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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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取胜”三个字就在嘴边,但安若晨反应过来了。“阻止战争。”她道:“我的命,我meimei的命,都排在这事的后头,排在大萧战祸、平南郡百姓安宁的后头。” “所以是我谋害于你,谋害你四妹?” “自然不是。”安若晨瞪眼。 “所以徐媒婆的死、陈老伯的死,是你害的?” 安若晨脸涨得通红。“我知错了,本不是这般想的,就是心里难过,一时胡言乱语……” “还狡辩?错便错了,解释什么理由,这般是认错的态度吗?” 安若晨很是羞愧,低下了头:“确实知错了,请将军责罚。”将军自称严厉,果然不是虚言。 “好。那就罚你抄两遍《龙将军新传》吧。”龙大面不改色严肃正经。 “是。”安若晨被龙大表情语调迷惑,毫无防备便应了。应完这才愣了一愣,忙认真端详龙大神情,将军你又开玩笑吗?看上去很认真呢。安若晨抿抿嘴,抄便抄,有些小赌气地用力点头,又应了一声“是”。 龙大笑起来,这一笑霜解冰融,暖得安若晨心里一荡,觉得龙大的声音都似柔|软许多,他道:“这般有精神不就挺好。” 将军大人说完便走了,留下安若晨自个儿在屋里回味。回味回味回味,等等,刚才说的什么传来着,新传?不是列传?哪里来的《龙将军新传》? 将军又耍花招呢,这般真是不稳重。安若晨咬咬唇。赌了一口气,吃饱饱后开始磨墨,写就写,她要写一本比《龙将军列传》还有意思的《龙将军新传》出来。 这一晚忙碌,待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入眠时,安若晨才反应过来她一晚上脑子里尽琢磨新传了,没有空闲伤心难过。将军其实是个细心体贴的人呢,虽然严厉了些。她必不能教他失望,必要做一个令将军满意的人物。 第二日,安若晨再无沮丧。她去了老奶娘的坟前,为老奶娘磕头上香。抹掉泪水,抖擞精神,所有的悲痛都是力量。她发誓,必要为老奶娘讨回公道。 回到紫云楼,安若晨给安若希回了帖子,同意她的来访,时间便订在明日。而这时探子报回了个消息,李秀儿那头有了动静,她去了招福酒楼。 招福酒楼里,赵佳华一脸不快,在后院一间厢房里压低声音与李秀儿道:“不是说好了你莫要来找我,有事便让敦儿传个信,我会过去见你。你这般跑来,会露馅的。” 李秀儿很是慌张:“昨日那安若晨去了我娘家,问了许多话。” 赵佳华皱眉:“都问了什么?” 李秀儿将义妹朱儿一早过来说的那些都告诉了赵佳华。 赵佳华听罢,斥道:“这些又有什么,朱儿应话之事你不是都交代好了。随别人如何问,照实答便好。你的钱银来历我们也说好了,都是你闲时做绣活悄悄出去卖了贴补家里头。绣坊莫婆子那头不是也打点好了吗?这里头没什么破绽,就算是官老爷,也不能无凭无据给人治罪。再者说,你除了给家里贴补了钱银还有什么可被他们拿来说事的?徐婆子已经死了,只要你一口咬定无事,谁又知道发生过什么。就算从前你跟徐婆子报了些事,难道还不许妇道人家话话家常扯扯是非,你又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心虚什么?” “但她居然找上了我娘。”李秀儿最在意的便是母亲,她有今日这境况,全是因为想给母亲过上好日子。 赵佳华抓住李秀儿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正是找上了你娘,所以你更要冷静。你想想,衙门那边都问过话了,你没落下任何把柄,安若晨她能如何,就是没了法子才到你娘那儿试探。你什么都不必做,如常过日子,她便拿你没办法。你慌里慌张,反而招人疑心。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娘可怎么办?” 李秀儿咬咬唇,对的,她娘的日子还指望着她呢。 “你记住,徐婆子已经死了。如今只有我能保证你有足够的钱银让你娘过得好,让朱儿死心蹋地照顾她。你与我是一条船上的。你能帮我,我才会帮你。” 李秀儿用力点头。“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 两人再叙了几句,赵佳华让李秀儿快走,今后莫要自己过来。想了想又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些碎银,让她绕去前头酒楼找掌柜的订只八宝鸭,这般显得来此也是有原因的。 李秀儿应了,毫不客气接到钱银放入袖袋中,这才走了。 赵佳华跟在她后头出去,小心看了看周围。看着李秀儿顺利出了后门,似无人发现,赵佳华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待回房,这时却看到自己相公刘则迎面走来,她顿时一僵。 刘则走到她近前,看了看她身后,问道:“那是谁人?找你何事?” 赵佳华笑道:“姜氏制衣铺的二夫人,想买只八宝鸭,因我去制过衣裳,便来问问我能不能也给她关照下,跟李掌柜打声招呼算她便宜些。这哪里好啊,我与她说了一只鸭子不方便,待她家办个酒席之类的,我再帮她问问。” 刘则失笑:“你也是,人家既是来问你了,做做人情又何妨,日后你去制衣让她给做仔细些,好料子给你留些,不是挺好。” 赵佳华撇撇嘴撒娇:“我能制几件衣裳啊,饭倒是天天要吃的。我是怕开了这先例,日后哪家哪家都来占便宜了。” 刘则拉着她往前院去,一路走一路道:“哪能哪家哪家都来。茵儿呢?” “屋里呢,婆子陪着。” “今日不出去逛逛了?” “不去了,今日在家里给你把那双鞋面绣好。”赵佳华笑着。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前院。刘则拉着赵佳华穿过侧门,从招福酒楼后厨进去,走到了酒楼堂厅处。李秀儿刚到那儿,正与掌柜的订八宝鸭。刘则见了忙过去问,主动说给免掉零头少算些钱。李秀儿惊讶,看了一眼赵佳华,忙应声多谢。刘则笑笑,只道日后他家夫人过去制衣,也请夫人多关照。 两边说了些客气话,李秀儿订好鸭子走了。赵佳华对刘则娇声道:“好了,是我小气,不如刘老板大方呢。”刘则笑着摸摸她的头,让她先回去,他要在酒楼忙一会。 赵佳华转身朝府宅走,走得远了才敢松开袖中握拳的手,那手心里紧张得全是汗。 此时安府这边正在为明日安若希与安若晨的会面做准备。先前安之甫打砸过安若晨的房间,许多物什都没了,衣服都毁了。安若希打着给jiejie带衣物探望的名头,手里头怎么能没有合适的东西。于是丫环婆子一顿收拾,临时赶制。谭氏和安荣贵拉着安若希一番番叮嘱。 稍晚时候,中兰城内的一处府宅内,解先生喝着茶,语气淡然地对着坐在他对面的人道:“安若晨不能动,她对我的计划很重要。我从未离军情要密如此之近。” 对面那人道:“你若是觉得能控制她便大错特错了……” 解先生摆摆手:“莫要多言,这事我已说过,安若晨很重要,谁也不得伤她。她必须得安安稳稳在紫云楼那儿呆着,她与龙大越亲近,于我们便越有利。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若是坏了大事,你担不起!” 对面那人沉默。 解先生又道:“是你我才说这些,换了旁的人,我可没这耐烦心思。你知道的,有可能成为阻碍的,我都得铲除。你可莫要让我为难。” 语调平常,话却是狠话。他对面那人脸色顿时难看,回道:“你莫要忘了,我也很重要,若没了我,你们还计划个屁。你对我客气着点,不然若坏了大事,你担不起!”言罢,起身拂袖而去。 解先生盯着他的背影,将手里的茶盅重重放到了桌上。 安若晨与安若希见面了。 姐妹俩相对无语,沉默地坐了好半天。安若希很紧张,初见面时她还笑着道:“大姐,好久不见。” 可安若晨却一句话都未曾说,只摆摆手让她坐。 这冷脸对待,安若希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仍不好受。 