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大人,请说。” “我刚才跟果毅都尉他们赌钱,把这个月刚发的俸禄都输光,没法向我家那个黄脸婆交代。能不能借些银子给我,帮我度过这个难过?” 听到这话,袁一心语:“难怪刚才他慌慌张张的,原来是输了银子,怕媳妇闹,敢情正琢磨着怎么填补这个漏洞,就撞上了我这个财神爷。他赔着笑脸,说了这么多金玉良言,原来是有代价的,现在,算是图穷匕见了。” 见陷入沉默的袁一迟迟没有答话,长史满脸不快,声音也变得粗鲁起来:“你不借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回过神的袁一,连忙摆了摆手:“大人开口,我怎么会不借呢?我刚才是在琢磨,我整天都在抄抄写写,真是无聊透顶!不知道大人介不介意,带着我去玩几把,找找乐子?” 长史满脸犹豫道:“现在是当值时间,以折冲府的规矩来说,要是被人发现聚众赌博,可是要被罢免官职的。果毅都尉手痒难耐,实在忍不住就叫了几个亲近的官员,随便玩几把,要是我贸然把你带去,他肯定会冲我发火的。” 这时,袁一已经将东西捡好,他便站起身子,往天边看了眼,心想,老天爷向来只把自己往死里坑,这回好他好不容易大发善心,把这么好的鱼饵送到自己跟前,自己绝不能让这黑不溜秋的鱼饵从手边溜走,白白错过钓起果毅都尉这条大鱼的机会。 这样想着,袁一便面露不快道:“以为大人真把我当自己人,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很快,长史就把话圆了回去:“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当然把你当自己人,我可不保证果毅都尉会把你当作自己人。” 袁一走到长史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是咱们都尉的亲戚,果毅都尉是咱们都尉的心腹,这样一算,不都是自己人了吗?我手气向来很臭,赌钱倒是次要的,其实,我是想要多结识些大人,日后,好有个照应。” 见长史还是一脸犹豫,他继续游说道:“您也知道都尉大人,他贵人事忙。自从,我来到折冲府后,就没怎么见过他。有时,我感到最苦恼的是,有银子没处花。”说着,他一只手捧着典籍,另一只手则拿出一锭银子塞得了长史手中。 长史觉得他说得在情在理,加之,他又精通钱财的妙用。因此,长史便被打动道:“这样吧!我先去跟果毅都尉说说,如果成了,你就去玩几把,如果不成,那我也没辙。对了,你带了多少银子?” 他暗叫“糟糕”,他连今早是怎么出门,都给忘了,怎么会带银子?方才给长史的那些银子,都是预先在尹玉书那里拿的,现在自己身上就只剩几钱银子,这可跟他们赌不了钱。 虽然,遭遇窘况,可他还是一脸淡定地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有多少银子?” 长史竖起五根手指头晃了晃,袁一心领神会道:“五十两。我刚好带了这么些银子。这样,大人先去跟果毅都尉他们去说,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一放,大约一盏茶时间,再到这里碰头,如何?” 见长史点了点头,转身而去,袁一便赶忙迈开步子,从后院翻墙而出,直奔马车停靠的后巷。 他进了马车,将典籍和官档交到尹玉书手中,交代道:“你博闻强记,以前固盟军的军规和奖惩是由你来管理执行的。你看折冲府的这些关于制度和奖惩的典籍一本又一本,肯定是屁话很多,作用力不强。” “我要你根据这些典籍,归纳出十条专属于折冲府的军规,不要咬文嚼字,要上至官员,下至士兵都能看懂这些军规是在说什么,所以,怎么简单怎么来。还有,要明确职能和奖惩,不能出现任何模棱两可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这些规矩要条条正中要害,还有,就是奖惩方案。记住,它们不是好看的摆设,要绝对执行,所以,必须要切实可行,强而有力。” 听他说完,尹玉书点点头:“好。郡王需要在几天之内完成这些?” 袁一摇摇头:“我可没有几天时间给你,明天酉时之前,就把制定好的军规给我。” 尹玉书看了眼手中的典籍,皱眉道:“明天?郡王好像忘了,我除了要把所有的典籍看完,还要思考,归纳,再舍取,补充,最后才是组织,写成郡王需要的十条军规。我只有一双手,一双眼睛,一个脑袋,怎么可能用一天半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事?