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记者并非纠缠不休,问了些话后,得到想要的报道,逐一散去。 乔予笙提着行李准备搬上车,谈枭手臂用力将东西夺走,“我来。” 望着男人走向后备箱的结实背影,乔予笙抿住唇瓣。 王秀兰上了车,显得很不自在。 乔予笙跟上副座,不一会儿,谈枭也坐进来,墨镜重新推回鼻梁,藏住那一双格外引人注目的茶色鹰眸。 车子一路驱回七号院。 沿路的形形色色,乔予笙一一收入潭底,没想到,转了一大圈,她最终还是要回到这里。 乔予笙扬笑,觉得讽刺。 玛莎拉蒂停在门口,两名佣人下到台阶,急匆匆跑来拿行李。 旁边的苏堇哭得双肩颤抖,两脚定住不能动,“予笙。” 乔予笙走上前,拥住她的背部,“对不起,连累你了。” “你终于回来了。” 谈枭取下墨镜,随手丢向副座,苏堇看见男人走下车的身影,眼泪汪汪,着实止不住。 谈枭双手放兜,擦过二人进了屋。 王秀兰跟着下车。 慕容钰早把中饭准备好,一桌子的丰盛,香味扑鼻。 这是乔予笙第一次同婆婆见面。 慕容钰发髻高绾,面容干净利落,年过半百却没留下多少岁月痕迹,就连眼角的皱纹也很淡。 特别是她的眼睛,清亮,黑曜,看着让人舒服。 名门贵妇对于各个细节的保养都是很到位的。 慕容钰冲她招招手,慈眉善目,“予笙。” 乔予笙松开苏堇,动身踩上几层台阶,认真找着一个最适合的称谓,“谈夫人。” 慕容钰握住她的手,“还喊夫人?” 乔予笙面露尴尬,那一声“妈”,着实叫不出口。 王秀兰来到她近侧,慕容钰看到她,双目瞬间变得动容,张了张嘴,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又碍于什么,隐忍了下来。 王秀兰含着一把温热。 苏堇立在一旁,十指紧扣放在身前,来回巡睃三人。 王秀兰的房间安排在一楼客房,考虑到她上了年纪,不便爬楼,慕容钰把她照顾的很周到。 是夜。 乔予笙躺上床,她同苏堇聊了一个下午,这会儿才空出时间休息。乔予笙闭了闭眼,直到现在才相信,自己真的回来了。 一道暗影压下。 乔予笙鼻子灵,嗅到股淡淡的烟草香,赶紧睁开眼睛。 谈枭双腿立在床边,俯下身正用一双结实的手臂撑在她脸部两侧,绝俊的容颜近在咫尺,遮住天花板供给她的灯光。 男人盯她盯得出神。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乔予笙只觉皮rou都要被剥下来一层似的,“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 乔予笙瞪他眼,看着谈枭嘴角擒起的笑容,她两指揪起男人臂膀一小块rou,大有秋后算账的架势,“你先前在记者面前说我什么?” 她都记得呢。 说她追他,说她死乞白赖,说她非她不嫁。 真扯。 “我说错了吗?”谈枭勾勒的弧度越来越浓烈,实在难以想象出,这张儒雅的俊脸下,竟有颗阴狠的心,“你说过的话,倒是忘得极快。” 乔予笙咬牙,“我什么时候说了?” “自己想去。” 男人倾起身,乔予笙揪着的两指一用力,捏到的是一块结实冷硬的肌rou,于他来说不痛不痒。 乔予笙懊恼不已。 什么人啊,铁做的吧? 谈枭烟瘾犯了,考虑到予笙怀着孩子,他不得不拿着打火机去往露天阳台。 一口烟,深抿入喉。 零星的氤氲笼罩在男人眼里,令那原本沉稳的神色,变得有些异常。 夜空,一阵冷风拂面,吹得他发尖轻晃。 如果,那件事让笙笙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谈枭不由烦躁。 092这才是真相! 乔予笙好不容易才肯回来,这次,他不想再把她弄丢了。 昏黄的景观灯下,谈枭背部靠着栏杆,手肘搭出去,衬衫袖口掳起两寸,尊贵的白色身影投射在防潮地砖上。他阖了阖眼,方才的温存早就消失不见,男人视线瞥向远处,神色,令人难以捉摸,清风吹过来,夹在指尖的香烟飘出几抹火光,尔后,无影无踪。 乔予笙坐在床头,墙上只开了两盏璧灯,她手心抚向小腹,近五个月的身孕依然不显,若不是宝宝偶尔有胎动的痕迹,她甚至会怀疑,检查结果是正确的吗? 纤细的手指平放在上面,她闭起眼睛,可这会儿什么都感受不到。