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
廖姨娘从前是她的心腹,她之前的许多事她都知晓,若是老爷子在廖氏那里探得一点儿什么口风,知道了她对梅氏做下的那件事,只怕她真的会被下堂的,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为了让廖姨娘闭嘴,什么嫉妒吃错、什么夫人的脸面威严,她都忽略不计,只要不被老爷子知道那些事儿,就算让她低眉顺眼的去讨好廖氏,她也认了! 府里诡谲的气氛,严重影响到了几位年轻的小姐和公子,开始时,大家都知道避开事端,谁都不敢出头惹事,但梅氏已经死了好几日了,家里还是沉寂的死水一般,没一点儿生气,几位年轻的公子沉不住气了,便偷偷地溜出府去,接着流连于他们所钟爱的楚馆青楼,或是赌场酒馆;小姐们虽然不敢像公子们那般任性放肆,但也有自己散心的法子,比如长房的杜婉秋,悄悄的给护国大将军府的李蕊珠写了封信,就得到了瑞珠大小姐请她赏花的帖子! 自从秦王出征,皇后被今上斥责禁足,蕊珠小姐比从前低调了许多,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开一次赏花会,广邀京中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郡主县主们来府上游玩,今年因为皇后的事儿,她不得不低调行事,赏花会是开不了了,只能偶尔找几个闺中的密友来府上说说话,解解闷,以排解自己心中的苦闷! 收到帖子的杜婉秋仔细的装扮了一番,兴致勃勃的出了门。 今天,她的心情当真是好极! 这些年,在别人的眼中,她一直是与李蕊珠姐妹情深,情谊笃厚,但实际上,她早就对那位高高在上的李大小姐恨之入骨了,李瑞珠背信弃义,置她们少年时的约定于不顾,让她落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之中,还趾气高在她面前炫耀这炫耀那的,多次当着众位官家小姐们对她颐指气使,好几次气得她差点儿吐血,却又无计可施。! 风水轮流转,如今她李蕊珠也倒霉了,她的准婆婆被禁足,皇后之位已经岌岌可危;她的未婚夫深陷岭北,胜负难测,据说锦贵妃不准备让他回来了。可以说,李蕊珠现在是背晦到家了,因此,即便知道见到她会有闲气生,杜婉秋也义无返顾的要去看看她倒霉时的样子! 走出自己的院子,刚要往马厩的方向走,杜婉月和杜婉如姐妹迎面走了过来。 杜婉秋与她们姐妹的关系一直不好,所以,见面后就只淡淡的打了个招呼,想要径自过去,杜婉月却抢先一步,拦在了她面前,笑嘻嘻的说:“jiejie是要去李府吗?带我们一起去吧!家里快要闷死人了!” 杜婉秋冷冷道:“meimei好灵通的消息,连我去哪都知道了,既然如此,你那耳报神没告你吗,蕊珠就只约了我一个人去,你们不请自去,怕是他会不高兴的!” 杜婉月自以为是的说:“怎么会呢?我们也是瑞珠jiejie的姐妹,她如今正晦气,我们去了,别的不能,好歹也能安慰安慰她,给她排解排解!” “是呀,大jiejie不让我们去,可是怕蕊珠jiejie和我们亲香,冷落了你?”杜元茹也是不饶人的性子,一听杜婉秋不肯带她们去,已经有三分的恼了,所以说话带着尖利的语气。 杜婉秋顿时被这两个堂妹蠢笑了!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凭她们也想去安慰李瑞珠,她们难道不知道李蕊珠那高傲的性子,从来只有她同情别人、可怜别人,哪能容许别人来同情自己、可怜自己! 若是她被这两个蠢货同情了、安慰了,那场面该有多么有趣,李蕊珠会不会被窝囊到半死?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愉悦,当即和颜悦色道:“meimei想多了,既然你们执意要去,我带你们去就是了,只是,这可是你们自己非要跟我去的,不是我要带你们来的!” “那是自然,是我们担心蕊珠jiejie,所以才逼着你,让你带我们去的!” 杜婉月有心在李蕊珠那儿卖好,当然会说是自己对李蕊珠姐妹情,放心不下才前去探望的,哪里说别的呢! 当下,杜婉秋带着杜婉如和杜婉月,坐上了安国公府的马车,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几个家丁护卫,浩浩荡荡的出了安国公府,向护国大将军府驶去。 一路上,杜婉如和杜婉月叽叽喳喳,蠢话连篇,一会儿说什么要劝李蕊珠令择高婿,一会儿又说给蕊珠jiejie给太子做侧妃也不错。杜婉秋听了一大堆没有大脑的话,只抿着嘴淡笑,对她们的话题不参与、不评论,也不理会,只静静的等着,一会到大将军府里看好戏。 