郡王确定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袁一笑了笑:“这算强人所难吗?”说着,他拍了拍尹玉书手里的官档:“除了那十条军规,我还要你把折冲府的官员分成正常升迁和背后有人两类,然后,再把正常升迁分成能力超凡和就这样吧两类。如果,你还有时间,也可以把背后有人那类也分分,把他们分成皇亲国戚和远房亲戚。这样才叫强人所难。” 尹玉书满脸不快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在十八个时辰里,做两件这么劳心费力的事,我可没有三头六臂。” 袁一不以为意道:“我知道。今天,有人让我在三天内,把一盘散沙的折冲府治理得纪律严明,士气震天。若是做不好,就要把我的头拧下来,挂在折冲府门前。你觉得,跟你比起来,哪个比较强人所难?” 虽然,三天的期限是袁一自找的,但是,在游说一个人的时候,说出所有实情,坦诚自己的愚蠢,能换得同情吗?对方会被自己的这种诚实感动吗? 袁一知道答案是,不会。而真正会发生的事情是说服力大打折扣,从而,无法说服尹玉书,处理好这些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 显然,尹玉书有些被说服了,可还是存在些疑虑,因而,他没有答话,低头陷入了沉思。 见此,袁一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是郡王,你是知事,我吩咐事情,你可以做不好,可不容许拒绝,必须去做!这就好像,我对于现在的老大,她的吩咐事情,我也必须去做。但是,她规定了事情没有做好的后果,可我没有这么做,所以,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尹玉书点点头,满脸无奈道:“好。我做。不过,这事情看上去很重要,郡王真放心交给我去办吗?” 袁一扬起一边的眉,看了尹玉书片刻,道:“你觉得,除了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尹玉书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袁一想到银子的事情,便问道:“你带了多少银子?” 尹玉书拿起钱袋看了眼,道:“刚才给了郡王一些银子,我这里没剩多少了。” 见状,袁一又问了车外的马夫,他也没带多少银子,如此,七拼八凑一番,也不过十两银子。袁一正感黔驴技穷之时,看到车里的狐裘,想起刚来时看到街边好像有个当铺,他便盘算着,这件狐裘好歹也能当个百,八十两,正好解现在的燃眉之急。 如此,袁一便打定主意,抱起狐裘对尹玉书交代道:“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府吧!” 尹玉书不解道:“郡王这是要?” “我还得去办点事,等事情办好了,我会自己回去的。” 见他掀开帘子要往外面去,尹玉书站起,弓着身子:“郡王,我们还没把衣裳换回来。” 第200章 密探折冲府(五) 袁一想了片刻:“你这身衣裳,我还得穿,你又不能穿着这身官服回去。不如这样,你到成衣铺去卖身衣裳,回去了再把帐记到我头上。” “免费的新衣裳,倒是挺美的一件事。可惜,我没有银子了。” 此时,袁一方才想到,他们的银子都给了自己,颇感为难道:“你们的银子都给我了。这事该怎么办呢?你在这里等一会儿,等我把这件狐裘当了,要是剩了银子,就给你们。” 说罢,还没等尹玉书回话,他就抱着狐裘急匆匆的下了车,来到了当铺。没料到,当铺老板心挺黑,见他匆匆而来,就知道他是急需用钱,便故意压低价钱说,活当三十两,死当四十两。 见几百两的狐裘得了一个白菜价,袁一愤愤不平地跟老板理论了几句,可jian诈的老板按照以往的套路,对袁一摆出一副你爱当不当的架势。 袁一见时间紧迫,四十两银子也刚好够数,便懒得跟老板磨蹭,把狐裘做了死当,拿了银子走人。 袁一回到马车,简单的跟尹玉书说明了情况。然后,他又让尹玉书直接穿着这身官服回府,正好他们俩人的身形相似,加之,袁一整天都呆在院子里,府里的下人都没怎么见过他,只要不被丁管事看到,应该没人会注意到。 最后,他告诉尹玉书,万一被人发现,就说一切都他的主意,然后,等他回来,再替尹玉书做解释。 如此交代了一番后,袁一便慌忙赶回折冲府,来到与长史约定地点,见他已到,便迎上去跟他说了几抱歉话。