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死个人倒是也不蹊跷,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上了年纪的人过世,这是喜丧啊。死的人是谁呢?就在王老爷家斜对门的一户人家,是个老太太,年纪也是八十好几了,在自家澡堂子里洗澡,半天没见出来,儿媳妇进去找,发现老太太躺在木桶里半个脑袋都沉到水里去了。 她这儿媳妇平日里嗓门就大,见到这场面,“啊”的一声喊起来,半个村子里的人都被惊了过去。这老太太平日里身子骨还算硬朗的,虽然八十好几,下地干活也是非常利索,就这么死了,做晚辈的自然也是伤心欲绝,以为这人就是死也没死多久,差人去喊了乡里的赤脚大夫过来,大夫一看,宣布死亡,估计是因为泡澡时间过长,水温过高,血压上去了,中风后没人发觉,沉到水里给淹死了。 她那儿子叫张老汉,他虽然年过六十,但也是真孝顺,老太太这么过世了,自己也是自责万分,当场宣布要大办葬礼,风光厚葬啊!他可是知道对面那人家里住着一道士,立马拿了烟酒就准备去请人家,前脚跨进大门,后脚就被王鑫给拦了下来,说查文斌已经昏睡了一天了,怎么叫都不醒,可能是累了,还是让他先歇歇。 张老汉无奈,寻了村里的仵作,先给老太太小敛,换身寿衣,又把自己大门给拆了半边,拿两条板凳架着,老太太的尸体就这么停在自己家里。 这人死的第一天,老太太辈分又高,来守灵的人自然是不少,熬夜这种事挺伤人的,前半夜还好,这后半夜,自然是比较困难了。那时候刚开始进行火葬宣传,老太太生前就不许,说是自己死活也得躺在自己那口大棺材里,要是一把火烧了她,她还怎么去地府找老头子。 张老汉呢,一来不敢违背母亲遗命,二来也是个老实庄稼人,火葬普法的人也是三天两头下来说,说私自土葬是非法的,搞不好还要吃官司,张老汉左右为难着呢。 那个仵作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给老太太搞个衣冠冢。古时候的将军战死沙场,经常是马革裹尸,就地掩埋,家里的亲人为了让他入土为安,就搞点他身前穿的衣服,给放在棺材里下葬。讲究点的,用稻草扎个假人,写上死者的生辰八字,一并下葬。 这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但是有一点,人死之后,这魂呢,就跟着离开rou身,但是他怀念的依旧是自己那个身体,如果要弄衣冠冢,必须有一个条件,什么呢?那就是引魂! 这个引魂怎么个弄法,人死之后,魂魄不一定会被马上带走,有的还要在家里待上几天才会被阴差接走,这时候,要让这魂把那草人当成是自己的rou身,附上去。 当场就被带走的呢,要等到头七回魂,告诉他,你的身体在这儿呢,以后就别瞎找了,这堆稻草穿着衣服的,就是你! 中国人不仅讲究落叶归根,还讲究个入土为安,所以但凡是墓地里棺材放的位置,下面肯定不是大理石,也不是水泥,一定是泥土,最好还是黄土为佳! 这引魂的活计,仵作自然是干不了的,谁来干呢?嘿,大家势必都猜到了,道士查文斌呗,这是他的专业啊。 无奈查文斌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迷迷糊糊地摸到厨房里打水洗脸,只听见外面“蹦啪!蹦啪!蹦啪!”三声爆竹声,这爆竹响起,是代表什么呢?有人家里又死人了,这来来回回帮忙的村里人得吃饭啊,吃饭前就得放爆竹,这也是当地习俗之一。 没来得及放下洗脸布,查文斌就冲出了院子,一看就在对面呢,挽联贴着,花圈放着,人来人往地上菜上酒,忙得不亦乐乎,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哭声夹杂着大碗碰酒的吆喝声,妇女跟光棍的调笑声,查文斌皱着眉头就赶了过去,还没走进去呢,就瞅着何老也在一张桌子旁坐着,记录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这何老被请过去做账房先生了。