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苏满树把汤碗放到她面前,笑着对她说:“多吃点。” 于是,南巧就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把那碗专属于她的羊rou汤全喝了。 晚上回到家里,南巧洗完漱从屏障后面出来,就看见苏满树坐在木床上,正在低头拆解自己胳膊上的绷带。 看到这一幕,南巧愣在了原地。 她记得,她没落水前,苏满树的伤口已经正在转好,换药也并不勤,只需两天一换就好。 可是,此刻,苏满树正低着头,呲牙忍着疼。他只有脸上流露些疼痛的表情,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在听到她从屏障后面走出来,他甚至急忙抿紧了嘴唇,只有仔细看,才能在他的脸上找到那一丝痛苦的表情。 南巧忍不住了,大步朝着苏满树走过去。 她因为大病初愈,苏满树今晚没有让她洗澡,只给她备了热水,让她洗漱泡脚。她因为刚用了温水洗脸,白皙滑嫩的脸颊上还有些许的红晕,在昏黄的油灯灯光之下,显得格外的恬静。 苏满树一抬头,就看见了这样的南巧。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着南巧笑道:“洗完了。” 南巧没说话,而是走到木床边,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苏满树看了一眼她的润白如玉的小手,摇头说:“不用管我,你回去睡觉吧,我马上就能上好药。” 南巧不说话,依旧固执的朝他伸着手。 苏满树叹气,把手里的敷药放到南巧的掌心里。他的大掌很大,手指很粗,不可避免的就碰到了南巧的手。真的跟那鸟蛋的蛋rou似的,滑腻鲜嫩,让人爱不释手。 苏满树的手立即缩了回去,别过头,不敢去看南巧。 南巧的心思全在他手臂上的伤口上了,并没有注意到苏满树的异常。她蹲在苏满树身前,拉过他的手,顿时就想哭。 苏满树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已经发白溃烂了。南巧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为了救她,碰了水又撕扯开导致的。她先是拿过干净的绷带白布,一点点吸干他伤口上的脓水,之后才一点点的给他敷药。 敷好药后,南巧准备给苏满树缠绷带。她的手法不好,上次苏满树倒是教过了她一些技巧,但是她只绑过枕头,真的上手在苏满树身上绑,她还是没有信心。万一因为她的手艺不精,导致苏满树的伤口更严重的感染化脓怎么办? 见她拿着绷带犹豫不决,不敢下手,苏满树忽然开口了,“南巧,来,你能做好的。” 南巧抬头看他,眼睛里全是心疼。 她蹲着,他坐着,一上一下,目光交汇。许久之后,苏满树叹气,没受伤的那只手把她拉了上来,让她坐到他身侧。他严肃的开口:“南巧,按照我说的做,没事的,会做好的。我这次从军营带回来不少绷带,够你试验许多遍的。” 他……这是在变着法的鼓励她,纵容她,惯着她。 南巧咬了咬嘴唇,最后点点头,开始为苏满树包扎。 她一边包扎,苏满树一边教她,“往上,往左,固定,再缠绕一圈,很好……南巧,不同位置受伤有不同的包扎方法,你今天这一套,也可以用到小腿上……” 苏满树是个好师父,不仅讲的详细,还十分的有耐心,无论讲几遍也不会不耐烦。南巧一边听着他指挥,一边小心翼翼的帮他包扎,最后总算是完成了。 苏满树满意的动了动手臂,夸赞南巧,“你真棒。” 南巧叹气,“我总做不好。” “熟能生巧,以后就能做好了。”他顿了一下,又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许叹气。” 南巧抬起头,朝着苏满树看过去。她发现,他有的时候,真的是蛮严肃的,像是一名严厉的教书先生。 过了几日,就轮到苏满树他们什队去轮流夜守了。临走之前,苏满树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南巧放心不下,仔细的帮他准备了敷药绑带,嘱咐他一定要按时换药,并且还把这件事交代给了唐启宝。 南巧这边放心不下苏满树,苏满树那头也放心不下她。他临走前交代:“我已经跟吴嫂子打好招呼了,这几日你住到她家里去,跟她在一起,一定不要单独行动。” 南巧点头答应,想让苏满树安心。