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节
“娘——娘娘?”杨平的舌头打结,十分艰难的开口,“怎么会?您不是——” 就算廖容纱和廖弈城是同一个人,可廖容纱死了,并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入殓安葬的,这件事,是不可能作假的。 宋楚兮却一直是一副将他牢牢掌握的样子,走到他面前一步之外的地方站定,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剑尖触在他胸口。 “现在还轮不到你来问我,不想死的,你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宋楚兮道。 杨平咬着牙,闷不吭声。 宋楚兮看着他,目光冰冷,出口的第一个问题,就又在杨平心上重重一击,“殷桀是哪儿来的?” “娘娘怎么会这么问,小殿下当然是——”杨平怔了怔,即使他的反应再快,宋楚兮也清楚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促狭。 “杨平,我知道你最擅长的是什么,如果你不想让我当场废了你这只手,就不好想着耍花样。别跟我殷桀是当初我生下的那个孩子,他不是!”宋楚兮剑尖一移,戳在他肩头一侧,“如果你觉得为难,那么或者退一步,我再换个问法?当初——我生下的那个孩子呢?” 她的语气强硬且肯定,没有一丝的犹疑和不确定。 “娘娘——”杨平被逼无奈。 “看来你还是只想着敷衍我?”宋楚兮打断他的话,她一直没下杀手,她现在还需要从杨平这里询问一些事情,不能直接一剑杀了他,而一旦她出手,杨平这样的高手,可能就要洞悉她眼下这外强中干的力道了,“说!殷绍他——到底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娘娘您说的没错,长孙殿下——他的确不是您生下的那个孩子,您的那个孩子——”杨平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浑身杀伐之气,当面就在威胁他的人根本就承受不住他的任何一招,只尽量的拖延时间道:“娘娘您不是都知道吗?那是个死胎,太子殿下那时候的处境不妙,便叫人抱了现在的小殿下回来,冒名顶替。” 以殷绍当时的处境,宋楚兮也心知肚明,有些事,他必定是会提前准备的。 横竖殷桀不是她的孩子,而至于那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都跟她没有关系。 现在她就只想知道,她自己的孩子到底是被殷绍如何处置了,哪怕注定了她和那孩子没有母子缘分,但是作为母亲—— 她不能连孩子的埋骨之处都不知道。 “杨平,看来我方才给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宋楚兮手下长剑缓慢往前推了一下。 杨平被逼着后退一步,许是她眼底神色太过冷酷决绝的缘故,杨平便直觉的以为她是真的对一切有所察觉,就只是要从自己口中确认一遍的。 当年的太子妃廖容纱,就是个手腕强硬,眼里不容沙的人。 “事到如今,奴才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娘娘您今天既然会冒险潜入这浮屠塔中,就必定是冲着殿下来的,横竖您迟早都要知道,奴才便直接都告诉您好了。”杨平终于心一横,一梗脖子迎上她的视线道:“是,您生下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死胎,但遗憾,只是个女孩儿,被——被殿下下令,处理掉了!” 宋楚兮的心头剧震。 这个时候,她的脑中突然就混沌成了一片。杨平的这个解释,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她的心却是瞬间乱了,再容不得细想其中原委,只有往前逼迫了一步,是你去做的,“是你去做的?” “不是!”杨平被逼,又再后撤了一步。 “是谁?” “……”杨平死咬着牙关不再吭声。 这个女人和殷绍之间的那一场算计,到底是惨烈到何种程度,作为殷绍的亲信,杨平一清二楚,她既然回来了,就一定是冲着殷绍,与其让她在暗处做动作,不如彻底刺激她发作,早一点正面对上,殷绍反而比较容易防范他。 而这个时候的杨平也同样确定,宋楚兮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不想出卖伙伴的心情,宋楚兮是能理解的,但是这些人,葬送的是她孩儿的一条命! 如果这杨平所言是真的话—— 宋楚兮突然就觉得胸口窒闷压抑的利害,丝丝缕缕的疼。 都是她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蠢,估算失误,要不是她自甘走入了殷绍所设下的陷阱里去—— 可是殷绍那样精妙的算计,步步到位,根本就让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其实从她临盆之前,他就已经替她安排好了葬礼的流程,如果说她当初生下的是女儿的话,当时她却是清清楚楚听到稳婆说“是位小皇孙”的。那些婆子不可能有胆量擅自谎报,那个情况下,殷绍就是需要一个嫡子来稳固地位,所以那就只能说明,他是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管她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都让稳婆大声报喜。 可想而知,如果那会是个男婴的话,那么他要逼死的就只是她廖容纱自己,而如果那是个女孩儿的话—— 宋楚兮恨恨的闭了下眼。 殷绍,你当真是狠绝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肯定是提前已经将要替换的男婴就提前准备好了的,殷桀,果然不是她生下的孩子,她以前还就只当是自己冷血,因为殷绍的关系才打从心底里排斥那个孩子,现在想来,至少在这一点上,她的感觉还是没有错的,因为—— 那根本就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不是你去做的?那就是蒋成海?”飞快的镇定心神,宋楚兮的眉眼一厉,再次追问。 她的这个体型,比廖容纱要矮一些又瘦弱一些,并且声音也不很像,杨平的脑子里其实一直都是混乱不堪的,他不仅是亲眼看着廖容纱下葬的,当初按照规矩,东宫中停灵七日,那个女人明明是死透了的,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生还的可能。 