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这些在张焕面前可以坦坦白白说出来的话,现在在明夷君的面前,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仅仅是因为害羞……更重要的是因为…… 分量太轻。 在他眼中,她命如草芥啊……她不过是食粮,不过是过客,她做出的表白无论多么情深意重,在他面前说出来都仿佛是一场玩笑,就算他并不笑她,她自己也要笑自己了。 就算她此刻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一丝一豪的惊惧或是惋惜。她怎么可能凭借这样的东西打动他啊。 在湛露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她,突然他的瞳孔放大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似的,对她说道: “本座发现……每次稍微离你近一点儿,你就又要面红了。” 湛露自己知道这件事,但是被他当面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本来就通红的脸涨得更红了,垂下眼眸不肯看他。正当此时,却突然觉得面颊上一凉。 这是……又被他舔了? 明夷君舔过了她的面颊,把头转到她的侧面,含住她的耳垂,在她的耳边低语: “你这样子看上去很美味……本座……很想吃。本座饿了,本座每次见你这样都很饿……去给本座做饭吧。” 他此时的声音似乎也和平常不同,音调里带着说不清的黏腻,甚至还带有一点委屈。他的声音仿佛千万根羽毛,一起轻抚着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 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尽量冷淡的声音对他说: “郎君总嫌弃我做的东西不好吃,不如干脆换个有好厨子的地方住。我也不要郎君帮我恢复味觉了——我此生只怕命该如此,干脆死心得了。郎君觉得怎么样?” 明夷君含着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 “本座看不怎么样。才刚说了恋慕本座,如今就要把我撵走?” 他的尖牙咬得湛露痒痒的,低低喘息了一声: “郎君不是不爱吃我做的饭?我看这阵子也没什么人出来找郎君,郎君换换地方倒也无所谓。” “你做的饭……本座确实不爱吃……留在这里……倒也确实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本座目前还不想离开。” “为什么?” 明夷君的声音黏腻如蜜糖: “酒很好,你很甜。” 湛露明知道这不是情话,心却还是不听指挥地怦怦乱跳。 明夷君觉察到她心跳的变化,不免更为兴奋,一路向下舔下去,舌尖专注地在她的颈部动脉上下滑动,在身后抱住了她,还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品尝美味佳肴。 他尖尖的牙齿不断在她皮肤上刮动,湛露被他舔得魂儿都要飞了,只觉得可能下一秒钟,他就要一口咬上她的脖子。她挣了两下,可她全身都酥软了,哪里挣脱得开?只好开了口问他: “郎君不是饿了,想要我去做饭?” 他却把两条手臂又紧了紧: “不急……别动……让我再尝尝你。你乖乖的……我不咬你……我就是……先尝尝……尝尝……” 明夷君没有别的*,他只有食欲。他的食欲无穷无尽,胜过了人类可能会有的一切*,他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生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比起人类来,他要纯粹得多了。 他一边舔舐,一边低低在她耳边说着: “看见了吗?感觉到了吗?本座不是人类,而是你们口中的怪物。本座无时无刻不想吃掉你,让你成为滋养本座身躯的食料……如果你渴求我的回应,那么你能得到的也只是这样的东西而已……就算是这样,还是恋慕我?嗯?” 他的声音无比甜腻,无比令人迷醉,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仿佛下一秒钟,他就要咬上她的咽喉,撕碎她的躯体。 就算他现在呈现出人类躯体的外形,他仍是如此强健有力。她被他钳制住,几乎不能动,她的喉咙似乎失了语,无法回答他的问话,然而仿佛有个声音在她的身体之中尖声呐喊着回答他: 请撕碎我的身体吧,饮尽我的每一滴血!把我的骨头嚼碎了咽下去!我知道你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爱我,请你来爱我吧! 湛露听到那是从她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那确实是她自己的声音,并不是什么借用了她身体的妖魔。她为自己的渴望而感到恐惧,她几乎害怕了她自己。但是她身体中的那声音比她更诚实,它确实喊出了她真正的愿望,她知道她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死去。 他是在西南地方盘踞的凶兽,那里的人披发文身,尊他为神,而她愿意以身为祀。 他不知道她心中的呼喊,他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因此他还在她耳边细语呢喃,追问着她。 刚才分明是他说要当做这些事情没发生过的……为什么此时又要问她这样的问题?他为什么一定想要知道这些? 他的声音如此让人沉迷。让人想要沉沦进这无边的…… 湛露闭上了眼睛。 算了,就这样吧,她不想再挣扎了,她不想再逃脱了。就算是她能从他的手中逃脱,她又要怎么从自己的心里逃脱呢?她明白她此生不会再爱别的人,也不会出嫁了……她认命了。 至于未来的事……就这么随它去吧。 ☆、第24章 噬嗑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夷君才放开湛露。 他从此种特异的狂热中脱离出来,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非常平静地对湛露说: “去做饭吧,本座很饿。” 上一秒钟还在像情人般缱绻,此刻却又仿佛冰冷的君王了。 早已经习惯了明夷君这种状态的湛露并没有对此提出什么异议,转身就往厨房那边去了。明夷君也慢悠悠回到了房间,准备在吃饭前小憩一会儿。 外面渐渐又下起雪来。大厅里没有酒客,一片寂静,只能隐约听见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 此时,在风雪之中,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向这条街上走过来。 他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斗笠,遮住风雪的同时,也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他肩膀很宽,腰间佩着剑,仿佛是个赳赳武夫,看他那样子,一定是杀过人的。 