自从她上次出事后,苏满树几乎一直守着她,就算有事忙不在她身边,也会让吴嫂子或唐启宝过来陪着她。 苏满树又交代:“顾以因为伤势严重,这次也一起留在这里。他行动不便,平日里就要麻烦你和吴嫂子多照顾了。” 南巧自然是答应的,她知道,苏满树作为什长,是有义务和责任照顾好什队里每一个人的。 苏满树交代好一切,还是不放心南巧,索性临出发前,让南巧收拾好东西,直接把她交到了吴嫂子手里。 他还不放心的嘱咐吴嫂子:“别让南巧乱跑,她小孩子心性,嫂子多包涵些。” 吴嫂子点头答应,对苏满树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妹的。” 苏满树这才放心的离开。 他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他转身,就看见南巧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南巧个子小,步子也小,怕苏满树走远了,她跑得很快,也顾不上脚下的路,跑的跌跌撞撞的。 苏满树看见她之后,忍不住喊了一句:“慢点,别摔了。”说话时,已经上前去迎她了。 南巧跑到苏满树面前,站定后,喘了好几口气才说:“我没有什么事,就是要提醒你记得换药。” 苏满树点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吧。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他这么一问,就把南巧给问住了。她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没有。” 她其实想过给苏满树送点什么东西的,但是她“嫁”到这里来时,身无分文,剩下的东西都是苏满树帮她添置的,她也真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的出手的。原本她想过绣一只荷包,后来才知道,苏满树他们跟京城的公子哥们不一样,并没有什么用荷包习惯,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苏满树笑道:“我们就去十日,很快就回来的。有什么事不要自己解决,可以跟吴嫂子说。如果跟她说不方便,你就忍一忍,等我回来。” 他还在叮嘱她,远处就传来了喊声:“苏什长,时辰不早了,要启程了!” 苏满树回头喊了一声:“我马上过来。”他喊完之后,又不放心的跟南巧叮嘱:“记得要跟吴嫂子在一起,做什么事要结个伴,最近这边不太平,难免有落网之鱼。南巧,你听好了,如果以后真的遇到不好的事情,记住,保命要紧,不要傻乎乎的往河里跳了,更不要去寻死,你只要活着就好!听懂了吗?” 南巧迷迷糊糊的直点头,她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明白苏满树的话。 苏满树说:“回去吧,吴嫂子还在门口等你呢。” 南巧点头,然后转身往回走。直到她走到吴嫂子身边后,苏满树才转身大步朝着什队集合的方向走。 南巧望着他消息的背影,失落极了。 吴嫂子见她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忍不住打趣她:“弟妹,你不是看不上满树吗?” 南巧愣了愣。 吴嫂子笑着说:“弟妹,你去照照镜子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副送到十里长亭依旧依依不舍的!” 南巧这次是真愣住了,她忽然意识到,吴嫂子的话竟然是对的,她是……真的不舍得苏满树离开。 ———————————— 苏满树他们一走,什队里算上年陶,就剩下四个人了。 吴嫂子负责做饭,南巧就主动揽下了给顾以熬药的活计。 顾以虽然能拄拐下地走了,但是伤势却并不见好转。他主要是伤在大腿上,伤口过长,牵扯到腰部。按理说,定时敷药喝药,应该会有些好转才是,但不知为何,他的伤势一直反复。 南巧熬好药,端进去房间里给顾以时,他正在自己给自己换药。见有人进来了,他吓了一跳,急忙将掀开的被子盖上,遮住了□□的双腿。 南巧也没想到这点,一时间端着药碗,站子门口,不知是进是退。 顾以的脸颊略有些发红,拉好了被子,清咳了一声,道:“嫂子,进来吧。” 南巧只好硬着头皮,端着药走了进去。 顾以忙朝她道谢:“多谢嫂子。” 