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看着韩青梅温柔含笑，又带着少许红晕的面容，听着她确实已经没有任何怨念，反倒带着安抚的话语，江守仁的最后一丝执念终于被折断，随风飘散。 “你放心，我日后绝不会再去打扰你的。”江守仁的声音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显得很是生硬。 韩青梅也听出了不对劲儿，但此刻她实在没有立场再去安慰江守仁，只能选择沉默。 韩度月倒是想安慰他两句，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因为江守仁看到的世界太小了，就算你告诉他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还可以遇到更加精彩和美好的风景，而以往的一切只是一种经历和经验，带给他更好的沉淀，他大概也不会相信。 而且就算相信了，他也想象不出那所谓的更美好的风景是什么样子的，一个没有见过孔雀的人，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出它在开屏的那一瞬间，绽放出的是怎样夺目的光彩。 所以一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江守仁缩着头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视线中，大家的心情似乎也或多或少地收到了影响。 “青梅，我刚刚说的那番话是很认真的，你要相信我。”李昊一手扶着韩青梅的腰，一手从韩青梅的手腕上移开，转而握住了她的手，笑意盈盈地开了口。 韩度月本有些低落的情绪顿时被这话提升了起来，脸上再度升起好看的红晕：“当着孩子的面儿，你说什么呢？” “对了，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要交给你，只是不想你因此情绪有太大波动，所以才一直放着，”李昊微微一笑，搀扶着韩青梅开始往后走，“现在我或许该把东西给你了。” 韩青梅疑惑地看了李昊一眼，既然怕她情绪波动，为什么现在又决定给她了？ 看出韩青梅的疑惑，李昊含笑道：“方才的事情，你都能脉象沉稳，情绪平稳，不让咱们的孩子受到影响，我自然也不怕这件事会让你情绪产生什么波动了。” 韩度月刚刚就注意到从遇到江守仁后，李昊的手一直都在虚握着韩青梅的手腕，当时韩度月还以为那个动作只是随意而为，没想到竟然是怕韩青梅太激动了，会对腹中的胎儿有影响啊。 “我自然是没事的。”韩青梅心里也是甜甜的，手则是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大肚子。 回到家，李昊就拉着韩青梅回房去了，韩度月虽然对李昊为韩青梅准备的东西很感兴趣，但总不好去打扰人家的二人世界，只能压下好奇回房去了。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韩度月才看到韩青梅微红着眼角出现在了饭桌上，显然这件事比遇到江守仁带给她的情绪波动更大。 不过看她依旧红光满面的样子，显然心情比之前是更上一层楼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韩度月总觉得吃饭的时候，韩青梅在拿一种嗔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嗔怪？难道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劲儿吗？韩度月思来想去也没想出答案，只能默默地低头吃饭。 之后韩青梅倒也没有说什么，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三月中旬，这时候已经快到预产期了，也就是到了韩青梅随时都可以发动的时间段里。 在一家人高度的紧张等待中，一个午后，韩青梅终于发动了。 当时大家正在吃饭，韩青梅突然就“哎呦”一声，放下碗筷捂住了肚子，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青梅，你这是不是快要生了？”李昊也跟着变了脸色，似乎还有些不知所措。 韩度月忙咽下口中的饭菜，站起身，指挥道：“爹，你快扶着娘进屋里去，让住在家里的稳婆先看着准备东西，我这就去把那两个稳婆也叫来。” 说着，又转头对素然道：“素然，你快去烧热水，把之前准备好的布巾都用煮沸的开水烫一遍，还有其他需要用到的东西，能用沸水烫一下的，就都烫一下。” 素然点头应了，动作利索地往锅门前一坐，就开始烧水。 “宋二，你就帮忙烧火，之前不是准备了足够多的柴火嘛，你待会儿往这里搬，”韩度月这时候已经走出了灶房，不过声音还是能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中，“宋大，你跟我一块儿去请稳婆，拿上两个包子吧，我看你刚刚也没来得及吃什么。” 在韩度月的安排下，家里的一切倒是井井有条的，再加上有一个稳婆在旁指导，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韩度月那边一切也很顺利，因为给的钱比一般人家请稳婆的要多出两倍，那两个稳婆对这件事也很在意，都乖乖在家里等着呢，很快就被韩度月请来了。 屋里韩青梅被三个稳婆照看着，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痛苦的□□，屋外韩度月等人也定不下神来，就算不需要忙活什么，也还是坐立不安的。 尤其是李昊，在这个时候完全变成了多动症儿童似的，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就忍不住站起来屋里、屋外地转一圈，要不是韩度月拦着，他估计直接就陪着韩青梅生孩子去了。 