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尽管玛格丽特看上去还是那幅既冷淡又傲慢的样子，且眉宇间满是怒气，实际上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她、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些……她并没有想要责怪对方，更没有希望对方因帮她的事感到愧疚。在过去的这几年中，她明明已经将道谢、道歉的话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每一天睡着之前都在想象终于重新见面的时候，要怎么样才能露出不被讨厌的表情。然而这一天真真切切地到来的时候，她的行为、话语、神情竟然都不再受控制了！ 玛格丽特饱受煎熬。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么讨人厌的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如果可以倒流的话…… “算了。”玛格丽特生硬地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又沉默了几秒，玛格丽特再次开口。 “……还有，以后我会戴眼镜。”不会再认不清长相，不会再认错人。 “……嗯？”马丁并没有太理解玛格丽特跳跃的思维，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 他回忆了一下，想起当时玛格丽特的确好像因为没有戴眼镜而视力不太好的样子，于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在他当时看来，十一岁和九岁是很大的差距，玛格丽特只是个很小的小女孩，比他meimei大一岁而已，因此那些有点傲慢、冷淡的神情，反而带着让人忍俊不禁的可爱，会让他想到同样不擅长和人交往的菲莉亚。而现在，当年的小女孩转眼就成了少女，实在很难让人不产生一种恍惚感。 还终于决定要戴上眼镜了吗？ 于是马丁笑着鼓励道：“那太好了，你戴眼镜其实也很好看。” 他只不过觉得决定戴眼镜是个比较成熟的决定，但这句话成功让玛格丽特的脸颊隐隐又红了一层，同时她内心深处的某种不安渐渐平静下来。 ……这样的话，等下次回家再去挑几副眼镜吧。 马丁这一次过来主要还是探望菲莉亚，因为父母离婚的突发事件，他们没能像往年一般在家里好好相处几个月，所以有许多话没有说。其他室友们都去实习，玛格丽特也没有意见，于是菲莉亚干脆将马丁带回了宿舍。她向哥哥汇报了去年一年在精灵之森发生的事，哥哥则多少说了些艾丽西亚和mama的情况，得知母亲和家里都没有问题，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 转眼到了黄昏，马丁准备告辞离开。 “……你住下来也没有关系。我们有空的房间。”在马丁要走的时候，下午一直比较沉默的玛格丽特忽然开口挽留道。 自从娜娜休学一年以后，菲莉亚她们宿舍并没有新人搬来，因此常年空着一个房间，多住一个客人并不是难事。 马丁笑了笑，委婉地拒绝：“不用了，我已经外面的旅店租用了房间。行李都放在那里。” 听他这么说，菲莉亚也隐隐有点失望。 马丁对学校内的路还不太熟悉，所以菲莉亚将她送到校门外，临别之前，马丁再次摸摸她的头。 “我还会在这里留几天，你空的时候可以来找我。还有……” 马丁顿了顿。 “不用担心我和mama，mama现在的状况好像比以前还要好。我想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重新步上正轨了。” 哥哥回旅店以后，菲莉亚也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 “喂——等等！停下！该死，我让你等等！——停下，你是聋子吗？！菲莉亚！” 听到自己的名字，菲莉亚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个吵吵闹闹的声音是在叫她。她略带疑惑的回过头，这才看见一个扛着一把大刀的黑发男孩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满脸凶狠不满之色。 “你是叫……佩奇？”菲莉亚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个男孩似乎有点眼熟，她恍惚记得他是尼尔森教授课上的一个一年级生，也是自己助教工作需要辅导的学生之一。