清平县里是从来没来过这样的人的。县里的人无非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民,他们一看见这个人,就要给吓坏的。街上少有的几个行人看见了他,都不留痕迹地悄悄往路边挪动脚步,刚一看见一条岔路,就连忙拐过去溜走了。 那人并不往两旁看,丝毫没有在意那些行人,只是径直往前走。他走得并不算很快,但非常专注,仿佛除了脚下的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留心一样。 他径直走到酒肆门口的路中央,然后停了下来,朝左右两边看了看。 得意楼的老板娘本来正站在门口拉生意,但当她看见这么个可怕的人站在路中间转过头去往她这边看时,吓得低低惊叫了一声,马上躲进了酒楼里,再不肯出来了。 那个人并没有注意得意楼的老板娘,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得意楼那巨大的酒幌,然后转身进了湛露的小酒肆。 湛露虽然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却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急急忙忙从厨房里出来要招呼客人,可当她看见眼前人的时候,却稍微愣了一下。 这个人的样子虽然普普通通,可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可怕。眼前的这个人,不知杀死了不知多少人,才会有这样的气息出现。就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恐怕也不会有像他这样的煞气。 湛露的所有感官都在提醒她,应该要躲开,离这个人远远的,不要和他说话。可是湛露的理智让她觉得,她起码应该问一声。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看见这个人摘掉了他的斗笠,轻轻拂去上面的积雪。湛露看见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红色伤疤,从右面的额头一直贯穿到面颊。样子十分狰狞可怕。 伤疤下的那张面孔却倒不像那个人整体给人的感觉那么吓人,但那仍然是一张特别的面孔。他的肤色微黑,眼睛很明亮,闪着特别的光,不太像人类的眼睛,倒更像是兽类。莫名其妙地,湛露甚至觉得他的那张脸有点好看,那一道疤痕的位置也非常巧妙,看上去虽然可怕,却并不显得丑陋。 他把扫去了积雪的斗笠放在一旁,偏了偏头,用感兴趣的眼神看着湛露。他的唇上并不带笑,因此他那感兴趣的表情也多少显得有点让人害怕。 湛露又往前走了两步,迟疑着,刚要开口,却听见那人说道: “你就是和明夷一起生活的那个小妞儿。” 这并不是一个问句,他的这句话说得相当笃定。湛露听他提到明夷君,大约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连忙点头答道: “郎君在房中休息,我替您去叫他。” 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明夷君就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紧皱着眉头,唇边却还带着笑: “噬嗑,你总算是来了,你身上气味真是重,本座老远就闻见了。” 噬嗑君明显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沉着脸一言不发。只听明夷君又说道: “你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到,本座原本担心你路上给人绊住了,心里正着急,就见你来了。” 噬嗑君听见他这样说,才哼了一声: “一路上是遇见几个脓包道士,以我的实力,对付那几个杂鱼还不费什么功夫。倒是你要的这东西,确实花了我不少心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怀里,从中取出一个一寸来高的小玉瓶来。 明夷君看见此物,大喜过望,几步走过去要去接,噬嗑君却将玉瓶攥在手心里,不肯给他,而是冲着湛露扬了扬下巴: “你问我要这样的好东西,是要给这小妞儿吃的?” 明夷君点了点头: “正是。” 噬嗑君上下打量了湛露一番。湛露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猛兽盯住了,十分恐惧,动弹不得。却听噬嗑君又哼了一声: “这么小,要养上多少年才够吃一口的?你倒是肯花心思。” 明夷君轻笑: “心思倒是没花多少,平日里也都是这妞儿给本座做饭吃的。本座只消等着就是了。这妞儿乖顺得很,不教人cao心的。” 噬嗑君冷笑: “没花心思?不说别的,就单单只说我给你带来的这东西,费了我多少周折才弄来……” 明夷君皱皱眉,劈手夺下噬嗑君手里的玉瓶,打断了噬嗑君的话: “说这些做什么,本座欠了你的,自会日后找时机还你便是了。” 噬嗑君被明夷君打断,心里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多说,转身走到湛露面前,弯下腰凑近了她轻嗅: “这小妞儿你尝过了?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这么着?看在我帮你找东西的份儿上,等到你吃的时候,也分我块rou尝尝?” 湛露眼看着那噬嗑君盯紧了自己,嗅她身上的味道,口中又说着那些可怕的话,真是吓人极了。她怕得一动也动不了。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过来,把眼前的人一把推开了去,把她抱在了怀里。 这一下极快,她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吃了一吓,刚要惊叫,忽然嗅见鼻端满是明夷君身上熟悉的气息,抬头看见明夷君的面容,才安了心。 噬嗑君没有提防,一下子被明夷君推出去老远,心中大怒,不免嚷嚷起来。却听明夷君冷冷说道: “你离这小妞儿远点。这里到底还是我的地方,容不得你任意妄为。” 噬嗑君见了明夷君这样子,摇着头说道: “看来这小妞儿还真是个宝物,竟然让你这般看重,倒让我更想尝鲜了。想你我兄弟几个,什么时候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几个知道你爱吃,平日里见到什么好吃的,总不忘了给你留上一份,今日你为了这小妞儿,竟和兄弟翻脸,真真让人伤心。” 他虽然是这么说,语气中却并无伤心之意,面上神色也没有丝毫改变。明夷君知道他只是逞口舌之快,也不去和他计较,轻轻把湛露放在地上,厉声对她说了句: “愣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让他吃了你?还不快去做饭!” 湛露听见他这么说,才稍微回过神来,瞥了那吓人的噬嗑君一眼,跑回了厨房继续做饭,再也不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