南巧摆手:“你不用跟我客气,苏满树临走前交代过,让我好好照顾你的。” 顾以正在低头喝药,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望向南巧,轻声问:“苏大哥?” 南巧点头,“对呀,他让我照顾你的。” “原来嫂子是因为苏大哥交代过,才会对我……我还以为是因为你……” 顾以的这句话,说的欲言又止,不清不楚。南巧皱着眉仔细的听了半天,也没明白顾以究竟要说什么。 顾以喝过药,南巧就接过药碗,跟他告辞了。 她走到门口时,顾以忽然开口唤她:“嫂子!” 南巧转头,问他:“有什么事吗?” 她这一回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顾以顿时就红了脸,直接别过头,摇头说:“没、没、我没什么事!” 南巧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她觉得,今天的顾以怪怪的。 晚上,南巧是跟着吴嫂子一起住的。吴嫂子家跟苏满树家是一样的,都是军营统一的联排房,只是位置跟苏满树家正好相反,分别在什队联排房的两侧。 因为有了年陶的缘故,吴嫂子家除了军营统配的床之外,还打了年陶的床。年陶被吴嫂子抱到了大床上去睡,他的床就让给了南巧。 小年陶在被娘亲抱走时,还依依不舍的拉着南巧交代:“婶子,你一定要小心翼翼的睡觉,千万不要把我的床睡坏了啊!” “……”南巧欲哭无泪,她要怎么睡,才能把床睡坏了呢。 然后,顶着年陶依依不舍的目光,毅然决然的去睡觉了。可是,大概是是第一次在吴嫂子家睡着,周围的环境太过于陌生,南巧翻来覆去的,竟然怎么睡也睡不着。她不由的去想,现在的苏满树在做什么,他到底有没有按时换药。 吴嫂子大概是听到南巧翻来覆去的声音,微微起身,小声问她:“弟妹,睡得不舒服?” 南巧也怕吵醒年陶,立即压低声音回答:“嫂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可能是有些认床,一时间睡不着。” 吴嫂子打了个哈欠,“睡吧,养足了精神,明天才有力气。” 第二天一早,南巧早早就醒了。她想着自己实在是睡不着,便悄悄起了床,去了大屋灶房,准备开始提早做早饭。 她刚走到灶房门口,就看见顾以,他正艰难的拄着拐,练习走路。大概是南巧的突然出现,吓到了顾以。他转头朝向南巧看过来时,手里的拐杖一歪,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南巧吓了一跳,想也没想,上前两步,伸手就去扶他,“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顾以摇了摇头,推开南巧的手,艰难的去摸索拐杖。 南巧被推开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冒失了,急忙帮着顾以拿了拐杖,放到他手里,小声抱歉:“对不起,冒犯你了。” 顾以别过头,疾声说:“嫂子无需道歉,是小弟反应过激了,吓到嫂子了。” 南巧笑了笑,抬起头,就发现顾以竟然脸红了,还是从脖子直接红到耳朵的。 她原本是想要说话,问问顾以为什么起这么早?结果,看到他的脸红成这样,她愣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缩了缩肩膀,避开顾以:“我先去做饭了。” “嫂子请便。” 直到南巧进了大屋的灶房,那顾以才抬起头,望着大屋的门口,久久出神。 南巧到了灶房,就开始淘米做饭。她会做的不多,干面馍馍的面也和不好。好在灶房里还有些糠米可以做,反正只有四个人,她便做了糠米。淘米时,去水缸舀水时,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头黑发简单的束起,发上并无装饰,脸上粉黛未施,只有耳垂上,带着了细小的银耳环,是苏满树送给她的那一只。 这样的她,跟曾经长在京城林相府中的她,完全的不一样。那个时候,她娇生惯养,何曾有过这种打扮? 她现在是南巧,不是林挽月。 她想了想,不由的笑了起来。其实,做南巧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她现在衣食无忧,吃得饱穿得暖,也并无规矩束缚她,她活的很快活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