农村里死人,大家也得上个份子钱,表达慰问之情。何老是个学者,大家都知道,虽然刚死了岳父又死了老伴,大家还是尊重他,让他来做这个账房先生。 查文斌前脚进去,刚才还是大声耍着酒令、调笑着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今晚上这台招魂大戏可都指望这个道士了,还偏偏这道士却一脸阴沉地进来,显得忧心忡忡。 最先起身的还是何老,赶紧地跑过去拉着查文斌走出了院子,里面开始了交头接耳,不知道是哪个猛子喊了一声:“喝!”之前那一幕热闹的景象再度出现了。 何老把查文斌拽了出来,赶紧问他身体如何,查文斌摇摇头表示没有大碍了,何老简单跟他讲述了这家的事情,又招呼张老汉出来见客。张老汉一看查文斌来了,自然是抹了抹眼泪,挤出难看的笑容,恳求查文斌给做场引魂的法事。查文斌想了片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张老汉是大喜啊,连忙招呼查文斌进去坐,又是斟酒,又是递烟的,一一被查文斌拒绝,他只有一个要求,让厨房上碗清粥即可。 吃罢晚饭,女人小孩们收拾完桌椅,大多被自家男人给撵回了家,这引魂,不是一般人能在场的,万一谁倒霉,魂没引上这稻草人,上了别人的身上,那可就是出大事了。 查文斌照例说了属相反冲的人们不得留在现场,剩下的人最好也不能站在屋子里,大门口至少空出一条路,另外所需的公鸡血、石灰、香纸、蜡烛、糯米都被一一放在案头上。案头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不一样在哪儿呢?这次有两个案头,分别摆放着倒头饭和供品,都点着蜡烛,上着香,一个案头放在躺着遗体的门板前,另外一个放在那口装着草人的棺材前面。 两个案头前面的灵位也不一样,一个是上了油漆的,放在门板前,另外一个没上油漆的放在棺材前,长眠灯也是门板下面的那个点着,棺材下面的没点。 查文斌示意其他人全部都站在外面,准备开始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黑,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最近真的累了还是怎么了。站了没一会儿,查文斌强打起精神来,摆好那方白铜墨盒砚台,蘸着朱砂就在地上就地画了引魂阵,这引魂阵要求起笔从头到尾笔尖不能离地,没朱砂了,也只能顺着笔杆子从上往下倒。外面的人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不禁对这道士有几分钦佩起来,张老汉看着这场面还有点得意,心想这回面子可足了,找了一高人来。 引魂大阵从停尸的门板下开始画,最后一笔落在棺材下,一气呵成,不留半点拖拉,就连爱好书法的何老也是看得心叹查文斌的功底不浅,画的同时,查文斌嘴里念念有词,大家自然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最后一笔起来的时候,查文斌额头上已经有黄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显得非常吃力。 这引魂阵呢,源自苗疆,最初这门法术是做衣冠冢必不可少的,后来被部分邪魔利用,以引魂修炼邪术,凡用引魂术修炼的丹药和法器都是歹毒无比,向来被正道中人所不耻,所以这门法术也是将近失传,查文斌也是从师父留下的书籍中看到的,今儿算是第一次拿出来用,也不知其中厉害,只觉得单单一张符画完,已经是精疲力竭了。何老看出其中异样,就进去问查文斌怎样,查文斌摆了摆手,示意无大碍,何老叮嘱了句小心点,退了出来。 第021章 灵车 这符是画完了,但是还少一样东西,那就是印了,引魂阵也需要一个引子,这引子是什么呢?就是死者生前最信任的人,这个人不用想,自然是张老汉了。 