坐下后等着安若晨说话,结果她愣是可以一声不吭。安若希越坐越是尴尬,渐渐恼火起来。既是同意见她,又何必故意给她脸色看。哦,对了,她同意见她,也必是为了有机会让她看看她的脸色。 安若希想发脾气走了算了,但想到这么一事无成走掉之后的后果,她又不敢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回去之后能如何交差后,她决定还是先开口。 “jiejie在此处过得可好?” “比在安府好。”这回安若晨回答了。声音和蔼,可惜话似钉子。 安若希装似听不懂,又道:“我给jiejie带了些衣裳吃食和日常所需。” “太客气了。”生疏得像是初识者。 安若希笑了笑,可安若晨没笑。她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安若希又心虚又恼火。又等了一会,安若晨仍旧不主动说话,安若希咬咬牙,决定不再绕弯子了。 “这次来,其实是想给jiejie带着消息。前些日子,宋嬷嬷偷听爹娘谈话,被爹爹责罚了。宋嬷嬷年纪大了,受不住,伤重去世了。爹爹干脆将你院子里的丫环仆役全遣走了。” 安若希说着,偷眼看了看安若晨。见她表情僵硬,没发脾气,于是继续道:“你院子里的人全没了,爹爹便将宋嬷嬷去世一事掩盖,对外说是她回乡养老去了。我于心不忍,冒着风险偷偷找人去乱葬岗为宋嬷嬷寻尸,求着为她安葬。但爹娘盯得紧,后续如何我还没机会问,等我问着了葬于何处,再来与你说。” 安若晨冷冷地问:“这事与你有关吗?” 安若希心一跳:“什么?” “我老奶娘之死,与你有关吗?” 安若希差点没跳起来:“与我有何关系?难不成我还能将她打死了,然后跑来告诉你她的死讯。” “若与你无关,你心虚什么,于心不忍什么?” 安若希瞪眼,声音扬得高高的:“人心都是rou长的,我怎么就不能于心不忍了。你我姐妹一场,虽说不上情谊深厚,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我对下人也有责骂打罚,但你可曾见过我下毒手的,我可曾害死过谁。再者说,她是你老奶娘,又不是我的下人,我打她做甚。把她害死了,于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你来见我时,可以向我邀功。爹爹心狠手毒,这个自不必说,而你却是那家里独好的。爹爹打死的人,下令丢弃的尸体,你却敢偷偷找人去葬了。为了我呢,为了我这个情谊不算深厚的jiejie。” 安若希一噎,强辩道:“好歹姐妹一场。” “你告诉我老奶娘死了,我没有一点惊讶,你不吃惊吗?” 安若希愣住了。 “你们知道陆大娘与我有往来,知道陆大娘与老奶娘有往来。老奶娘既是偷听你们说话,那么会不会中间有人帮着传话?所以你故意找了陆大娘让她帮忙收尸,你猜她会将消息报给我。在你来此之前,我便已经知道你做了大好人,帮了老奶娘帮了我。然后我该对你感激,该对你好言好语,对你的所求我也该好好考虑回应,是也不是?” 安若希抿紧了嘴,说不出话来。 “你胆敢在我这儿装做不知道的样子,难道我该说一切我已知晓,亏得有meimei,我心里当真感激吗?!”安若晨瞪着安若希,一字一句道:“你既是利用陆大娘,那么故意杀了我的老奶娘,利用此事摆弄于我,自然也大有可能。安若希,你给我听着,这事不会就此罢了,我会查个一清二楚,谁害了老奶娘,我不会放过他的。爹爹、你娘、还有你……” “我没有!”不待安若晨将狠话说完,安若希已然跳了起来大叫:“我没动她一根指头。钱老爷想对付你,他找了爹爹和荣贵说话,想让家里与你联络着,探得你的消息,日后有机会引你出去将你擒走。爹爹不愿来受你气,我娘让我来。我难道就愿意来看你的脸色吗?宋嬷嬷偷听到我们谈话,我娘和爹爹才让人将她打了。我可没碰她一根指头!我是拼命想法子讨好你来着,那又如何!我如今还能求着谁?爹娘又要与钱老爷议亲了,你不在了,四妹没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娘也骗我,爹爹也不会疼惜我,没有人帮我,不会有人帮我。