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风云（二）

    诺澜揉着双臂，快要到房间的时候突然看到步惊云一动不动的站在露天里，大雨淋湿了他的全身，就算是诺澜走到他的面前也没有动，只是呆呆的看着诺澜，他的表情要哭不哭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看得诺澜心酸酸的。

    他低低的呢喃声淹没在雨夜里，诺澜却听到了那句话，他说：“为什么我想救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却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说发现霍家居然还有后人在世是给了他希望，那么看着霍家的人死在眼前，希望又变成绝望，再一次提醒他身负血海深仇，必须杀了雄霸才可报仇。

    诺澜虽然历经多个世界，却从来也没有对谁有过强烈的仇恨，就算是穿成金锁的那一次意外被人所杀，她也是懊恼自己大意多过于仇恨凶手，而且最后她也自己回去亲自了结了。

    她心中无恨，所以才会被步惊云对雄霸那种滔天的恨意所震撼吸引，她想要去了解那到底是怎样一种强烈的感情。

    人常说云是飘渺不定，聚散无常，是不可捉摸的，诺澜现在却在捉摸步惊云，他对心中的所爱所恨都是那么坚定执着，就像他对雄霸的恨，和对孔慈的爱。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步惊云的爱到底是对原来的孔慈还是对现在的自己，虽然，现在她就是孔慈，但是在她变成孔慈以前，步惊云就已经认识孔慈五年了。就像她摆在多宝格最高处的那个兔子木雕，每一次看见都在提醒她，在很早以前，步惊云对孔慈就是不同的。

    第二天，那个脆弱的倚靠着她伤心难过的步惊云就好像那个大雨淋漓的夜晚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之后出现的还是令人畏惧的不哭死神。好几次诺澜都忍不住想要告诉他霍家人活着的消息，只是想到解释起来的麻烦，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无双城城主独孤一方带着他的儿子独孤鸣来访，半夜又急匆匆的走了，听说断浪被叫出去送酒责辱了一番，差点丢掉了小命，还是聂风求情才躲过一劫。

    诺澜甚至听到天下会的婢女们在私底下脸红红的赞美聂风的善良、英俊、有礼、好伺候，不得赞叹他在天下会的婢女中的超高人气。至于步惊云这又是另一个极端了，婢女们都是谈‘云’色变，诺澜却在心里窃喜，就好像有一颗明珠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发现一样。

    第二天诺澜走在路上，突然一个人型生物直直的滚到她的脚边停下，她抬头望了一下前方高高的石梯，想着这么高摔下来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残了，结果这人既没死也没残，还一边爬一边“哎哟、哎哟”的提醒他的存在。

    不说这夸张的着装，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文丑丑，诺澜赶紧把他扶起来，问道：“文总管，你没事吧？”

    “哎哟，是孔慈啊，谢谢你了。”文丑丑一边检查手脚一边道谢。

    “举手之劳，不用谢。”诺澜接着又指着石阶说道：“对了，文总管，你刚刚是从那上面……？”

    “唉，你都看到了！”文丑丑脸色不好的叹气，说道：“有什么办法，帮主要我滚，我只好自己滚下来了。不过这件事你可不要说出去。”

    “我明白。”诺澜也知道他要面子的。想到他虽然没有缺胳膊断腿的，但是瘀伤估计也不轻，于是说道：“对了，我那里还有伤药，效果不错的，我等会儿送些给你。”

    “不用了，伤药我自己也有，我这就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帮风少爷和云少爷收拾东西吧！”

    “收拾东西？”诺兰疑惑的问道。

    “你还不知道啊？！帮主今天答应了风少爷和断浪一起去凌云窟祭拜亡父，还派了云少爷去保护他们。你这做婢女的也要机灵着点，赶快回去吧。”文丑丑又说道：“哎呀，我要回去擦药了。”

    诺澜看他扶着腰一扭一扭的走了，想到他这年纪也不小了，还要在雄霸面前曲意奉承，也不容易。看在他平时对她也算照顾的份上，以后有机会还是帮一把吧。

    拿着给步惊云准备的包袱，诺澜一进飞云堂就看到步惊云正在默默的雕刻。走过去一看他刻的是一条蛇，遂笑道：“哈，你在刻蛇啊？！”

    步惊云说道：“我本来是要刻龙的，但是有感而发却刻成了蛇。”

    诺澜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刻的蛇呢，能给我看看吗？”

    她将从步惊云手里接过的木雕举到眼前观看，这是一条伸长了蛇信随时准备攻击的蛇，它睁着眼睛好像在冷冷的注视着你。不过诺澜并不觉得可怕，她自从穿过一次白蛇精，对蛇类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只要她想，她就能成为最高明的控蛇高手，因为她现在都还能使用蛇语。

    看了一会儿回过神，诺澜说道：“哦，对了，我听说你要保护风少爷和断浪去凌云窟，我给你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至于吃的东西明天早上准备好了我再送过来。”

    步惊云冷哼了一声，说道“保护是师父说的，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他是要我去监视他们的。”

    诺澜走到他身边说道：“这种怀疑的话你以后还是少说吧，我们身处天下会，要是被别人听到会惹来麻烦的。”

    步惊云深深的看着她，说道：“我对你很放心。”

    诺澜笑了，说道：“谢谢。”