查文斌冲着张老汉指了指,示意他进来,张老汉是没想到,自己还得上去,看着中间躺着的老太太和棺材,地上朱砂大符红得刺眼,不禁打了个趔趄,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这张老汉是觉得这阵看着有点瘆得慌,碍于场面,无奈,只得挪了进去,查文斌一把抓起张老汉的手,七星剑寒光一闪,张老汉左手上瞬间出了一个大口子,还没来得及等他喊叫,又被查文斌拿住手掌,给死死地印在了引魂阵的地面上,还不忘按了按,等张老汉拿起手的时候,地面上已经留下了他的血巴掌一个,这一下是真弄疼他了,查文斌也不正眼看他,拿出一小药罐子,给伤口倒上,又找人给他包扎起来,示意可以出去了。 张老汉捂住手掌,是真想骂娘,这道士也不打招呼,上来就是一下,疼个半死不说,还给按个血印出来,火辣辣的伤口让他对这个道士瞬间没了好感。 奇怪的就是,没过一会儿,刚才还剧痛的伤口居然开始发痒,又没过一会儿,就不痛了,张老汉心中对查文斌的药感觉到神奇,刚才心里的抱怨又瞬间没了,转而是一种敬畏。 准备好之后,查文斌又在棺材里开始撒上一层薄薄的石灰,顺着棺材里到外面的板,一直撒出一条小路模样的线,一直到停尸的木板上。 这死人下葬撒石灰是为了驱虫,大家都知道的,现在这石灰撒的是干吗的?众人又是不解,弄完后,查文斌叫人关掉电灯,瞬间整个堂屋里就剩下四根蜡烛的光线,照着查文斌的影子在地上,这灯一关,场面就不是胆子小的人能待得住的了,特别是棺材板上的“寿”字,在蜡烛的摇曳下显得格外突兀,个别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往人堆里缩,胆子大的都把头往里面伸,想看个清楚,估计这些胆大的人,过了今晚,是再也不会想看了,他们势必会为自己看见的东西瞠目结舌。 如果“鬼气森森”这个词一直不明白是形容哪里的话,那么现在用来形容这张家堂屋是再合适不过了。一个死人躺在门板上,地上画着刺眼鲜红的符咒,一口朱漆大棺材摆着,蜡烛和长眠灯的光随着微风摆动着,加上一个道士大汗淋漓地喘着气,就没其他的声音了,众人都是屏住呼吸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查文斌休息片刻之后,拿着避邪铃,在老太太的身上开始摇了起来,步伐沿着门板交替变换,左手指掐成莲花样,右手铃铛举过头顶,嘴中念念有词:“天师之命,以我之名,三魂七魄,离体随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先是绕着左边走了三圈,又绕着右边走了三圈,大喝一声:“出!”忽然一阵风过去,四根蜡烛应声而灭,只剩下门板下面的长眠灯还忽明忽暗,但也很快就被黑暗所吞噬,只能发出微弱的丝丝绿光,仿佛一下子,张家老宅就陷入了无限深渊之中,里面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了,生怕不小心蹦出个屁来,让自己着了道。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只能干等着。没过一会儿,只见里面就突然蹿出一丝光线,眼睛尖的人一眼就发现,那点儿光来自棺材下面的那盏一直没有点亮过的长眠灯,这灯光忽然就绿了起来,慢慢地变成蓝色,就在成为黄色的火焰之后,门板下的那盏灯彻底熄灭。 查文斌也是长舒了口气,让外面的人可以开灯进来了。张老汉早已经等不及了,一个箭步先冲了进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地上的石灰,明显有一串人的脚印,从门板一直走到了棺材上。瞅了瞅查文斌,再看了看躺着的老太太,张老汉扑通就跪下了。为什么呢?因为这老太太是裹小脚的,三寸金莲,那脚印看得真真切切,就是三寸金莲的,怪的是老太太脚上穿的鞋上没有丝毫的石灰痕迹,这说明什么呢? 