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上次还是他刚拿了新人奖跟最佳男配角奖时，投资商往剧组里面塞了一个完全没有演技的花瓶，一个站在镜头前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着“我在演戏我在念台词”的女艺人。 娱乐圈总有不会演戏但是硬要演戏的人，数量还不少，但是他们通常很自觉的本色演出，或者全程面瘫，像陆肈这种演技狗屎还恍然不觉自我陶醉的极品，十分罕见。 其实陆肈这个水平，还是能在普通中学的戏剧社出个角色的，表情到位，还收放自如呢！在大街上随便拖出十个路人比一比，搞不好还是陆肈技高一筹（好歹也刷了这么多年好感度是个熟练工了）。 然而演技吧，没经过专业训练也没有什么演戏天赋的普通人，根本get不到关键点，他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假”的气味，不要说在李斐这种专业人士眼里，哪怕放在一个阅历丰富的成功人士面前，也要原形毕露。 普通人的话，敏感一点的会觉得哪儿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社会经验少，心思单纯，神经大条点的，就被陆肈骗得团团转了。 “你是李斐，红龙里有你的详细资料，我看过……” 陆肈飞快的给红龙上了个眼药，然后又从惊讶叹服的表情转为紧张：“你……呃，你是简华的朋友？这件秘密很重要，我好不容易打探出来的，不是我不说，是怕你觉得我信口开河……简华是我的发小，他知道我从不胡说八道，所以……” 陆肈吞吞吐吐，含蓄地表达了很多内容。 ——他相信简华的朋友，不说也是因为不敢嘛，再暗示下他跟简华很熟。 陆肈这个即兴演出，剧本台词实在不错，可是这演技实在令李斐牙痛。 这也算职业病的一种，看到拙劣伤眼的表演，恨不得冲上去一脚踢开。 李斐深呼吸，忍住了。 “杀了他。”李斐对菌丝说。 这是个毫无意义的举动，菌丝只负责“保护”李斐，具体表现为禁锢所有靠近这辆车的人，它接受不到李斐的命令，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陆肈根本不信，除非简华就在旁边。 他装作被吓到了，“被迫”说出事实：“我是为朋友担心，如果简华不想办法，等待他最终的命运只能是他随着遗弃世界一起消失！” “……” 汽车里没有声音。 蹲在小巷里的红龙组员赫然发现手里的仪器数值飙升。 “我的天，那家伙惹怒了炎魔！他说了什么？” “别催……植入陆肈发根的微型声波收集器故障了！s级异能者太强了，李斐“场”的范围比张少校大了十倍，可以干扰扭曲一切能量！” “听不到秘密，我们怎么回去报告？” 难道指望李斐转告红龙吗？毕竟涉及到简华最后生死的问题。 两个红龙组员焦头烂额时，陆肈也真真切切感到了高阶异能者的可怕，他几乎无法呼吸，胸口疼痛，皮肤像是被沙漠里guntang的风吹过，几乎要裂开来。 这一刻，他忘记要演戏，忘记准备用这个消息“讨好”简华，胆小畏缩的本性占了上风——他喜欢原著里简华这个人物，但是在自己的命面前，叶公好龙式的喜欢，分分钟丢到旁边！ “遗弃世界会消失？”李斐摘下墨镜，一字字地问。 他神情冷厉，这事根本不用演技，他内心的怒火就要翻涌而出。 “是，是……最后大家失去了异能，世界又恢复了平静。”陆肈结结巴巴地说，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表现不对，理智终于回笼，努力解释，“这是红龙的，红龙的情报，有人知道未来的事！” “为什么简华会随着遗弃世界一起消失？”李斐死死盯着他。 陆肈愣了一阵，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因为异能，简华想要控……呃，这些蘑菇长得到处都是，它们与整个遗弃世界的关联太深了。空洞出现后，世界有崩溃预兆，美国……我是说美国的异能者组织会研究出一种强大的能量导向仪，它的作用就是把所有异能者身上的力量产生共频，可以在几分钟内让全球进入一个特殊的能量场。” 陆肈努力回忆着，发现这个科学原理他也不清楚，而且原著连科幻小说都谈不上，就是一个美国英雄的故事而已。 “……然后跟地球上方的各国在十年内发射的卫星连通，短暂消除所有人的异能，遗弃世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与它产生交集才会出现的，否则它发生的事情影响不到现实。美国的政府机构要拯救世界，但也是为了‘解决’所有异能者，让我们变回普通人，但是没想到……我是说所有异能者都不会出事，只有简华因为蘑菇本身就是他的力量，蘑菇数量太多了，在两个世界发生排斥时，他被自身的绝大部分力量拉到了遗弃世界那边，随着遗弃世界彻底消失，他将永远留在那个没有人类只有怪物的世界，直到死亡。” 陆肈露出恐惧的表情，脸色青白，“根本没人知道遗弃世界彻底脱离后，出现的景物还是不是我们城市的静止景象了，也许是另外一个星球的静止景象，也许是一片黑暗跟虚无。” 比死还要糟糕的结局。 最可怕的流放。 ——这可以被当做反派的悲惨结局，但是万一作者反悔想写第二部也有充分的条件可以利用。 《遗弃者》的结局就是这样。 因为害怕高阶异能者破坏计划，美国航天机构跟政府欺骗了约翰逊·布朗，让他以为这是一场围剿吞噬者的最终对决，能量仪与卫星是高科技武器。 那一天，整个淮城因为三个s级异能者的战斗夷为平地（李斐与疯博士都死了），跟约翰逊配合作战的是欧盟的波塞顿。 天幕亮起巨大金网，约翰逊从半空摔下来，差点丢掉性命。 等到这位主角清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双腿骨折，肋骨骨折，异能消失，重新变回了一个普通人，同样被欺骗的，异能局的局长疲惫地告诉了他真相。 被国家出卖的英雄。 约翰逊沉默了很久。 他觉得生命失去意义，多年的战斗成了笑话，一切都变得黯淡时，他看到医院中庭里愉快玩耍跑动的孩子，温暖的阳光，没有血腥气的风，正在重新建设的城市。他终于走阴影伤痛里走了出来，不管如何，他为这样的安宁生活努力过。 约翰逊拒绝了一切职务邀请，凭借在异能局训练时的良好成绩，他做了故乡南萨州小镇的警察，还兼职义工。 遗弃世界的影响彻底消除，但是它的好处残留了下来。曾经的异能者体力出众。 地球的“场”被改变了。 几年后，约翰逊的朋友中有人生下了一个孩子，新生儿在嚎哭时摇篮里的玩具飘了起来。 第107章 失控 简华拿着程老写着建议体检项目的单子找到自己的车时，发现车门附近的菌丝有点活跃，好像刚刚吃了东西，一副攻击状态没有消退的模样。 拉开车门，副驾驶座上立刻有菌丝扑过来蹭着袖子。 “有人来过，发生了什么事？” 李斐没有回答，他戴着墨镜跟帽子，一切都跟简华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但简华还是感到李斐身上有一种消沉的气息，明晃晃的“心情不好”。 自从简华出现莫名其妙的嗜睡症状后，李斐对情人的关注提高到了一个新高度，对着菜谱学手艺，不然简华连一口饭都不吃。 简华回来，李斐没有打招呼，没有主动询问程老的意见，已经很反常了…… 恋人坐在车里，自己出去一趟回来发现车座椅上多出来好几缕陌生人的头发（简华眼神没那么好，是凑到眼前的菌丝上面缠的），恋人心情很糟，自己在这之前已经得了怪病——这妥妥八点档狗血肥皂剧的内容啊！ 简华还不至于误会什么，想到以上那些是职业病作祟。在娱乐圈混得差的人，参加的“剧情一言难尽主角配角撕成一团”这种剧组的几率很大，次数很多。 李斐允许别人上车，不是隔着车窗玻璃谈话，本身就很奇怪。 菌丝活跃成这样，八成对方还是个异能者…… 唯一有这种待遇的大概是张少校，但是张耀今绝对不会上车感受下菌丝紧紧缠绕这种绝对不会愉快的体验。 “你从前跟我谈到过，你有一个叫陆肈的发小，身份可疑。” “嗯？” “刚才他来了，隔着玻璃把我当成了你。” 李斐摘下墨镜，表情比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还要阴郁。 简华闻言皱眉，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关于真相，李斐当然想过隐瞒简华的可能，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隐瞒没有任何意义，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关于自己的事，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要“代替别人选择”。