韩度月之所以拦着李昊，是因为李昊现在看起来太紧张了，而且他对生孩子又是一点儿都不懂的，进去了非但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影响到韩青梅的情绪。 女子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总是容易变得更加脆弱，而生孩子这种事最需要的却是提着那股气，保持坚强。 “小月，我就是想过去看看青梅的情况，我就站在窗户外看一眼，这都不行吗？”李昊这时候已经毫无读书人的风骨，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完全乱了方寸。 韩度月有些无奈地看了李昊一眼，抬手指了指椅子：“如果爹你能在椅子上稳坐一盏茶的时间，我就同意让你过去看看娘。” 闻言，李昊直接一屁股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开始在心里算起时间来。 如果是往日，就算是让他大半日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也能十分淡定地做到，但是今日显然不同以往，才过了片刻，李昊的屁股就有离开椅子的趋势。 不过想到韩度月的话，他还是勉强忍住了，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他肯定能忍住，只要忍过了这一刻钟的功夫，他就能去看青梅了。 只是也不知怎么的，这把往日做过无数次的椅子，在今日却仿佛被扎了针在上面似的，多坐一秒都让人觉得难以忍受，李昊坐得额前都冒汗了，这才勉强撑了过去。 “小月，我现在可以过去看你娘了吧？”几乎是刚到时间的那一刻，李昊就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韩度月还没来得及点头呢，就听外头传来道喜的声音：“恭喜里正大人了，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第394章 “生了？已经生了？”李昊飞一般往外冲去，险些撞上了前来道喜的稳婆。 稳婆脸上也是满面笑容，就冲韩家给的那些银子，她自然也该是尽心尽力：“是呀，里正，夫人刚给您生了个大胖小子呢，六斤八两，长得可好了。”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又怎么可能长得好看，只是吉祥话谁都乐意听，李昊也是如此，这时候脸上早就乐开了花，只来得及连说了三声“好”，就直接奔着产房去了。 韩度月心里也很激动，但显然和李昊初为人父的喜悦还差了些，加上她也知道这时候李昊肯定是和韩青梅说些夫妻间的悄悄话去了，便忍住了没跟过去。 “真是有劳你了，这是给您的喜钱，您可别嫌少啊。”这钱是之前就准备好的，三个人三份，只是之前就住进韩家的那个稳婆是五两银子，另外两个都是三两银子。 稳婆稍微推辞了两句，便也把红包接了过来，在手里摸了摸，顿时两眼噌的一亮，这样多的银子，就算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也不一定能拿得出来啊！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媒婆简直是喜笑颜开，对韩家的好感度更是升到了最高点，嘴里奉承的话也是一溜烟地都跑了出来，“小姐，您是没看到啊，小少爷长得可真好，眉眼像极了里正大人和夫人……” 这些话虽然带着很明显的讨好味道，但韩度月也很爱听，她耐心地听完了这些话后，又耐心地询问了坐月子的注意事项，又结合了自己在现代时的一些基本认知，以及之前从田大夫那里得来的知识，心里大概有了底儿。 那边韩青梅也确实是累极了，只和李昊说了一会儿话，就忍不住沉沉睡去了。 韩度月把三个稳婆的喜钱发了，又把家里每人十两银子的喜钱都送出去之后，这才进了产房，然后就看到李昊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脸柔和地盯着床上那一大一小看。 这场面太温馨，韩度月觉得就连背景好像都被带上了柔和光，李昊半侧着的脸庞被笼罩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显得额外柔和，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一室的温情。 因为韩青梅从发动，到生下孩子，只用了三个多时辰，所以大家除了紧张，倒也没有太过疲惫。 韩度月想了一想，也就没打扰李昊继续品味初为人父地幸福感，转身去准备晚饭去了，今个儿家里添了新丁，可是说是大喜事一件，必须得好好庆祝一下。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宋凝便带着贺礼匆匆赶了过来，因身为晚辈，不能唐突了韩青梅，所以宋凝只和李昊说了些道喜的话，并没有见到韩青梅和新出生的孩子。 晚饭桌上，除了丰盛的饭菜外，韩度月还专门拿出了几小罐果酒，每个人都倒了一杯，且每个人都说了句吉祥话，直把李昊说得愈发红光满面，高兴地不行。 这虽然是韩青梅的第三个孩子了，但却是李昊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十分重视的。 吃过晚饭，韩度月收拾好了东西后，也没急着睡觉，韩青梅这一觉估计要很晚才能醒过来，她还要等着到时候给她准备吃的呢。 “小月，恭喜你了。”宋凝因为饭桌上多饮了几杯酒，脸上仿佛附上了一层红晕，眼睛也比平时要亮。 “谢谢，”韩度月和宋凝搬了凳子，一起坐在院子里，四月初天上的月亮只是一个弯钩，整个院子都显得黑漆漆的，但是韩度月的心情却很好，“宋凝，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证一个生命的诞生，而且他就是我的弟弟，一个比我小了那么多的弟弟，我现在只想着要怎么好好呵护他，让他快快乐乐地长大……” 有些话韩度月只能对宋凝倾诉，也正因为倾听着这些的人是宋凝，韩度月的语气也显得更加轻快。 