查文斌也是累到虚脱了,一群人围在里面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也是对他佩服得不行。何老端了杯茶进来,示意张老汉给他端上,查文斌接过茶,喝了一口,再次起身。 查文斌把棺材前面的两根蜡烛点起,火苗一下就起来,又找人把门板前的那个上了油漆的灵位给拿到棺材前面,告诉张老汉,让他给棺材里的草人上香、烧纸,明日一早把尸体拿去火化,便走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火化前,张老汉不舍,又在停尸的门板前上了香,这可就怪了,无论他怎么点,这炷香刚点燃就灭,索性就换了一炷,还是那样,点了就灭,相反那边棺材前的好得很,一点就着。 早上灵车来接尸体,那司机就跟拉死猪一样,哗啦一下就把老太太给装上去了,张老汉认为他不尊重死人,两人嚷嚷了起来。 这灵车呢,是由报废的大客车改装的,也不挂牌照,交警一般也不拦它,谁愿意触那个霉头呢?所以开车的司机一般也是嚣张得很,加上常年活在死人堆里,脾气自然也是不小,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直不干净。 张老汉家里死了人本来就郁闷,还挨骂,一声招呼,一群亲戚往上一围,眼看着一场群殴就要发生。何老毕竟是个读书人,就上去分开了大家,劝那司机少说几句,毕竟人家在伤心头上,少说几句算了。 那司机也是个火爆脾气:“你们这儿的人都是一群刁民,上次去高家庄,不就因为在你们那个村口走错了路迟到了十分钟,他们就要打人。今儿来你们王庄,你们也要动手,下次这种地方再也不来了。”说着就上去发动汽车,何老安慰着张老汉一伙,说死者为大,忍忍算了,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查文斌呢,一直就盯着那灵车看着,他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总说不出,刚才那司机的一席话,好像提醒了他什么,眼看着那车就要走了,查文斌喊了一声:“等等!” 司机把脑袋伸出窗外,一看是个道士,没好气地问:“啥事?” 查文斌也不恼,笑着问:“你说你上次去高家庄迟到了十分钟,是开错了路,敢问一句,是开到哪儿去啊?” 司机抽了口烟,一甩手:“哪去了?你们这几个村子也不搞个路标,上回我就开到你们王庄来了,一直开到王庄村委会,才晓得开错了,你们这儿的乡下人就是懒,竖个路标都不会?”说完就一脚油门启动了。 看着远去的灵车,查文斌仿佛发现了什么,拉着何老就往家里赶,简单收拾了一下,让王鑫开着拖拉机送他们去车站,买了张车票奔着省城去了。 到省城已经是中午了,两个人找了家面馆要了碗素面坐了下来。 何老不解,为何突然跑回来,查文斌说:“何老,省里管交通的可有熟人?” 何老说:“这个倒是有,车管所的赵所长是小儿的朋友,需要做什么?” 查文斌点点头说:“我需要一份车辆档案,下午去拜会一下那个赵所长,您安排下,可行?” 何老知道查文斌做事向来是谨慎的,点点头,两人吃完饭,打了个车就直奔车管所。 到了车管所,何老顺利地找到了赵所长,一番寒暄之后,介绍了查文斌,那赵所长也是个豪爽之人,就问查文斌是想查哪辆车子。 查文斌说:“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大客,牌照是浙axxxxx。” 赵所长打开系统输入车牌一查,皱着眉头问:“你们要找这辆车有什么事吗?这车曾经在三年前发生了一场导致了七人死亡的严重车祸,已经被强制报废了!” “报废了?” “是的,报废了!” 查文斌点点头又问:“那赵所长,根据规定,这种报废车辆怎么处理的呢?” 赵所长喝了口茶,看了看何老,又盯着查文斌道:“一般报废车辆都是拉到拆解厂进行拆解,不排除有些人把车况不错的车,修理后低价处理掉,怎么你们看见这车了?” 查文斌说:“不错,我看见这辆车现在挂在安县一家殡仪馆的旗下。” 赵所长问:“你是打算举报么?