我能怎么办?!” 安若希越说越激动,咆哮起来。“你有何了不起的,我也不愿来见你。可我没有法子。我拿了水和伤药,想去帮宋嬷嬷,可她伤重死了。是真的伤重死了。我只是喂了她一点水,她还在骂我,骂着骂着,便去了。我也害怕呀,可我能怎么办?兰儿偷偷跟着我,看到宋嬷嬷断气了,还非说是我害的。我没有!日后你若听得一言半语说是我害的,那都不是真的。定是兰儿与她娘胡说八道传的。我只是喂了一些水而已。我想帮她!我帮了她,便与你有话好说,能与你讨人情。没错,我就是打的这般的主意,但她死了,我有什么法子。我是故意找了陆大娘,我知道她会告诉你这事,可我没干坏事。若不是走投无路,打死我我也不会来这儿被你教训!你当我愿意看到你吗?贱人!”安若希说得流泪,一边大喊一边拍了桌子。 安若晨盯着她看,安若希也瞪着她。 ☆、第39章 (修订) 第39章 安若晨道:“你既是忍辱负重过来了,想必是有话要认真与我说的。可你这般蠢,动不动就叫嚷谩骂,你当这儿还是安府吗?你若再骂我一句,便给我滚。再拍一下桌子,便给我滚。我可不管你有没有法子,是不是走投无路。” 安若希一僵,顿时蔫了。她坐了下来,低下了头。 安若晨也不管她,自顾自拿了茶喝。 过了好一会,安若希低声道:“我就是受不得冤屈,才没控制好脾气。三妹故意的,她明明该知道我不会做那种事的,我喂的是水,她故意那般说我。” 安若晨不接话,不理她。 安若希又道:“姐,我不想嫁给钱老爷。” “下一个轮到你了吗?” “很有可能。” “这也是与我搭话的计策吗?” “我希望是,可惜不全是。我偷听了我娘与荣贵说话。钱裴对你恨之入骨。四妹没了,你也跑了,他颜面受损,很是不甘心。他故意给爹爹和荣贵难看。还逼着爹爹写了份状纸,状告将军和太守大人为官不仁强抢民女。那状纸钱老爷自己收着,不知何时会用上。爹爹有些担心,觉得这是被钱老爷拿住了把柄,民告官,且还告的是将军大人和太守大人,这哪里讨得了好。钱老爷对你仍不死心,想找机会将你捉走。我娘与我说,议亲事只是做做样子,让你能同情于我,但我听到了,她与荣贵商量着,这算是讨好钱老爷的一步,向他表表忠心。若钱老爷同意了,我就真得嫁过去。”安若希说到这儿,抬起了头,“姐,我真的走投无路,你帮帮我吧。” 安若晨淡淡地问:“让我帮你,你用什么换呢?” 安若希愣了愣,她推心置腹说了半天,将事情都告诉她了,却换来这么冷淡的一句?安若希又没忍住,呛了回去:“那四妹又是用什么换的?用她的命?” 安若晨脸一沉,四妹是她心里的痛,安若希还犯蠢狠狠刺一刀。 安若希见她脸色,咬咬唇,局促地挪了挪,“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若晨不说话。 安若希咽了咽唾沫,小声问:“四妹还是没消息吧?” 安若晨反问:“若我找着了四妹,你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向爹爹和钱裴邀功,想法子领四妹回家,转手就把送到钱裴那儿去。” 安若希又差点跳起来:“我便是这般坏的吗?只你心疼四妹,我便想害她吗?我们是亲姐妹!虽平素算不上有多亲近,但也无仇无怨,得闲时也能聊上几句,我帮你挑过衣裳,送过你胭脂水粉。你与四妹亲近?我难道会害她!又不是我给她定的亲。我知晓她被许给了钱老爷,心疼她,带她玩给她买吃的,想着起码她出嫁前的日子是开开心心的。我还打定了主意,她嫁过去日子不好过,我会常去看望她,暗地里帮衬着她一些。我是不如你,你怂恿她逃,她才十二岁,她会什么?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是你害了她,你害得她现在生死不明。你夜里头能睡得安稳?又凭什么抹黑我?” “那你现在来找我做甚?来找我害你吗?这般呢,我是万万不能害你的,否则夜里睡不安稳。你安安心心嫁给钱裴,我会常去看望你,你嫁过去日子若是不好过,我暗地里帮衬着你一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