然而,马车行至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杜婉月和杜婉如停下话头,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 杜婉秋开口问跟在外面的婆子道:“怎么了?车怎么停了?” 那婆子回答道:“回大小姐的话,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前面正好遇到别人府上的马车,家丁护卫们正赶过去让他们避让呢!” 杜婉月“哦”了一声,并不在意。 道路虽然算不上狭窄,两辆车也难通行,再加上丫鬟婆子,护卫家丁们,队伍就比较庞大,很容易发生摩擦或者事故,在大晋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若有两个府的马车相向而遇,身份低的一方,要先退让一旁,等身份高的那一方过去后,他们再走,这也是规矩。 若是身份相等,可以商定好谁先避让,谁先过去。 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上,采薇听说说对面安国公府的马车,眸中瞬间聚起了一片冷光。 她不是好惹事的性子,换做跟别家顶上了,哪怕不是官身之家,她也定会避让过去,在她眼中让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跟面子什么的没有一毛钱关系,但是安国公府不行,她绝不会给安国公府让路,从祖母死在安公国府的哪一天起,她就断不会再在他们面前退让一分一毫! “小姐,怎么办?” 窦嬷嬷坐在一旁,担心的看着采薇,唤秋悄悄的握了握拳头,待会可能得打起来,她事先活动活动筋骨。 “让他们避!” 采薇毫无温度的吩咐说。 而对面,杜家姐妹听说是霍家车子,并且对方要求她们退避时,顿时都激动起来,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同而已。 杜婉秋垂首敛眸,沉默不语,她对霍渊一片真情,已经被他无情的拒绝了,因此,在听到霍家二字时,她的心不可遏制的疼了起来。 而杜婉月姐妹,则挑开车帘,将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一看到对面的车仗,顿时都勃然大怒。 对面,只有孤零零的一辆车子,车边儿别说家丁护卫,就连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想必车里定是霍家无关紧要的人,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竟敢如此轻视她们堂堂的安国公府,两位年轻气盛的小姐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杜婉月立起两只杏眼,探出身子,指着对面的马车大喝:“让他们让,什么阿猫阿狗,竟敢在我们安国公府面前装大,也不掂量掂量他有几斤骨头几两rou,竟敢如此放肆!” 家丁和护卫们听到主子的吩咐,又看到对面儿除了个木讷的车夫,连一个帮衬的人都没有,顿时都有了底气,一个个露撸膊挽袖子的围住了霍府的车子,粗声吆喝着:“我家小姐吩咐了,让你们识相点儿,赶紧避开了,免得待会臊了脸!” 那车里却飘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笑声虽淡,却带着难以形容的森冷。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样的奴才,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今天这路他是让定了,识相的就赶紧避开了,免得待会臊了脸!” 杜家的几个下人一听,都僵在了那里。论理,一个女子的威胁,他们本不该放在眼里,但那声冷笑和那说话人的语气,却让这群人感到莫名的恐惧,而且,还真有个家丁一溜小跑着,把车里传出的话转给了几位小姐听。 杜婉月和杜婉如昔日里跋扈惯了,一听到对方如此嚣张,竟敢威胁她们,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去把她的车子给我拉到一边去,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口放阙词,说出这么大的话来!” 家丁见小姐怒了,急忙跑了回去,把主子的话原封不动的传了过来,护卫和家丁们一听此言,二话不说的上前,就去拉霍府的马。 唤秋见状,不等采薇吩咐,撩开车帘,轻轻一跃,从车上飞了下来。 