的卫生棉，他红着脸把礼盒往里面一丢，然后飞快的关上了柜门，像是做贼一样的，心也跳的噗通噗通的。

    睡梦中的秦深小声的呢喃了一句：“x等于零……”

    陆月明的神经马上就紧张了起来，好在，那丫头说完之后，满意的闭上了嘴巴，陆月明看着他的睡颜，想起刚刚在客厅看的电视剧，他把目光落到秦深的唇上，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亲吻的感觉……

    他现在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亲自己左手那样的。

    ☆、第十二章

    秦深是在家里躺了两天才去学校的，临近期末，班级里的学习氛围也渐渐紧张了起来。

    秦深和陆月明从公交车上下来，快要到校门口，秦深才拉住陆月明的衣袖：

    “陆月明，你是不是又在我柜子里塞礼物了？”

    陆月明没有否认：“我觉得很合适你。”

    秦深把那条链子拿出来，想要还给陆月明：“这个我真的不能收。”

    那晚睡到半夜的时候她就醒了，一拉开抽屉就看到天蓝色的礼盒歪歪倒倒的躺在抽屉里，不用想都知道是陆月明送的，只有陆月明会这样，送东西从来都不知声，有时候她第二天就会发现，有时候她要隔好几天，因为柜门不见得每天都要打开，她拿了手链去问秦科价格，知道正品的价格之后，秦深才觉得这东西太贵重了，不能收。

    “你不是说我们两个一起洗过澡么，都这把关系了，为什么不能收。”

    秦深红着脸：“总之就是不能收，太贵重了，小孩子不能戴那么贵重的东西。”

    “那你可以不带啊，好好的收起来，以后戴。”

    陆月明简单几句话就把秦深的话给堵了回去，他看秦深憋的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了，你好好的放着，反正学校也不给戴。”

    秦深第一次发现，陆月明还有这样强势的一面，揉完她的头发，陆月明看秦深有点懵懵的，抬了抬下巴：“走吧，快上课了。”

    秦深应了一声，把手链收好，脸却微微的红了起来，刚刚被他那样不在乎的摸了一下头之后，她竟然会觉得心里甜甜的，像是吃了蜜一样。

    她觉得最近，自己有点不正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