他则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开口便问道:“银子都带了吧?” 袁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送到他手中:“带了。带了。” 长史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而后,将银子还给袁一,道:“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说服果毅都尉,让你去玩几把,到时候机灵点,别给我惹麻烦。” “大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那就好。”长史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这时,长史带着袁一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僻静之处,走到一排简陋房屋前,门还没推开,袁一就听到摇色子的声音和粗鲁的叫骂声。 当袁一走进房中,看到其中堆满了杂物,却打扫得很干净,五个身着官袍的男子正围在赌桌前,随着“哐啷哐啷”的摇色声吆五喝六。他们身边的一个高案上放着几碟精巧的点心,几个茶盏,还有,一个铜壶热在茶炉上。 见此情形,袁一心语:“这里的舒适程度都能赶上,赌坊专设的贵宾赌间了,这些家伙还真会玩!说起来,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虽然,我不打算扳正自己这根歪得最彻底的头梁,可我不能让下面这些歪瓜裂枣,把折冲府搅得乌烟瘴气。看来,等收拾好折冲府这帮家伙后,还要教会他们一个道理,如何做到只许州官点灯,不许百姓跟着点灯。” 这时,见长史领着袁一走到赌桌前,坐庄的果毅都尉停下手中的摇色,打量了眼袁一,没等长史开口,他就先行问道:“你就是那个倒霉的远方表亲?” 袁一看了眼果毅都尉,只见他身形细长,尖嘴猴腮,眼睛像抹了油似的,透亮且呈现不安分的光泽。 他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看上去显得很和气,可当你真正还以微笑时,他又赶忙收起的笑脸,冷冷地看你一眼,不然,就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好像,他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这种笑,或者,这种笑应该留在心里,却一不留神跑到了脸上。当这种笑被别人看到时,他只能极力掩盖,所以,这种人最容易相由心生,而jian诈之相居多。 听到果毅都尉的问话,袁一回答道:“没错,我就是那个倒霉的远方亲戚。我听说大人懂得许多为官之道,整个折冲府就靠咱们都尉和大人撑着,如果大人能够传授我一些转运的方法,我将会不胜感激。” 每个人都喜欢听夸赞的话,都喜欢受到重视,都认为自己能在某个组织,或是机构里起到独一无二的作用。 但是,贤明的人会把这种喜欢表现在心里,不会做出太多响应的行动。而jian诈的人则会对这种喜欢真情流露,从而,对夸赞自己的人高看一眼,热情一分,尤其在这个人还有利可图的情况下,他的热情可就不止一分了。 果毅都尉摆摆手,笑道:“你这小子都快把我都给捧上天了!你是都尉大人的亲戚,就是自己人,有机会还怕不留给你吗?” 说着,他看了眼桌上的筛盅,笑了笑:“以眼下来说,最好的转运方法就赌几把,赢了钱不就是转运了吗?” 袁一心里清楚,每个坐上赌桌的人,都不希望自己成为输家,所以,果毅都尉这番话其实是口是心非。 他笑了笑走上前,将鼓鼓的钱袋放到赌桌上:“我倒希望大人能赢,因为,大人有好运,我才能跟着就走运。” 果毅都尉用赞赏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你能这样明白事理,何愁没有好的门路,运背只是老天爷挖了个坑,暂时让你在里面玩玩,相信,很快,就能雨过天晴。” “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果毅都尉问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听他这么一问,袁一不由得一慌,心想,自己一直都在顺坡下驴,并不知道都尉的这个亲戚叫什么,这下可糟了,若在这节骨眼上露馅,肯定会打草惊蛇,那接下来的计划就会被打乱。 