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可以说今天季荣父母的到来就是一道天雷，击灭了一切。 “妈？你说什么呢？”唐旭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一旁的许茵玫不等唐母再说什么就起身走过去：“你好，我是季荣的mama，小荣住过来一定添了不少麻烦，这段时间非常谢谢你的照顾。”满脸笑容中不见一丝尴尬，仿佛刚才她根本就没有说过那些话。 唐母愣神的看着眼前的笑脸下意识的客气：“啊，你好……”回过神发现不对，刚才他们的对话她怎么也忘不了，眉头微簇，表情带着犹豫的疑惑：“小旭和你们家季荣……” “嗯？他们？我今天主要是拜托小唐多照顾照顾季荣的，季荣的性子倔，认定了的事情我们做父母的都改变不了，所以啊他既然要住到这里我们也不可能把他弄回家的，只盼着他能偶尔回家吃顿饭，可是这孩子吧自从出国就和家里关系越来越淡，我想着小唐和他关系好，帮我们劝劝说不准孩子能常回家看看。” 许茵玫一张嘴就是一套说法，她怎么看不出来现在的情况还是她儿子一头热呢，要是今天真把这事捅破了，把人吓跑了，儿子就会更加怨他们了。 其实唐家的情况早在两个孩子交好的时候季杨就打听了，一开始季杨是看不上唐旭那种软绵绵的性格的，即使他承认唐旭足够优秀。 后来把季荣送出国，没几年唐家就在b市定居了，不得不说从那时候起季杨对唐旭有了改观。 改观的开始是因为这套四合院。 四合院在唐旭入手的时候价格虽然和市场相比便宜点，但房子并非新房，唐旭却买了，自己翻新后居然做起了外租，把原本冷清破旧的四合院改造成热闹新鲜的合宿大院。 最主要这四合院的房价在后来这两年不断上涨，如今硬是翻了一倍多，唐旭只凭这一个不起眼的四合院就赚了个大金盆。 商人看事看物甚至看人难免会带着市侩的眼光，但从这一件事中季杨就推翻了一开始对唐旭的评价，这孩子有头脑有能力，如果再加上有野心的话，那就可怕了。 结果观察了几年下来唐旭就是个聪明的糊涂蛋，一个只想安逸生活造福家庭的人而已。 作为老一代白手起家在商场拼搏一辈子的季杨那是一个恨铁不成钢啊。 许茵玫这几年对唐旭的事情也了解很多，主要因为自家儿子喜欢成那样子她也没办法，季杨这几年的变化她也知道，所以暗地里没少帮着季荣说好话，好不容易如今季杨算是松口了。 这次两人来唐家本是做了很大决心的，可惜从几句话里许茵玫就看出唐旭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单纯的让人舍不得染指。 所以话到唐母面前就又是另一番意思。 唐母根本就不知道许茵玫的小心思，听她说完反倒觉得自己想多了，也许是经过白梁舒和李岩的事情唐母过于敏感，她看向许茵玫身后的唐旭，发现他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表情后松了口气：“这样啊，大妹子你也别太伤心，小季很好，可能就是有点想不通，父母做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好，等他以后自己做了孩子他爸就懂了，我会让小旭跟他说说，来来来别站着坐下了，今晚要不要在这里吃顿晚饭啊？难得来一次小季又不在。” 唐母可能是因为自己想多了有点心虚，对待许茵玫也就特别热情，拉着许茵玫坐下主动来开话题。 唐旭看着两个女人就这么聊了起来，话题都是围绕他和季荣，内容无非就是他们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唐旭到没打算离开，坐在一边静静听着，他对季荣的小时候挺好奇的。 原来季荣小时后那么调皮，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做了不少坏事，听的唐旭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茵玫听到唐旭的笑声顿时表情柔和起来，说的更起劲了，恨不得把季荣小时后穿尿布做的坏事都说出来逗唐旭。 季杨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唐旭连忙起身帮他，一边客气道：“叔叔，你们不用带东西来的……” “哼，你太瘦了，多吃点补补。”季杨的眼睛从唐旭的头顶到脚底巡视一圈，心里着实不满意，在他的思想里男人就该有强壮的身体，瘦不拉几的看着就不舒服，自家儿子怎么就抱的下手。 没想到季杨是买给他的，心里又是莫名一抽：“……谢谢叔叔关心……” 从这里开始奇怪的违和感一直蔓延，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壳而出，唐旭听着他们的谈话越发沉默。 没多久唐父忙完了花花草草的事情后回到主厅休息，一进屋唐母就介绍了一番，唐父朝季杨和许茵玫笑道：“原来是小季的爸妈啊，你们好。” 