简华又不是无法承受残酷真相的脆弱之人。 李斐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将陆肈的话复述了一遍。 简华神态随之变化，实在称不上好，他原本就不喜欢吞噬异能，厌烦蘑菇，虽然后来态度有所转变，可是刚好了没多久就闹了空洞巨虫。简华正满心怀疑着自己昏睡的怪病跟冲进空洞的蘑菇有关，又来了这样一个“结局预告”，他没把菌丝一把扯落，让它们滚远点，已经很理智了。 等到李斐说完，车内静默了很久。 小区附近早起买菜的人一波波经过停车场附近，外面变得热闹起来——在蘑菇的地盘上，这里的居民并不清楚世界跟生活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你怎么看？”简华最后开口问。 这话里的意思就太多了，陆肈有没有说谎，红龙知不知道，以及最重要的，如何避免这个结局发生。 李斐斟酌了下，首先说他盛怒之下，用念能力将陆肈丢出汽车了。 他不想看到简华回来后，这个家伙在恋人面前讨好卖乖的模样，还是那样伤眼的演技。如果红龙的人配合，大概会装作“抓住了逃犯”重新将陆肈带回去。 放走陆肈当然是危险的，然而陆肈知道的不是什么独家秘密。 “如果是真的，美国圣门组织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异能，积极对抗或者试图控制美国研发能量导向仪的计划，进行反渗透。他们要把“结束遗弃世界”的关键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就能从容的夺取权势，最后……”消灭最大的威胁吞噬者。 不管是胡拉坎，还是吞噬者，没了异能都是没牙的老虎。 既然世界总归要回到正常秩序里，权力才是最终的目标。 “有野心的、有组织的人不会说的，要是引起政府警觉，他们的计划就没有那么顺利了，而那些目光短浅的低阶异能者也不会说。” 因为对没有组织的异能者来说，蘑菇是他们能够抵御遗弃世界怪物的根本，是生存要素。到处生长的蘑菇最终会拖累简华，如果这个消息让简华知道呢？他们要怎么办？ 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此，人们闭口不言，因为利己的下意识选择。 但是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比如自己快死的时候，保守秘密就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 “国外的异能者口风不会这么紧，他们想着反正消息传不到这边，可能会私下交流。”简华面无表情地说。 这种“有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不要说出去”是最傻的行为，因为好友永远有别的可以信任的好友，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只不过这个口口相传的过程是需要时间的，具体情况嘛，要看多少人脑子不好。 李斐缓缓点头：“美国是愿意跟异能者合作，还是另外一个国家政府？” 答案显而易见，如果美国研究所压力太大，无法摆脱异能者的阻挠，世界各国绝对会签署一个秘密协议，重新选定人迹罕至的地方建造能量导向仪。 红龙迟早都会知道。 确认了形势的严峻后，简华不得不思考解决办法。 ——然而没有。 蘑菇生长不受控制，它们已经扩散了，就算能把整个中国走一遍，空洞外面的蘑菇怎么办？ “那位土系异能者有个想法。”这时候李斐只能相信那个人的遗言是善意的，“实际上你放出去的蘑菇，只要有食物就能存在，跟你的联系已经不大了，如果你放弃异能，蘑菇有很大可能不会全部消失，因为维持它们能量的遗弃世界怪物存在！等到那个时刻来临，你也不会出事！” 这就是那句“放弃异能，我们才都能活下去”的意思。异能者需要蘑菇，简华不需要。这个猜测很靠谱，李斐是认可的。 简华安静地看着方寸大乱的恋人，然后他叹了口气，那个土系异能者伤重将死脑子糊涂了，怎么李斐也连最基本的一件事都忘了？ “异能不是一件衣服，随时都可以脱下来。” 放弃异能？说得容易，要怎么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