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非情

    “所谓炼制凶尸，便是激发其怨气和戾气，你只需要像使用真气似的使用怨气便可cao纵凶尸，若是尸体有厉鬼生成的话炼制出来的凶尸会格外厉害。但是炼制过程也会多一个步骤。”

    “普通仙家尸体经过符箓转化自会激发其怨气为你所用，而有厉鬼的尸体因为其有难以掌控的戾气，所以你要想驾驭他，就要先了解他，这就是炼制高阶凶尸的步骤——共情。”

    “共情？”

    “共情，以音律触动灵魂，通过灵魂去激发他生气前的怨气，同时化去无法利用的戾气，然后炼制，否则强行炼制会被反噬的。”

    鬼神将素笛取出，开始吹奏共情，共情乃是一首曲子，何人所创已不可考，不过他不如问语出名，问语也是以音律来进行人与魂之间的沟通。

    曾经有人问道，聋子会不会无法修鬼道，的确，这个问语对聋子还是极度不友好的。不过聋子也可以修鬼道的，不过只是无法与鬼魂进行交流和炼制高阶凶尸罢了。

    一曲共情摄魂魄，几朝岁月踏歌来。

    鬼神的灵魂进入了厉鬼的魂魄深处，只见鬼神举着笛子，但是眼神已经空洞无神了。延陵鸰在一旁站着，看着鬼神得魂魄离身进入了尸体内。

    延陵鸰看着鬼神灵魂离去想到：‘弟弟还能回来吗？’

    笛声悠扬，没有人吹却经久不绝……

    三十年前，岚山，作为仙界少有的大城市，吸引着四方来和无数商旅。

    岚山萧家近几年在仙界百家中来一直排在第二，紧跟龕神唐家，一时间风头无两。而他们得本家府邸便在岚山。

    每次岚山萧家的清谈会，仙族百家都会前来参加，就连龕神唐家也不得不前来捧场。

    这日，岚山萧家胜邀仙族百家的小辈前来比剑论道，相互熟识，搞好关系。但是在这个小辈群集的宴会上，缺少了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他们就是唐家和萧家的少主。

    唐家少主唐兰襟，兰襟一词取自《采桑子》的：‘近来怕说当年事，结遍兰襟。’唐兰襟刚到岚山，便前来拜会萧家，随即在城中游荡，并不屑于参与萧家聚会之事。

    唐兰襟换了便装，斥退了护卫，独自一人在岚山游荡，岚山商旅成群，特别是最近萧家仙界聚会，不少人特意赶来，希望入了哪一家的眼，从而飞黄腾达。

    唐兰襟在街上逛着，很快便被一栋别致的房子吸引，房子外表为竹绿色，整个形状仿佛是一节竹子被砍下，倒放在那。

    唐兰襟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乐坊，是往来旅休息歇脚的地方，跟茶坊、剧坊是一类的。

    见那乐坊之上有一块牌子，上书：醉音轩。唐兰襟便又来了兴趣，他即为唐家少主，音律自是不差，仙家音乐更是凡音难比。他不信一个小小的乐坊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口气。

    他进了醉音轩，选了个二楼雅座，点了一壶茶，坐在桌边便开始吃着。

    一曲萧音作罢，并没有什么震撼人心的音乐触动。随后不久又有一绿衣青年上了演出用的高台。

    本来唐兰襟没有关注，只想吃完这碗茶，便起身离开这里无聊至极，还是到别处逛逛去。

    谁知一曲萧音传来，那萧音若虚若幻，婉转悠扬，绝不似人间之音，萧音空灵，直击心灵的旷野如同阳光穿透水晶般容易。唐兰襟震惊的放下茶杯，遥望着那个吹箫的人。

    此人一袭浅绿长袍，竹绿色的裙边嵌在长衣之上。再看此人容貌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如同竹林里那傲世的竹花，用尽生命去绽放属于他的雅洁。

    唐兰襟完全陶醉于这悠扬的箫声中，就连不识音律的凡人百姓，对比前后两首箫音，便也觉得前首不堪入耳了。

    一曲箫声戛然而止，但是其余音绕梁不绝，等到唐兰襟回过神来，演奏的男子早已下了台。

    唐兰襟连忙起身，甚至打翻了身旁的茶杯，但是他全然不顾，朝着那个人影便追了过去。那人出了醉音轩，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

    唐兰襟仿若失了魂一般，甚至动用仙家法术想要追上那辆马车。马车很快便停到了岚山萧家府邸的门口。

    那人下了马车，身后的长发被风吹起，搭在肩上。很快便进入了萧家府邸。

    因为这是萧家府邸的后门，因此非本族弟子的外戚不得入内。唐兰襟自然被拦在了门外。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拒之门外。