这一跃一飞间,如一只凌空飞起的燕子,敏捷,凌厉,落地前,脚尖儿已经踢倒了两个护卫。 唤秋一落地,杜家的护卫和家丁们见环球是个女子,便一拥而上,想先发至人! 只是,没等他们动手,唤秋更快一步出了手,她的动作快极,招招狠戾,专打别人的要害之处。 这群护卫家丁们本来是以大男子自居,想着几下子收拾了这小女子,结果却发现,这女人当真是厉害,特别是她出手的速度,简直快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只见她诡异的速度,来到貌似是几个人的头儿的面前,急速伸手,在那护卫完全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到‘噗、噗’两声闷响,那侍卫已经翻着眼皮,面色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接到她又一旋身,来到一个家丁的身旁,伸脚就是一踢,把那家丁踢出离她散步开外的地方。 街上过往的百姓们都惊呆了,忍不住停下脚步,驻足观望,跟在杜家小姐马车旁的几个丫鬟婆子们,吓得瑟瑟发抖,靠在主子的马车旁,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子。 唤秋撂倒了几个人,来到最后一个家丁的面前,带着深厚内力的拳头,准确无误的打在那名家丁的肚子上,接着又给了他一脚,那名家丁便四脚朝天的躺在了地上,只剩下哀哀呻吟的份儿了。 杜婉月和杜婉如目瞪口呆,嘴巴里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眼前这个身手不凡的丫头分明就是长春园的丫头,也就是穆家的人,她们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穆家的人,更没想到这个毫无存在感的丫鬟会这么厉害! 窦嬷嬷不紧不慢的走下车来,来到了杜家的车旁,皮笑rou不笑的问:“我家小姐说了,让我来问问,这路你们到底让是不让?” 杜婉如姐妹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杜婉秋的脸也红得夸张。 这个站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婆子她们都认识,她跟这打人的丫头都是穆家的人,看起来,那车里坐的,也是穆家的人了。 只是,既是穆家的人,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当街羞辱安国公府?那一家子不过是从乡下来的贱民,怎么敢和高高在上的安国公府叫板儿? 今天,安国公府的车子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们让道了,不用等到晚上,安国公府就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到那时,祖父会你第一个饶不了她们,所以,这道,不能让! 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让是不让?” 窦嬷嬷提高了声音,音调里充满的威胁的语气。 杜婉月心中虽怯,但总觉着在穆家人面前,自己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谅他们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遂隔着帘子,大声道:“让是不让,不是你一个奴才说了算,让你家主子亲自来跟我说!” 窦嬷嬷冷笑道:“相见我家主子,你还不配!” 说完,给唤秋使了个眼色。 唤秋见了,足尖一点,飞身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里去。 “哎呦,小姐……” 杜家姐妹的丫鬟婆子们见唤秋钻进了小姐的车子,都急了,‘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将车子团团围住,想要救自家小姐。 人刚拢过来,车厢里倏地飞出个满头珠翠,穿着藕荷色对襟褙子的女子,那女子惊声尖叫着,‘噗通’一声砸在了最前面的一个婆子身上。 “哎呦!” 那婆子叫了一声,跟那飞出来的女子双双跌倒在了地上,顺便绊倒了离她们最近的一个丫鬟。 “二小姐!” 丫鬟婆子们又是一声惊呼,刷的又围过来一群人,扶的扶,拽的拽,想把杜婉月弄起来。 然而,刚搀起来车厢中又蓦地蓦地飞出了另一个女子,这女子的打扮和杜婉月一模一样,相貌也不差分毫,分明就是一对双胞胎的姐妹。 