    他问道：“你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的信任啊。”诺澜说道：“你总是什么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但是一说出来却又让人替你担心。其实有一个人可以分担心里的感受，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步惊云认真的说道：“那么你呢？你愿意将心里的感受和我分享吗？”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反应，诺澜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怪，让她有点紧张，突然手上一疼，她“啊”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步惊云紧张的抓着她的手，原来她手上一直拿着先前那个蛇木雕，但是因为这个还没完工打磨的木雕上有毛刺，她手上一用力不小心就被扎到了。如今白皙的手指和手掌上冒了好几个血点。

    “你……”诺澜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手上麻麻的，痒痒的，还有点热，因为步惊云正低着头用唇吸着那几个血点，将里面的毛刺一一吸出来，他做的那么认真又理所当然。

    其实，不用他去吸，诺澜完全可以自己运功将毛刺逼出来的，但是这一刻，她却没有拒绝，说到底，她是喜欢这种被心疼，被呵护的感觉的。特别是因为情感和大部分的记忆被封印后，她觉得自己还是现代那个二十出头渴望被爱的女孩。

    直到每一个血点都清理完，他才松开她的手，接着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个蛇木雕，一用力直接就把蛇头掰断了。

    “啊！”诺澜问道：“你干嘛把它毁了？”

    “因为它伤了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步惊云冷冷的说道，但是看诺澜冲着那两节的木雕可惜的目光，又柔软了语气，补充道：“你喜欢蛇的话，我下次再刻一个给你。”

    诺澜避开他的目光，转而走到窗前背对着他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以前喜欢兔子的人现在却又喜欢蛇了，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动物，一个可爱无害，一个冰冷可怖。”

    步惊云说道：“不管你喜欢兔子也好，蛇也好，只要你喜欢，我都能为你刻出来。”

    诺澜纠结道：“你不明白，这不是木雕的问题，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善良……”

    步惊云从后面抱住了诺澜，激动地说道：“我不在乎，孔慈，不管你是善良也好，不善良也罢，你都是我心中最爱的孔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温暖还是属于我。”

    诺澜动了动，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可是这一挣扎好像刺激了他，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叫道：“我爱你，孔慈。”

    诺澜可以挣开他的，但是加速的心跳让她没有那么做，他说她是他的温暖，其实诺澜又何尝不贪恋他炙热的爱。

    “唉！”诺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转而说道：“听说凌云窟里面有异兽火麒麟，不知道长什么样？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天下会，凌云窟，真想去看看是什么样子？”

    步惊云还是紧紧的抱着她，说道：“如果你想去，我去求师父准许，这次就带你一起去。”

    “不用了。”诺澜拒绝道，她对目前的生活状态还满意，现在还不想引起雄霸的注意，说道：“我想等我以后离开天下会总有机会去那里看看的。”

    “你想离开天下会？”因为是第一次听诺澜说起，步惊云诧异的问道。

    诺澜点头，说道：“是啊，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的。我想出去各处走走，走累了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所房子，围一个院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步惊云喃喃道：“家……”

    诺澜转头才说了“是啊…..”两个字就马上停下了，刚刚她的唇好像擦到了某个柔软的地方。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趁着步惊云罕见的愣神，她挣开步惊云的怀抱就跑了……

    风云都不在，诺澜只用照顾秦霜一个人，空出来的时间就比较多，所以就开始折腾新得的那批布料了。可是因为她将绣花和练习功力的控制精准度结合起来，效率实在太高，等到步惊云他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做了一堆衣服鞋子腰带手帕，而且每一样上面都有精美的绣文。

    因为这女红的速度说出去实在惊世骇俗，诺澜就把这些成品收了起来，只给秦霜、步惊云、聂风三人各送了一套过去，就这样还收到了满满的谢意和夸奖。

    说起来，诺澜和他们三个也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名为婢女，但是因为他们从不看低她，对她也真心实意的好，所以诺澜也愿意对他们好，只是步惊云比较惹人怜吧，所以诺澜把较多的注意力投注在了他身上，所以感情也不一样。

    就像这次，他因为没有将断浪一起带回天下会，所以受到了雄霸的惩罚。虽然他在她面前极力掩饰，但是诺澜还是一下子就发现他受了内伤了。

    步惊云的武功是雄霸教出来的，即便是他天资再好，只是练了十年也还是打不过练了半辈子的雄霸，更可况雄霸为人多疑，本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他并没有将排云掌的的最后一招‘愁云惨淡’教给步惊云。

    虽然这一招最后还是被步惊云偷偷学了，却暂时并没有练成。而他又是个死脑筋的人，只想着用武功亲手杀了雄霸，却从不曾想过用其他的手段。比如说下毒，比如说借刀杀人……

    不哭死神是个光明正大的人，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可事实上他确实是个不屑于这些手段的人。为了提升这个傻瓜的武力值，诺澜做了一个决定。

    “给你。”诺澜递给步惊云一本秘籍。

    “这是……”步惊云迟疑的翻开一看：“傲世剑诀！”

    傲世剑诀，别看名字这么牛，其实是某个修真门派的基础剑法，但是越是基础的，就越是蕴含着巨大的道理，若是多加领悟，自然可以以武入道，踏入剑仙之路。

    这还是诺澜的师父琼华神君当年在某个修真界里得到的，诺澜走的并不是剑仙之路所以用不着它。这里是个高武的世界，她在以前的那些武侠世界收集的武功恐怕威力太低，所以诺澜挑了这本剑诀给他。

    本来诺澜还给这本秘籍编了一个来历，谁知道步惊云连问都没有问，就静静的接受了。之后更是专心专研剑术，要不是中间他还刻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送给她，诺澜都以为他练剑要练入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