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谈枭的脸。 他今早的表白,历历在目,估计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 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乔予笙想不通,她从不否认他的优秀,外貌,身价这些,就是因为太优秀,她才怎么也弄不懂。 当年的事她记不太清了,那时候太小,再加上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她更加不愿回忆那段痛苦。 不管怎么说,她这条命,的确同他系的很紧。 姥姥当时把真相说出来的时候,她震惊的许久都无法回到现实。 他们之间,竟是这种牵扯。 乔予笙想了想后,掀开被子走下床。 听见脚步声,谈枭侧出去的眸子收回,看见乔予笙正站在跟前就近的位置,手里还拿着件他的外套。 谈枭两指摁灭烟火,维持着一条腿弯曲的姿势。 乔予笙细看他的神色,始终放不下戒备,可又想做点什么,“外面冷。”她缓缓靠过去,“你把外套穿上吧。” 难得的温柔。 谈枭嘴角扬起笑,拉过她的手攥紧,“有你在,不冷。” 他的掌心温暖适度,乔予笙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枭。”她红着脸喊了声,再不是连名带姓,与之前每一次都不同,既然选择回到这儿,她便要做些改变,“当年,谢谢你。” 他专注的盯着她,心中,突然袭来某种强烈的冲击。 凉薄的唇瓣绷成条线,谈枭伸出一手,将乔予笙拉到怀里,他的动作敏捷迅猛,乔予笙吓了一跳,脸蛋刚刚抬起,妄想盯视他狭长的眼眸,嘴唇就被擒住。 男人五指扣住她的后脑勺,久违的吻,带着种悸动,舌尖缠绕,似要将她彻底吸入骨髓。 依旧,霸道如初。 乔予笙紧紧闭上眼睛,鼻翼内烟草味夹杂着男人生来的体香,两抹交融,却并不觉得浓烈,反而清新淡雅,足够使人沉沦。 于谈枭而言,这是种失而复得。 深夜,风云残卷。 王秀兰难以入眠,好不容易觉得困倦,迷迷糊糊就听见门口传来阵敲门声。 她摸索着,打开床头柜一盏台灯,穿件外套,王秀兰起身,房门才拉开条缝,一只孟加拉猫便挤身而入。 紧接着,一道暗影压进来。 王秀兰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瞳仁内映照的,正是慕容钰的影子。 她容颜微变,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谈夫人……” 慕容钰早就热泪盈眶,紧随王秀兰进了屋,未避免隔墙有耳,还将房门反锁。 慕容钰来到她身旁,呼吸沉重,酝酿许久才喊出口,“恩人。” “谈夫人不必这么说。” “当年要不是你……”慕容钰掩面,心中倍觉难受。 王秀兰杵立着衣柜,台灯照射的光线由斜侧打来,令她一张脸忽明忽暗,“谈家救了我们予笙,我很感激。” “可予笙的命,是你救的。”慕容钰抑制不住情绪,她抓住王秀兰的手,就差跪到她跟前,“予笙和阿枭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谢谢你没将当年那件事告诉她,否则,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儿。” 王秀兰抹了抹眼角,白发苍苍。“为了救予笙,我心甘情愿。”她看眼慕容钰,如今自己的眼角薄在她身上,照样能够见到光明,“谈先生当年说得对,他没有理由无条件帮我们,一个眼角薄换予笙一条命,其实是我们赚了。” 闻言,对于这种乘人之危,慕容钰越发觉得愧疚。 十五年前—— 某间病房外,王秀兰扶着门框,已经跪了很久。 病床上的慕容钰正在输液,她患了病毒性角膜炎,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京城的这家医院,医疗设备在全国都属于领先,即便如此,她仍等不来合适的眼角膜。 “阿枭。”慕容钰看眼窗边挺立的背影。 少年折过脸,一身黑色休闲服,精致隽永的五官,透着菱角分明的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