但尼尔森教授的学生数量不少，菲莉亚暂时还只能将他们的名字记个大概。 佩奇其实还算是个显眼的学生，因为他之前某节课不知怎么的把武器弄坏了，最近几周一直用学校武器库里的标准武器。另外，黑发虽然在海波里恩也不算少见，但毕竟是魔族的标志之一，并不算是受人欢迎的发色，且佩奇自己的个性有些急躁，总是和他周围的人发生争执，菲莉亚调解过好几次。 不过，菲莉亚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太待见自己的样子，这也是她意外佩奇会在马路上叫住她的原因之一。 休息日，校园门口人来人往的，不少学生都被佩奇的大嗓门喊得看了过来。 菲莉亚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吗？” “我的武器修好了！”佩奇重重地将那把大刀往地上一戳，吼道，“听着，菲莉亚！我要和你决斗！” …… “……啊？” 菲莉亚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佩奇不耐地哼了一声，再次大声道：“我要和你决斗！” …… 尼尔森教授听说佩奇向菲莉亚宣战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想起菲莉亚那可怕的力量再结合她一向她对自己的能力没什么概念的现状……尼尔森教授第一时间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过，刚跳起来，他便又缓缓坐了回去。 “菲莉亚……她性格这么温和，应该没有接受吧？”尼尔森教授擦了把汗，放心地道。 “不，菲莉亚学姐答应了！”来报告的女生兴奋地道，相比较于教授内心的担心，她其实更对佩奇终于惹恼菲莉亚学姐的事感到幸灾乐祸，“因为佩奇纠缠了她半个多小时，还威胁她如果不答应的话，自己以后就天天找人单挑而且不再去上课，所以学姐就……” 尼尔森教授连忙拔腿往决斗场跑。 佩奇那个学生他记的，几年前他出差的时候随手救过他，对手只不过是普通强盗，对付起来只是举手之劳，想不到那孩子记了这么久，还因此非要跑来报考冬波利。他家境贫穷，性格刚烈极端，身材矮小，体力其实也不怎么达得到重力量系的标准。入学考试的时候，教授们就劝过他不要修重力量系，但那双炽热坚定的眼睛打动了尼尔森教授……尼尔森一直牢记冬波利的校训，不能放弃任何一种潜能，他相信对一件事的执着有可能突破天赋和身体的条件限制，只要有决心的话，佩奇一定有机会成为优秀的刀士。 事情也的确如尼尔森教授预料得那样，佩奇一直很努力，每天都拼命克服着瘦弱的身体带给他的限制，进步缓慢但并非没有，只要假以时日…… 只是，尼尔森虽然早就知道佩奇个性并不温和，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去招惹菲莉亚。 手心手背都是rou，不管是菲莉亚还是佩奇都是他十分重要的学生，都是拥有希望的未来勇者……但，恐怕菲莉亚只需要一击就…… 尼尔森闭了闭眼睛，勉强逼迫自己先不要想最可怕的结局，加快步伐往决斗场冲去。 决斗场上早已围满人群，主要是留校的基本都是一二年级生，他们认识并且不喜欢佩奇的人不少，再加上又是休息日在靠近校门的地方闹出来的阵仗，因此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尼尔森气喘吁吁地抓住外围的一个学生，问：“已经结束了吗？佩奇没事吧？” “教、教授，你也来看？佩奇会有什么事啊……”被抓住的学生既奇怪又兴奋地道，“不过真不愧是菲莉亚学姐，徒手就掰断了佩奇的刀，自己都没有用过武器！” 第74章 十五分钟后，教授办公室。 “菲莉亚……”尼尔森教授叹了口气，“下一次再有学生缠着你决斗的话，你就带他来找我，不要再答应决斗了。” 这一次真是吓得心脏都要停下来，还以为佩奇绝对已经…… 即使是现在再回忆他之前的思路，尼尔森教授都感到一阵后怕。 “抱、抱歉，教授。”菲莉亚道歉道。 她现在冷静下来，也感觉自己的处理方式并不是最好的。在去决斗场之前，她就考虑好要弄断对方的武器，尽快结束这场奇怪的决斗了。但是，在她掰断佩奇的刀后，对方那种绝望恐惧的眼神，仍令菲莉亚不禁心生愧疚。 她是不是，还是做得太过分了？ 如果假装势均力敌地和对方交战一会儿是不是会更好？佩奇有着极高的自尊心，这样直接的手法，可能还是太粗暴了吧…… 尽管菲莉亚对自己的实力并不是很有自信，但却也不至于对自己的评价低到连一年级的新生都对付不了，因此对自己靠年龄和经验碾压后辈的行为产生了些许负罪感。 ……如果换做是欧文的话，肯定能处理得更好吧。 菲莉亚不乏失落地想。 欧文好像无论何时何地都知道说什么是正确的。 不过…… 菲莉亚想起欧文说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的事，又不禁觉得一阵高兴。 没关系的，她和欧文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而且已经约好了毕业要参加同一个勇者团队，她可以慢慢向欧文学习。 这时，看着菲莉亚愧疚的模样，尼尔森教授的心又不禁软下来。他轻轻拍了拍菲利亚德肩膀，放缓语气道：“不过，你只是掰断佩奇的武器，没有真的和他决斗，这一点很好……菲莉亚，你知道……你很有天赋，但……” 话到嘴边，尼尔森教授又有些犹豫。 之前他因为害怕戳伤菲莉亚的心，因此只是指引和暗示菲莉亚控制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十分直白地指出过她的力量有伤人的可能性。可现在看来，还是及早让菲莉亚意识到这些才好，不然万一类似佩奇的事再发生，而菲莉亚没有这一次清醒怎么办？ 下定决心，尼尔森教授张开嘴，决定和缓地切入话题。 “那个……菲莉亚……你应该还从来没有在使出全力的情况下，正面攻击过什么人吧？”毕竟要是有的话肯定已经…… 菲莉亚却是明显地一怔，神情亦低落下来。 “有、有的。”她艰难地张嘴，慢慢地说，“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但mama和我说……” 她稍微停顿了几秒，要讲出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不算太容易。 “我小时候把哥哥扔出去过……” 尼尔森教授惊呆了。 想不到他只是想找个比较温柔的角度引出话题，竟然一下子就牵出这么惨烈的过去来。这么说的话，就难怪菲莉亚这么敏感内向了，她肯定和家人之间都有芥蒂吧，又是在没有记忆的时候发生的事…… 不过，既然有过这种事，她的家人怎么还不让菲莉亚学会收敛力量？ 尼尔森教授一皱眉头，又奇怪起来。 菲莉亚继续道：“哥哥一直考不上勇者学校，说不定就是因为我……” “等等，菲莉亚！”尼尔森教授意外至极，下意识地打断了菲莉亚，“你哥哥他……”还活着？ 想想这样问太直白，他又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重新说道：“你哥哥他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菲莉亚不明白教授忽然问这些做什么，却还是老实地回答。 真的活着啊！ 尼尔森教授不禁激动起来。 尽管菲莉亚小时候的力量可能不会有长大后这么强，可他哥哥只不过比她大三岁……就连尼尔森教授自己都不敢说，他如果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的话，被如今的菲莉亚扔出去还能毫发无损地站起来。 考虑到天赋一般都有家族遗传的特性……难道说，菲利亚的哥哥也是个天才吗？！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怎么可能考不上魔法学校呢？ 短暂的振奋后复又疑惑，尼尔森教授忍不住问道：“菲莉亚，那你哥哥，来考过冬波利吗？” 本来菲莉亚是不清楚的，可是想起玛格丽特确定她哥哥就是当初的恩人的事，她点了点头。 “在我入学前一年，哥哥应该来考过。” 尼尔森教授连忙思考起来，奈何时间太久远，始终什么都没记起来……也对，如果真有和菲莉亚一样惊艳的孩子来考过试最终却没有成功入学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会怀抱着遗憾记住才对。 想了半天，尼尔森教授也没想出原因来，最终只能归结于“或许菲莉亚的哥哥真的只是个普通人”以及“可能他后悔报考于是故意隐藏实力放水导致考试失败”两个可能的原因。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菲莉亚身上，表情不自觉得严肃了许多。 “菲莉亚，你的力量比一般人强很多，你知道吗？” “我……”菲莉亚犹豫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点头，“知道。” 母亲也是因为她的力量比较强大，才会认为她很有当上勇者的可能。更何况，她是重力量系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