双方家长客客气气的坐在一起聊了许久，后来许茵玫提出想要去看看季荣住的房间，季杨则表示自己没兴趣，唐旭就带着许茵玫上楼。 许茵玫对季荣的房间挺满意，拉着唐旭在沙发坐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满目慈柔：“小唐啊，以后季荣就要你多照顾照顾着，他其实一直都挺寂寞的，我们年轻的时候只顾着工作，没怎么照顾他，还是这几年他出国了，我们年纪也大了，这才觉得亲情很重要，阿姨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就帮阿姨多说点好话劝劝他，阿姨知道你说的话他会听的。” 唐旭低头看看许茵玫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那双手比唐母的软柔很多，但岁月还是在上面留下了痕迹，热乎乎的，捂的唐旭觉得有点烫手，不禁喉咙发干：“阿姨，我会劝他的。” 唐旭并不知道自己答应下来意味着什么。 许茵玫点点头见唐旭乖的可爱忍不住捏捏他的手心：“听说季荣出国这些年没怎么联系你，你也别放心里，他这孩子对自己特别狠心，也特别能忍，但是对人却是真心实意的，他啊，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啊，所以以前的事就别放心上，咱们就多多想以后吧。” 唐旭听着许茵玫断断续续的说着，偶尔被问了就回一句，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季杨和许茵玫并没有留下吃晚饭，唐父唐母也没有多说，把人送到门口。 季杨对唐父唐母的第一印象都不错，一看就是老实人，心里对唐旭的好感度又上升一点，临走前心情很好：“下次等季荣回来了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虽然有点突然但唐父唐母相视一眼点头答应了，唐旭抿唇站在一边没说话。 一回到屋里唐父就把门关上，扭头瞪着唐旭：“你，你你给我跪下！”气的双手发抖，唐母吓得连忙安抚：“什么事好好说干嘛让小旭跪下啊！” 唐旭看着唐父苍白的脸色乖乖跪下：“爸，别气着身体了。” “爸就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季荣，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了！？他爸妈今天来怎么也不像是来看季荣的！！” 唐旭一僵，心口跳的飞快，后面的话他没听的真切，满脑子都是那句“是不是喜欢季荣”，缓缓低头掩埋自己眼底的惊愕，愣是说不出一句话，耳朵根一路烧到了脖子。 “你，你要气死我吗！你倒是说话啊！你说你是不是跟小季，跟小季……在一起了！？” 唐父不傻，虽然病了那么多年，但正因为那些年家里潦倒才通透的看清身边的人，对于季荣父母过于热情的态度还有话间围绕着唐旭和季荣的暧昧神色他就联想到李岩和白梁舒两人身上。 并且当初李岩和白梁舒的父母找过来吵闹时只有唐旭站出来支持他们，这也成了今天的导火线，他们还以为那时唐旭的支持因为友谊，万万没想到自家儿子有可能也是那样。 再加上这段时间季荣对唐旭无微不至的关心，所有一切放在一起好像完全就是那么一回事。 在外人面前他不好说什么，好不容易熬到人走，季杨最后的那句话更是加深了他的猜测，唐父进屋的时候差点晕过去。 “爸，我们没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唐旭才开口说话，嗓音很淡，他很少会有这种嗓音，没有以往的柔软，带了一丝阔然开朗的漠然。 “但是，我好像，喜欢他。” 第六十五章 好像？ 喜欢？ 从季杨和许茵玫来访短短一两个小时里唐旭是很混乱的，季家父母那样的态度唐旭就算情商低也是能看出点什么的，客气中带着暧昧，这不是正常朋友的父母会带来的气氛。 本来唐旭也只是混乱而已。 直到唐父的怒火燃烧了唐旭的心肺，唐旭才从混乱中逃出，意识到自己对季荣一直都不是单纯的友情。 从认识开始唐旭与季荣的友情发展的一直很顺利，两人的性格很多地方是互补的，一个隐忍一个温顺，至今两人也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语气重过。 季荣离开那几年唐旭除了上学赚钱想的最多的就是季荣，季荣对他的好他是一刻都没有忘过，狠狠的刻在心里，带了份耐人寻味的执着，不高不低的等待着。 按理说对唐旭好的人不少，每个人他都会记得，但都没有像对季荣那样，多小的细节只要他注意到的都一点一滴的不曾忘记。 也许是因为季荣突然离开，他无法畅怀，也有可能是他觉得自己从未回报过季荣什么，他心有遗憾，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他就莫名其妙的对季荣这个人不同寻常的在意着。 