如果是挂在殡仪馆的,说实话,我怕也没有那么好去处理的,要知道他们是归民政部门管理,多半是关系户了。” 第022章 凶车! 查文斌说:“不是来举报的,只是看着那车有点问题,所以来问问,没事了,谢谢赵所长,那您忙,我们先出去了!”说完就示意何老出门。 何老起身要告辞,那赵所长要何老晚上留下吃饭,又是一番推脱之后,何老看着查文斌,问他的意见,赵所长一看,这德高望重的何老居然这么尊重这个青年人,就小声地问何老:“叔,这个年轻人怕是不简单吧?” 何老笑笑:“他是个神人啊,我们下午还要回乡下。”说完就跟查文斌告辞了,那赵所长也是个好事之徒,听说是个神人,就想知道有多神,拿起桌上的包就跟着出去了:“二位慢走,既然跟客车有关,我带着二位去办事,恐怕方便很多,何老年事又高,我看还是我送二位回去吧。” 查文斌看了赵所长一眼,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那赵所长开心得像个孩子,立马就取了队里的桑塔纳,拉上二人就往王庄赶去。 三人回去的路上,赵所长得知查文斌是个道士,他便一路尽问些关于玄学的东西,也不知是赶路太累,还是懒得回答,查文斌索性就睡着了,何老还是比较新鲜,跟赵所长讲了一些他看见的事,赵所长听得非常兴奋,觉得自己这一趟是跑对了,也好见见道士是怎么抓鬼的,回去跟同事好好吹嘘一番。 到王庄之后,查文斌先去了张老汉家。 早上骨灰已经接回来了,现在正供在堂前呢,说来这场面,赵所长也是第一次见:棺材里躺着个稻草人,一群人围着那稻草人在哭哭啼啼!说不上滑稽,倒是有点诡异。 众人见查文斌回来了,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查文斌让张老汉轻轻抱起骨灰盒,放进棺材里,准备今晚大殓了。 给稻草人大殓?同来的赵所长是看了个稀奇啊。 查文斌这大殓完全就是把稻草人当真人了,照例走了仙桥。这儿有一个小故事:稻草人有多少重量想必大家是知道的,张老汉虽然六十岁了,但也不至于连个稻草人都背不动,实际上他在背稻草人的时候,是累得满头大汗,几次示意查文斌停下歇息会儿,看得众人也是冷汗倒吸,莫不成这老太太真的附在了稻草人上?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查文斌才回去休息,赵所长是激动得一夜未睡,毕竟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知道查文斌是不回答的,就缠着何老问个不停,一直到何老鼾声响起,他才无奈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张老汉一行,抬着装着稻草人和骨灰盒的大棺材下葬,只是这一次棺材下得和平常有一点不同,这棺材不是平放,而是笔直地竖在泥土里。 很多人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下土的方式,尤其是赵所长,一回去就缠着查文斌要解释,查文斌本想休息会儿,被烦得没办法了,只能给说了一点儿:这常人死后,rou身慢慢腐烂,即使只剩下一副骨架子,这魂魄也能明白这儿就是自己的rou身,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身体,但是这稻草人就不同了,毕竟是个替代,能不能永远附上去不掉下来,谁也说不好,为了防止变成孤魂野鬼,只能竖着下葬,等于是把老太太给困在里面了。 大家都知道一句狠话叫: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一般人死了就是要横着放,竖着意味着“主大凶”! 这竖着下葬在茅山里叫“蜻蜓点水”,原来是用在好风水的地方,适宜安葬商贩或官宦,预示后代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后人必将财源广进、官运亨通,遇难也能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且要求xue位下面有水脉,属于宝xue的一种,乃是十分难寻的。