宋凝一手揽着韩度月的肩膀，安静地听她说了很多话，嘴角忍不住泛起清浅的笑意，夜风徐徐，也成了两人间的点缀。 “小月，我也很替你高兴，”直到韩度月的声音弱了下来，宋凝这才开了口，声音轻得仿佛叹息，“只是你或许并不知晓，今日我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却不是为李先生和伯母感到高兴。” 韩度月歪着头看向宋凝，脸上写着疑惑：“那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是在想，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一个孩子呢？”宋凝直视着韩度月，眼里写满了盈盈的笑意。 韩度月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羞红了脸：“你在说什么呢？我才十三岁啊。” “是呀，可是我早就在想着什么时候把你娶回家，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宋凝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语气带着调侃。 韩度月想扭过头去装作生气，但看着宋凝晶亮的目光，韩度月却隐隐生出了旁的念头。 她现在虽然才刚刚十三岁，但是宋凝比她大了整整六岁，已经十九了。 在这个世界里，男子十五岁便可娶妻，十六七岁有孩子的实属正常，而到了十九岁却仍无孩子，甚至未曾娶妻的，似乎反倒被世人觉得不正常。 之前韩度月虽然也知道这里的规矩，但还是下意识地用现代时候的观念来评断这件事，却忘了自己生活的环境早就发生了巨变。 她甚至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会给宋凝带来多大的压力，又会给他引来多少人异样的目光，甚至是恶意的刁难。 就算只是说宋凝的家人那边，大概也不止一次地为此刁难宋凝了。 而自己呢？之前甚至还想着，就算到了十五岁，也不能嫁给宋凝，毕竟还太小了，怎么也要等到十七岁，可到了那个时候，宋凝都已经二十三岁了呀。 “小月，怎么了？”宋凝完全不知道此刻韩度月在想些什么，他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玩笑罢了。 韩度月仔细看了看宋凝的眉眼，大概是因为一直都呆在一起的缘故，所以韩度月之前并没有觉得宋凝的模样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是此刻仔细看来，却发现他好像不止个头长高了许多，脸上也能看出成长的痕迹，相比于五年前，宋凝的鼻子似乎更加挺拔，嘴唇似乎微微变薄了，大概也是他总喜欢挂着笑意的缘故。 还有那双本就璀璨的目光，也变得内敛了很多，添上了许多深邃，只是当他面对的是自己时，那双眼睛又会显得十分纯粹，清澈无比。 “宋凝，让你等了我这么久，真的……对不起。”韩度月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喜悦和轻快，变得沉重而自责。 她真是太自私了，只顾着为自己考虑，却忘了一直在包容她、等待她的宋凝，她怎么能这样伤害对方呢？ 宋凝呆了一下，眼中快速地闪过无措，接着便又被笑意所取代：“小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是高兴坏了，所以开始说傻话了吗？”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自私了，只考虑自己，却从来没有顾及到你，”韩度月握住宋凝的手，语气郑重，像是在给出一个承诺，“宋凝，你再等我两年，好吗？等到十五岁，我就嫁给你，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了。” 这下宋凝也彻底笑不下去了，他明白了是自己刚刚的玩笑话，让韩度月不开心了：“小月，我刚刚只是在同你玩笑罢了，并不是……” “我知道，但是这也不能否认我之前确实很自私的事实，”韩度月直接打断了宋凝的话，叹了口气后，偎依在了宋凝的怀里，“怪我一直没有真正地改变自己的想法，还理所当然地觉得你也应该是这样想的。宋凝，谢谢你一直愿意这样包容我，能遇到你真好……” 宋凝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见韩度月已经乖巧地倚在自己的怀里，只能轻叹了口气：“小月，遇到你，才是我此生最幸。” 两人就这么互相偎依了一会儿，就见那边李昊竟然从屋里走了出来，韩度月忙站起身：“爹，是不是娘醒了？” “正是，我正想去帮她弄些吃的。”李昊点了点头。 “那正好，我正准备去帮我娘做饭呢，”韩度月和宋凝打了个招呼，直接进了灶房，又怕李昊要跟着凑热闹，忙道，“爹，我娘那边也得有人看着才行，我这边一个人就行，你快去陪着我娘和弟弟吧。” 李昊这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又回屋去了。 这是韩青梅生完孩子后的第一餐，自然要多加注意，之前韩度月从稳婆那里得到的食谱是多吃猪蹄、羊rou，好下奶。 但从田大夫那边得到的答案却是要偏清淡一些，毕竟现在韩青梅刚生完孩子体虚得很，大补反倒不利养身。 这两者的答案区别甚大，几乎是走向了两个极端，如果不是因为在现代的时候也稍微了解一些，韩度月还真是不太好决断。 ☆、第395章 依据曾经了解的知识，眼下她就决定选择听从田大夫的话，帮韩青梅准备一些好克化的清粥小菜。 “我来帮你烧火吧。”宋凝跟着进了灶房，然后很自觉地坐在了锅门前，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帮忙烧火了。 韩度月欣然点头，一面帮韩青梅做饭，一面还在寻思着之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