而自从季荣回国后唐旭就不断地觉得他们的相处越发奇怪。 明明他想对季荣好，却发现季荣对他更好，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唐旭无从下手，只能倾尽自己最大的温柔去照顾他。 时间一长，唐旭自己都开始怀疑。 那个人为什么只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和眼神？ 那个人为什么会看懂他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 那个人为什么总是毫无防备的揉乱他的头发？ 那个人为什么喜欢突然兴致盎然的抱他入睡？ 说是朋友却好像又远远超过了友情，那时候他也不敢往更上层去想，毕竟季荣从未真正表达什么。 而如今一切如明镜照亮在眼前，唐旭回想季荣的眼神、笑容、拥抱，明明再正常不过的小动作都能让他心悸不已。 季荣其实很好懂，也很明显，只是唐旭被自己蒙了心智，怕沾染上任何一点亵渎就毁了两人之间的羁绊。 想明白看清楚后，唐旭在唐父面前跪着说出口的话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有点兴奋，语气里是止不住的阔然。 唐旭一时没能细想这样说出口会有怎样的后果，他抑制不住的想要告诉父母。 他，喜欢季荣。 他有喜欢的人了。 这是种迫切的分享，他想告诉他最亲近的人。 “你！你！你反了天是不是！！”唐父一个踉跄差点晕过去，不停喘气想要缓和自己的身体。 唐母快哭了的表情扶住唐父，不停拍抚他的胸口帮他顺气，嘴里焦虑道：“小旭啊！别气你爸了！” 唐旭看着父亲这样心里被狠狠揪着，想要起身去搀扶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体：“爸……”刚才的阔然已换成浑浊的复杂。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你居然喜欢一个男人！！你怎么可以喜欢一个男人！！这个家，这个家是靠你撑起来的啊唐旭！你想看着这个家以后就毁了吗！我们两个老家伙如今就盼着你成家立业了！！你别糊涂了！”唐父红着眼咬牙启齿。 唐旭愣愣的看着唐父，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这种事他从未想过，也忘了父母会有这样的想法。 “孩子他爸你别激动了啊别激动了！小旭说的是好像，他不会喜欢男人的！”唐母说着朝唐旭使了一个眼神。 “只是好像也不行！！季荣不能再住在这了，等他回来你不准见他！我会让他搬走的！！咳咳咳！”不等唐旭回神唐父一拍桌子瞪大眼，那张平时温柔慈爱的眉目早已扭曲，说完话后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刺耳的揪心。 唐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咳嗽了。 唐旭闭上眼狠狠的握紧放在腿上的手掌，父亲的身体一直都是唐旭的心病，听着这样的咳嗽声他说不出倔强的话来，而且他的父母思想封建是刻在骨子里的，怎么能幻想他们接受？ 今天是他太突然了。 思绪渐渐清晰，已经冷静下来的唐旭松开手心，抬头朝父母勾出和平时一样乖巧的笑容：“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短短的表白和反对让他理智的认识到，他喜欢季荣没错，但他无法与父母对抗，他做不到。 他承认他胆小。 这天晚上四合院没有照常的晚餐，租客只能自己叫外卖，对唐家紧闭的房门好奇不已。 李岩和白梁舒双双把家回的时候也很奇怪，敲门也没人应，打唐旭电话也没人接，好像一家人都出去了似的。 出于担心，当晚李岩一夜未睡趴在窗边望着楼下，可是天都亮了都没看见有人回来，就在他吓的差点报警的时候楼下终于有了动静。 唐母顶着黑眼圈开门了。 李岩也来不及刷牙洗脸冲下去抓着唐母询问起来：“阿姨你们昨天怎么那么早就睡了啊？唐旭呢！唐旭电话打不通啊！他在不在家啊我怎么没看到他回来啊！” 唐母被他问的头都大了，无奈的叹口气拍拍李岩：“没事，小旭还在睡，我去买菜了。” 李岩看着唐母一夜之间似乎沧桑了很多的背影皱眉。 早餐时间租客们只看见满桌的豆浆油条就是没看到房东一家，本来想问问昨天怎么回事的最后只能抓着油条解闷。 李岩等着一桌人走光了才和白梁舒慢悠悠的吃起来，打着主意想知道唐家怎么了。 一直吃到八点多才看到唐母扶着唐父走出来，李岩连忙扔掉手里的油条跑过去扶着另一边：“叔叔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