    他开始不停询问有什么能够进入府邸的办法，最后将自己随身的玉佩送给一个老人，老人才带着他以奴仆的身份进了萧家。

    此刻那绿衣青年已经来到了前殿，此人名叫萧韵天，名字取自《鹧鸪天》：‘空惊绝韵天边落，不许韶颜梦里看。’绿衣少年不知道有人跟着他追到了府里……

    唐兰襟为了见到那个绿衣青年，便在府中开始寻找，不过他一个奴仆身份，又能找到哪去呢。

    他或许是痴迷了，也或许是魔愣了，更或许是任性惯了，他便隐姓埋名在萧府中生活下来，每天除了干活自是心心念念着那道绿衣少年的萧音和容颜。因为他没干过什么活，打没少挨，饭没多吃，骂没少听……

    他每天都在府中渴望再次听见那声仙界仅有的萧音。渴望邂逅那一个令他最初的心动。这一待便是三个月。

    仙界百家最近都在流传一个消息，龕神唐家的少主唐兰襟自从参加了岚山萧家小辈的聚会后便失踪了，随行护卫被暴怒的家主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龕神唐家利用他们仙府的力量开始在仙界寻找起来，后来他们认定，少主是在岚山失踪的，附近也在无人见过他的踪影，必是被萧家藏了起来。

    仙府调集军队重重包围住岚山城，要求萧家交出唐家少主，他们要派驻军队进府搜查。

    事关岚山萧家的脸面，岚山萧家也有实力硬扛龕神唐家的威势，若是让他们进府搜查，以后岚山萧家便会永远成为仙家各族的笑柄。

    岚山萧家府邸内部也开始悄悄议论此事，毕竟岚山城被封，这不是小事，就连寻常百姓都看得出，龕神唐家也是借此事发难，巩固自己仙界第一的地位。

    唐兰襟从府中奴仆丫鬟的闲言碎语中听得唐家来人包围了岚山城，他更就有所依仗，只是他不寻得萧音，便不会离去。

    周围的丫鬟看着这个身穿的破烂的少年，从容貌和举止中都能看出其家教修养极好，但是脑子或许有些毛病，他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绿袍吹箫的男子。

    这里可是萧家，萧家之人都穿绿袍，都会吹箫，走在府邸中哪都能见到个萧家人，这人脑子定是有些问题。

    入夜，唐兰襟坐在一棵树上，他进府已经三个月了，可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萧音却一直没有再出现，虽说每天都能听见萧家人在吹箫，不过那萧音粗鄙难听，绝不是当日的绝唱。

    他将腿搭拉在树枝下，突然听得耳边有着隐隐萧声，便飞身下树，朝那箫声寻去。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萧府之中的花园绿地，在那水边的亭台处站着一位青年，一袭绿色长袍、一支玉箫、一头漆黑长发、一抹澄澈的双眸在月光下形成了绝美的独唱。

    唐兰襟终于寻得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他失了神般迅速凑了上去，用手紧紧抓住那个人的手臂，箫声戛然而止。

    那个绿衣青年便是岚山萧家的少主萧韵天，萧韵天正在吹箫，他自小辈聚会后，闭关三个月研习萧家古乐谱。

    他吹奏刚来了兴致，便被突如其来的人打断了，便有些诧异和微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萧府之中，随意打断别人岂非无礼。”

    “我终于找到你了，那日我在岚山醉音轩有幸听到了你的萧声，绝不似人间之音，我便寻来，等了你三个月……”

    “哦，那日醉音轩，我正吹奏，灵感便至，想得那萧家古乐谱有了解决办法，便闭关三个月，倒是不曾想让这位兄台苦等三个月。”

    “你还能演奏一遍那日醉音轩的萧曲吗？”

    “音乐自需人来赏，乐意之致。”

    萧音如流水，唐兰襟便又倾醉在这如水的萧音之中，可是不久，萧音却又止了，唐兰襟回过神来，只见一绿衣男子从远处靠近。

    萧韵天微微一躬身，“父亲，您来了。”

    “韵天这箫声倒是又有涨进，怎得今日出关了。”

    “今日特出来吹箫寻找灵感，怎巧遇上一位熟识我音律之人，方为他再奏一曲。”

    “哦～倒是有趣，不知这位熟识音律之人是不是本家弟子吧，想必定也是位风流倜傥之人吧。”

    来人正乃岚山萧家的家主——萧弥，唐兰襟认出了来人，便恭身作揖道：“拜见岚山家主。”

    岚山家主自然也认得唐兰襟，毕竟他刚来岚山之后便前来拜会，只是小辈的聚会并未参加罢了。

    萧弥见到是唐兰襟便有些不悦和嗔怒道：“你唐家少主为何来我府中，你父亲找你不得，嫁祸我们，封锁岚山已经一月有余，你还不出去，让你父亲撤了军，我们萧府不欢迎唐家之人。”

    说着便招徕几个仆从架着唐兰襟往府外走去，唐兰襟想要挣脱，奈何架得太紧，只见自己距离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更是逐渐阴沉。

    后来他被送回来唐家在岚山外的驻军，此是唐兰襟又有些失神，仿若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般落寞。