这就叫“阴中之阳”,有的在坟前垒三块石头为标志,有的在坟顶栽一长方石,露出坟顶为一尺。死者为男性,栽石于坟顶左侧,若为女性则栽石于右侧。有的装一壶甜酒放在坟的顶部,上用石块盖口,称为“万年壶”。 其实这个地方风水也是一般的,但是查文斌为什么要用这种复杂的下葬方式,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古代有头向天,脚站地为葬式,即“竖而埋之”的竖葬,又有脚向着墓地所在山坡顶峰的倒置,无论竖葬还是倒埋,都是让亡灵升天或从山顶上天的意思。这老太太是附在稻草上的,为了不让她发觉自己的尸首已经毁灭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早点进入轮回,所以才用了这么个法子。 这赵所长听得是大呼过瘾,恨不得就要跪下拜师了。 吃过中饭,三人驱车直接驶向县殡仪馆。这上头有人就是好办事,虽说赵所长只是个车管所的所长,但毕竟是省城里来的。殡仪馆馆长姓金,是个大胡子,一副jian商的模样,听说省里有人来查车子,倒也客气得很,请了三人进了办公室,上了好茶。 赵所长平日里威风惯了,也不客气,喝了口茶就说明了来意,说要找那辆灵车。 “金馆长,那辆车,据我所知,原本是报废车,怎么就到安县做起了灵车呢?” 金馆长打着哈哈,又散了烟,查文斌摇摇手示意不抽,又给赵所长点上火:“赵所长,您有所不知啊,我们安县财政薄弱,实在是买不起新车,这殡仪馆也是个民生产业,民政局的领导寻思着就托人给我们从省城找了辆旧车,怎么这车有问题吗?” 赵所长吸了口烟,跷着二郎腿,看了眼查文斌,吐了个烟圈,笑着说:“这车子,前些年出了个车祸,死了不少人,按照规定是拉去报废的,现在这金馆长用这么个车子拉死人,怕是再也合适不过了,哈哈。”这话说得是阴阳怪气,“金馆长,只是,这报废车上路,按照规定,是要被拉回去进行强制报废,还得罚点款呢!” 金馆长是什么人?做死人生意的!自然是跟人说人话,跟鬼说鬼话,心想着这肯定是来讹钱的,这换一辆新车起码也得二十来万,心里打着小九九就冲着赵所长他们说道:“赵所长啊,您是省里来的领导,这样吧,下午,我做东,安排大家吃顿便饭,我们都是一家人,什么事好商量……” 赵所长还没开口,查文斌就冷哼了一声:“金馆长,这车子的确不能换,只要不换,恐怕生意会一直好下去!” 金馆长之前一直在留意这个人,但也猜不透身份,所以不好问,这回见他开口了,自然也是接话了:“兄弟,此话怎讲啊?” 查文斌幽幽地说:“这车子死过七条人命,凶得很,此等凶煞之物,本来是该销毁的,留在这殡仪馆里,阴气滋生着,怕是已经成了精了!” “这车子也能成精?兄弟不要开玩笑了吧?”金馆长回道。 查文斌站起身了,围着金馆长绕了一圈:“虽说你身上带着不少山川各地的护身符,但也挡不住此地的阴煞之气。我看过殡仪馆的风水,按照阴阳八卦所建造,应该是出自高人之手,原本是能中和此地煞气,不想你们上头的那条河,因为修路,断了流,失了阳气。我看金馆长眉宇之间有一丝黑线,这段日子,怕金馆长也睡得不怎么舒坦吧!” 要说这殡仪馆,是金馆长花了大价钱从民政局承包下来的,全县独家经营,钱包自然是赚得鼓鼓的,可这死人生意,也不是一般胆子的人能做的,赚死人钱,是个人都有心虚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去求个神,但还真的被眼前这个怪人给说中了,这些天金馆长一直在做着一个梦:经常有人在梦里告诉他,喊他一起去喝酒,但怎么都看不清那人的脸。 被查文斌这么一说,金馆长额头已经是冷汗直出了,怪不得最近一直感觉好累,这人能看出这儿的风水,难不成是个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