女子尖叫着飞了出来,直砸到刚起身的杜婉月身上,杜婉月本来就被摔崴了脚踝,又被杜婉如这么一砸,顿时失重,‘噗通’再次摔倒。 姐妹二人同时倒地,惨叫声乍然响起,二人都被摔得鼻青脸肿,狼狈至极! 车里,杜婉秋都要吓死了,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把杜婉秋和杜婉月像扔垃圾似的扔了出去,眼见得就要到她了,情急之下,若是就这样被丢出去了,往后她还有什么脸在京城里待? 那冷面的女子已经抓住了她的褙子,杜婉秋情急之下,忽然说了一句:“姑娘请手下留情,若是姑娘肯放过我,我愿意赠一百两银子给姑娘!” 冷面女子停了手,眼睛眯了眯。 杜婉秋见她停了手,以为有门儿,刚露出喜色,却忽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她,将她像外面跑去,眼前的景色不断变换,杜婉秋绝望的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这下彻底完了…。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跌倒的剧痛,也没有听到下人们撕心裂肺的惊呼。 她,被接住了! 杜婉秋战战兢兢的睁开眼,大眼里氤氲着浅浅的泪水,一张小脸儿吓得惨白,她抓着接住她的男人都衣襟,瑟瑟的颤抖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只是,这个接住她的男人年纪似乎,大了点;相貌似乎,丑了点;身体的味道似乎,臭了点儿;脸上的表情似乎,猥琐了点儿…… 锦大鹏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咧开大嘴,露出焦黄的大牙笑。 这小美人儿,可比他府上那些娇滴滴的小妾们招人儿稀罕的多,也比‘醉香楼’那些sao哄哄的妓子们俊俏多了,瞧那副胆怯怯的小模样,一看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杜婉秋一睁眼,看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面相猥琐的大胡子怀里,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仿佛天塌了一般! 一个千金贵女,居然在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猥琐粗俗的男人抱在了怀里,这下她的闺誉算是毁了,往后还有哪家好人家能跟她结亲啊,天啊,还不如像杜婉月她们似的摔在地上呢! 锦大鹏嘿嘿一笑,望着怀里微张着小嘴儿,泪流满面的美人,安慰说:“小美人儿别怕,本侯保护你!” 本侯? 杜婉秋微怔,这猥琐的老男人是谁?为何自称本侯? 锦大鹏身后的护卫长看出锦大鹏对怀中的美人儿有意,便替主子解释说:“小姐,我家侯爷是官居一品的武昌候,当今太子爷的亲舅舅,锦贵妃娘娘的亲弟弟…。” 锦大鹏一扬手,示意护卫长不要再说下去了,似乎想要低调一点儿,然而事实上,该炫耀的,刚刚侍卫长已经替他炫耀完了! 杜婉秋更加怔忪,武昌候府,她自小就听说过。 据说锦贵妃出身娼门,为了能有个体面的身份,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把锦贵妃送进了武昌候府,让她顶了武昌候一个过世女儿的身份,最后以武昌候侄女的身份成了皇上的贵妃,而武昌候府,因为锦贵妃的缘故,这些年圣宠不断,老侯爷去世后,皇上还破例,让只会吃喝嫖赌的嫡长公子锦大鹏袭了侯位! 杜婉如千回百转,即为自己忽然认识了这么个大人物感到吃惊,又为这位大人物那*裸的眼神感到害怕,两种情绪不停的交替着,竟使她忘记了自己被抛出来的羞辱。 杜婉如和杜婉月在丫鬟的搀扶下,终于起了身,她们本是气急败坏、羞愧交加的想找马车里的穆家人算账的,但忽然生出了杜婉秋被锦大鹏接住一节,让她们顿时都看呆了,不仅是她们看呆了,就连在路边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看呆了,大家光顾着看这场热闹,谁都没留意霍府的那辆马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呀!马车呢?那辆打了咱们小姐的马车呢?” 一个半躺在地上的家丁最先发现了霍府的马车不见了,捂着被踢断了的肋骨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