    唐家家主唐海川也就是仙府府主见到儿子身上那脏兮兮的衣物和若疯若癫的神情，还有儿子是从萧府被送出来的，明着是送，暗着却是赶。

    唐兰襟是从萧府被送出，萧府对于此事绝难逃干系。唐兰襟回到龕神唐府之后失魂大病三个月。

    这三个月之中，唐家家主以图谋不轨、陷害少府主、违背仙道人伦、擅自组织仙家聚会、拒绝接受仙府支配等十八条大罪欲将岚山萧家流放仙界蛮荒之地。

    岚山萧家忍无可忍，率府军当众起事，斩杀仙府官督，修信百封，送往各家，希望一同平灭仙府，还仙界一个和平。

    谁知他起事之后，各家纷纷与他撇清关系，断绝交往，唯恐避之不及，不敢得罪仙府唐家。岚山萧氏势力再怎么强大，他也无法孤掌难鸣，抵抗整个仙界，历时三个月，萧府叛军便被剿灭。

    等得唐兰襟再醒过来时，听说岚山萧氏被灭了族，连忙不顾还虚弱的身体，前往岚山。

    此时岚山已是残破败落，曾经的城市已经被弄得凌乱不堪，仙府以聚众叛乱为由将岚山五十多万百姓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将萧府剩余的人全部押往龕神唐家，等待诛杀示众。唐兰襟来到了曾经生活了三个月的萧府，只见府门上那块岚山萧府的牌匾已经被砸的粉碎，进了萧府，四处黑烟滚滚，整座萧府都在燃烧……

    他问了一个镇守的仙界士兵，得知萧家家主萧弥已经被杀了，但是萧家少主和一些家眷被押往了龕神唐家，准备择日诛杀。

    唐兰襟又匆匆赶往龕神唐府，在府邸的死狱之中见到了被捆着手脚，浑身污浊不堪的萧韵天。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心中憋着很多话，内心充满了愧疚，这件事虽不是他的错，但是是因他而起。

    唐兰襟用少主的权力将萧韵天带出狱中，找了个无人的洞府，便将他放了进去，唐兰襟砍断了他手上和脚上的锁链。

    望着他那张万念俱灰的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那种神色。唐兰襟当着他的面跪了下去，“对不起，是我唐家害你家破人亡，但这一切我绝没参与。”

    萧韵天依旧呆呆的望着空中，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神色。唐兰襟知道自己大错铸成，想要弥补已是极其困难，但是他却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平复他。

    每日他都和萧韵天在一起，除了吃饭回家族之外。后来干脆就直接吃住在了洞里。很快萧家余孽被斩首的消息传遍仙界，自此，萧家仅余萧韵天一人。

    过了三日，萧韵天终于是回过神来，承受不住打击的他号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让人心碎。

    唐兰襟再次跪在他面前乞求他的原谅，换来的只是一句：“滚～”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萧韵天终于冷静下来。和他待在一起，就算是仅仅看他一眼就很满足了，惹他厌、讨他嫌、被他骂，唐兰襟每天乐此不疲……

    可是唐家却乐不起来，唐家少主整天跟那个萧府余孽待在一起，让唐家家主很没面子，也让唐家很没面子。于是他便派人趁着唐兰襟外出期间，将萧韵天诛杀。

    待得唐兰襟回来，见到躺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把剑，已无呼吸的萧韵天，唐兰襟瞬间感觉整个天都塌了，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手上的果子也掉落在地。

    他扑倒在萧韵天的尸体旁，只见他的尸体下面还压着一支断成两截的玉箫，玉箫已断，世间再无萧家仙音。他的尸体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或许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解脱吧。

    唐兰襟将剑从他身上拔下，丢在地上，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不久便趴在他的尸体上哭成了泪人。

    他背起萧韵天的尸体，拾起那支断掉的玉箫，茫然的在山间行走，这一走便是一天一夜。

    直到累的再也迈不动腿了，他才倒在地上，早已哭干的眼睛再也哭不出一滴泪来。

    他倒在地上，脸部朝下，他恨，恨自己的相见恨晚、恨自己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心、更狠自己卷入了他的生活、恨自己的身份、恨自己的私心……他恨得太多太多，可惜一切都只是空恨了。

    他爬起身来，在山壁上开始开凿洞xue，他嘶吼，他想要带他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在这茫茫龕神山中拾寻那份失去的情愫。

    后来他去镇上把自己的唐家佩剑当掉，换了一副棺材、一个木匣、一摞砖头、一件萧家衣服。因为萧家被灭，很多东西都被仙府军带出，卖到了市场上。

    在镇上修了一封绝笔，放弃自己唐家少主的身份，并将这封信托一个过路之人送往龕神唐家。作为报答将自己全部的钱财给了捎信之人。

    后来的情况就不必提了，将半截玉箫当做钥匙，他在自己用剑劈出的洞府里，用砖头把自己和萧韵天永远的关在一起。扒着棺材，手握半截玉箫，用杀死萧韵天的剑推进了自己的腹部，他用自己生命去换永远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