他心中虽慌张,可依旧强装镇定地看了眼长史,微笑道:“这么说来,长史大人对我的介绍做得有点含糊。” 袁一边缓缓说道,边暗中观察长史脸上的表情,见他满脸尴尬,袁一便大胆猜测道:“别告诉我,长史大人已经忘记我的名字了?” 长史尴尬一笑:“不是忘记,只是刚好想不起来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袁一在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心语:“都尉的这个远方表亲可真是个倒霉蛋,花了几百两银子,连名字都没被人给记住。如果那倒霉蛋,不常向他们活动活动,恐怕想要办的事情,会被他们一拖再拖,拖到最后不了了之,一辈子都得窝在折冲府抄书。这帮衰人还真够误人子弟!” 这样想着,袁一笑着点点头:“我觉得跟各位大人特别投契,叫名字太生疏,如果各位大人不介意可以叫我小袁,这样显得更亲近一点。” 果毅都尉点头道:“好!以后,我们就叫你小袁。还有,长史大人啊,你以后可不能再把人家的名字给忘了,多好的一个小伙子,有什么好事,第一个就得关照他,知道吗?” 长史连连点头称是。 这样一番拉近关系的闲聊过后,赌局正式开始。袁一按照计划,把把买输,等到五十两银子输得只剩六,七两时,他突然说不赌了。 长史,果毅都尉等人个个赢得眉开眼笑,见他还没输光,就想开溜,当然不肯放他走,说尽各种好听的,威胁的话让他留下再赌几把。 见此,袁一知道,他们是赌红了眼,正好进行第二步计划,把刚才放下去的“鱼线”收上来。 如此,袁一装作一脸无奈道:“不瞒各位大人,在家乡时,我可是个十足的公子哥,吃喝嫖赌样样来,尤其,嗜赌如命。可是,手气实在是太臭了,回回都输,一输就是好几百两银子,这样输下去,就算我家有一座金山,一座银山都会被我输光。我喜欢败家,可不想将来沦落成叫花子,所以,我想要戒赌,可怎么也戒不掉,后来,真是祖上显灵,让我遇到了一位绝世高人!” 听他越说越玄乎,果毅都尉忍不住调侃道:“想必这位绝世高人,就是传说中的财神爷,让你逢赌必赢。” 袁一笑了笑:“他有点像财神爷,也传授了我逢赌必赢的诀窍,可他不是神,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说罢,果毅都尉与几人相视一笑,道:“说得这么神乎其神,搞了半天就是一个老千,教了一些骗人的鬼把戏!” 袁一摇摇头:“他可不是一般的老千,他教我的都是能够当作运气使的赌技。但是,他教我赌技之前规定过,不管怎么赌,跟什么人赌,都不能把银子给输光。若我破坏这条规矩,就要把我的手剁下来,让我一辈子都赌不了钱。” 袁一摇摇头:“他可不是一般的老千,他教我的都是能够当作运气使的赌技。但是,他教我赌技之前规定过,不管怎么赌,跟什么人赌,都不能把银子给输光。若我破坏这条规矩,就要把我的手剁下来,让我一辈子都赌不了钱。” 第201章 请君入瓮 袁一轻微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所以,我并不是想扫大人们的兴,也真不在乎这几两银子,而是,怕破坏了规矩,那位高人会来找我的麻烦。” 果毅都尉冷冷一笑:“你这人还真有意思!输不起就直说,编这么一套来骗我们,把我们当傻子吗?究竟还想不想在折冲府混下去!” 见果毅都尉翻脸比翻书还快,袁一心里甚感厌恶,可脸上却笑容依旧道:“大人真是误会了!我知道,嘴上说一百句,还不如让大人们亲身体会一次。” 说着,他把面前的银子推到赌桌中央,看了眼一脸怒气的果毅都尉,用略带挑衅的口吻道:“如果,大人觉得我是在乎这几两银子,现在,我就把这些全都押上,跟大人对赌。大人要是愿意,可以跟我对赌十把,二十把,甚至一百把,如果,我要是一把输了,我再另外给大人一千两银子。如果我要是赢了,只是拿走大人输给我的银子,如何?” 果毅都尉没有任何犹豫:“说话可得算话,他们可是证人。”说着,他扫了眼身边的众人,见众人连连点头,他又把视线转向袁一,用狡黠地微笑看着袁一,等待着他的回答。 袁一点点头:“我还想在折冲府混下去,怎么可能食言?” 果毅都尉满意地点点头。 如此,两人便开始对赌,果毅都尉肯定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正和天下赌术最好的人对赌,所以,他输得毫无意外。 当果毅都尉把自己的银子,连同几位官员的银子就输给袁一后,他终于开始相信,袁一所说的全都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