但就是她说话的语气,这种语调,这种气势,却又叫杨平矛盾不已,打从心底里,就是认定了她就是廖容纱,而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 杨平其实一直都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往上冒的,用一种古怪的眼神防备的盯着她。 宋楚兮这会儿已经有些乱了心智,再度冷声逼问,“我再问你一遍,当初我生下的那个孩子,是当时就是个死胎,还是——” 当时她的确是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的,这一点他十分肯定。 杨平察觉到了她的心绪不稳,终于找到了可趁之机,索性就破釜沉舟,继续刺激她道:“那孩子,其实还有气息——” 宋楚兮如遭雷击,眼底突然升腾起nongnong的杀意来。 那个孩子没有死,但是—— 却被殷绍杀死了? 就算殷绍需要儿子,也就算他再想她死,可那个孩子,也是他殷绍的骨血啊,他怎么就能够那么狠心?既然他能偷龙转凤,做的天衣无缝,那么就说是双生胎不行吗?至少,还能留那孩子的一条性命。 作为父亲,他怎么可以那么狠,那么狠…… “呵——”宋楚兮胸中悲愤,却是突然不受控制的冷笑了一声出来。 杨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眼神变化,乘胜追击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继续诓骗于您的必要,想必娘娘您自己的心里就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小殿下的身世有问题,如果不是宛瑶那个丫头知道的太多——您的孩子,自然是要交给她来照料才是最稳妥也最合理的。” 是了,还有宛瑶,从她回来之后,费劲了心思也未能找到的宛瑶。 那个丫头,果然也是难逃被灭口的厄运吗? “宛瑶?”宋楚兮的神情恍惚,微微呓语了一声。 一个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一个是对她忠心不二,能为她豁出命去的贴身婢女,这两个人的死讯确认,足够带给她巨大的打击。 杨平眼见她的目光游荡涣散,自知时机已到。只他心中忌惮当初廖弈城的身手,又不确定眼前这蒙面女子的底细,便多了一重小心,不敢强取,手中运了内力骤然一掌劈向宋楚兮持剑那只手的手腕。 彼时宋楚兮的神思涣散,不及防备,危险袭来,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撤身避让。 她这小半步退开,恰是给杨平大开了一道生门。 杨平也不恋战,提了内力就直扑门口。 宋楚兮自知上当,抬脚要追,却知道,以两人之间相差悬殊的身手和体力,她一定追不上他。 “杨平——”心中飞快的略一思索,宋楚兮索性就止了步子,盯着杨平飞快逃窜的背影冷声唤他,“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的脸?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杨平知道她这是诱敌之计,他但凡迟缓了一刹那,都极有可能被这个阴狠狡猾的女人当场弄死。 可是他脑中对于廖容纱的身份,实在是存了太多的疑惑。 那个女人,明明已经入土为安,她不可能还活着。 虽然出现在这里的这个女人已经亲口承认,并且从她身上的种种迹象显示,她都应该就是前太子妃廖容纱无疑,可是她的身段和声音,还有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起死回生的种种—— 这些谜团,就像是一个*咒。 杨平的心里虽然一遍一遍的在警告自己不要被她诱惑,身体的反应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 宋楚兮站在燃着火把的冰冷密室里。 她居然不是虚张声势,真的抬手,缓缓扯下了蒙面的黑巾。 杨平仓促中回头。 他就只想要看一眼,确定这个女人的身份,但是看到了呈现在眼前的这张脸,还是震惊过度。 是她?居然是她? 宋楚兮?南塘宋氏的四小姐? 可是怎么会呢? 如果她是宋楚兮,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是已故的太子妃廖容纱,难道她和那个女人认识,或是有什么不解的渊源? 杨平的脑子里更是混乱一片,但他脚下逃窜的动作未止,只是这样心绪不宁的情况下,却不可能不受影响。 宋楚兮的唇瓣勾起一个诡异冰冷又妖艳的笑容,以最精准的时机和角度迅速抬手,射出了袖子里暗藏的染血的最后一箭。 “咻——” 残留有前面暗卫血迹的精巧袖箭疾射而出。 宋楚兮对那杨平的反应和心理都把握的分毫不差,那个瞬间,正处在杨平极度矛盾和困惑的思维状态之下。 这一箭—— 是绝杀! ------题外话------ 我兮已经帅裂苍穹,秒杀一切男主男配不解释,我默默的蹲墙角流口水,你们把月票交出来,敢藏私的,今晚就把我兮派过去╭(╯^╰)╮ ☆、第062章 投怀 即使是杨平这样首屈一指的高手,也没有任何逃脱的空隙。 袖箭正中他的人中,甚至都没有见血,杨平奔窜中的身子却是突然失去了牵引一般,保持着一个回首的动作,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重重的扑了下去。 “你——你是——”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咯咯声,眼睛里弥漫的都是不可置信的恐惧情绪,就那么瞪着眼,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宋楚兮咬牙继续提着那口气,快走过去,面无表情的飞快将他身上搜了一遍。 本来就只是为了碰碰运气,最后居然真的从他腰带的夹层里剖出来几张薄纸。 她一目十行的飞快扫了一遍,忽而忍不住又看了杨平的尸首一眼,然后转身奔到一侧墙壁前面,就着上面的火把将那几张记录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付之一炬。 一直到确认那几张纸被焚烧成了灰烬,而没有留下任何一点残骸她才放心,重新举目,飞快的将这间密室打量一遍。 杨平的那些话,她是信也不信,毕竟殷绍身边的这两个侍卫得他调教多年,心智非比常人,总有些混淆视听的手段的。可是杨平最后会主动提及宛瑶—— 这一点,却叫她心中起疑。 宛瑶是她的心腹,对她忠心耿耿,但毕竟是个丫头,又已经逝去那么久了,就算是好当年的那件往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