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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抑制住那些痛苦的思绪,不让它们翻涌上来。 此夜,宫里尚还算得宁静。 可是到了明日,怕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 这一日的黄昏,当宁妃抱着断了气的孩儿犹不肯放手,绝望哭泣之时。 金羽在窗前,展开了宣纸,望着窗外赤金流淌的天空。 落日凄艳地红着。 她提笔写下了,此生唯一一首真正属于自己的诗词: “林间黄鹂啄金羽,深宫画眉语他乡。” “都道此间无好客,何须添笔诉断肠。” 第140章 白女前事 洛微言想要,却无法理解这种…… 永信宫, 宣明殿。 二皇子之死,使满宫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长秋宫。而这两日,掀起的风波也从来不小。 无人在意的是, 宣明殿里那个救了洛昭仪一命的宫女, 不久前醒了过来。 或许,只有宣明殿的人会在意。 洛微言踏入偏殿,便闻到一阵清苦的药香。 帷幕之后, 白术正端起药碗,低头啜饮。她额上犹然缠着纱布, 双手正不住地颤抖着。那次以身相救,纵然抢回了一条性命,但终究给她的身体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据医女说,她是伤着了后脑。虽看似无碍,此后手脚会有些不协调。 如今,白术见到洛微言来探望, 自然是想要放下药碗来行礼。可是她越急越慌, 双手一抖, 竟然将那药碗给摔在了地上。白术怔了一瞬, 便面露伤感自责之情。 “无需多礼。”洛微言忙道, “小白, 你快躺好。” 这样亲切而温柔的称呼,正是白术最最渴盼的, 也稍稍抚平了她内心的躁动不安。 她于是顺从了她, 不去考虑规矩或其它, 在洛微言温和的目光中躺了下来。她想要尝试露出一个微笑,但也知道自己的相貌平庸。最终,也只能靠那双眼睛, 传达深深的敬慕之情。 洛微言望着她的时候,面上虽然带笑,心里总有一种深深的疑惑。 她真的如此简单地cao纵了一个人的情感么?为什么她自己的情感漠然至此,却能拨动这侍女如此深沉的情感?——从前,她自然是以为自己手段高明。 但是白术竟然愿意为她而死,而且是那一时刻的本能。 这使洛微言受到震撼,同时又倍感迷惑。 但她不会外露的。她只是微笑:“小白,你还好么?” …… “奴婢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仰仗娘娘。从始至终,只有娘娘关怀过奴婢、把奴婢当个活人看待——”白术擦了泪,“奴婢为娘娘效死,也是应该的。” 洛微言知道白术的弱点是感情,她向来善于cao纵这一点。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离奇的冲动,开口:“其实,你不该轻贱自己——” 她摇头,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只是苦笑:“若没有那些事……你原本,和我是一样的人。” “或许这就是奴婢的命。”白术冰凉的手,好似挨到了她的衣袖,“奴婢始终觉得,遇到娘娘是非常幸运的事情。或许,这是奴婢一生中唯一的好事。” 洛微言望着她其实颇有几分清秀的脸,说不出话来。 白术原名,白霜儿。她的生母,出身于京城白家。 白家如今已然不存,但在当年,也是显赫之族。至少,在洛慎行发迹前,洛微言也是难以攀上白家的。但白霜儿虽然姓白,却不全然算是白家人。 她母亲曾经白家的嫡次女,父母千宠万爱,给她挑了一门好亲事,是边境的郑家少将军。 可是,二人新婚不过三年,郑家便被定了通敌之罪。 当时,郑少将军正在前线,对家中变故毫无所知。是他的顶头上司成国公李伯欣,亲自拿下了他。 郑家举族抄斩。白氏女纵然出嫁前身份再是尊贵,如今也是逆臣之妻,同样获罪。虽因丈夫与通敌事无涉,得了些减免,但也要被充为乐妓,不许赎出。 当时,白氏女刚刚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白家父母虽后悔心疼,但与郑家结亲,已让白家的权势受到影响。此时若是公然去救女儿,只怕朝堂上又要受攻讦。拖延、犹豫,直到白氏女临盆前夕,她才被上报了“死亡”。 白氏女被改头换面,带回了白家。从此不再是贵小姐,而是下仆。 经过入狱的颠沛、及八个多月的蹉跎,白氏女心中已然绝望,知道家人也并不可靠。但为了活命、为了女儿,又不得不依靠着父母。于是,她给刚刚出生的女儿姓了白。 既是与前夫断义,也是盼着白家二老,能多顾念些这个不能见天日的外孙女。 可惜,她做了八个多月的乐妓,纵然因怀孕和打点不曾受辱,流言蜚语也从来不少。句句如刀,能逼死人。 而白父没过几年便“忧惧而死”。 新任家主是位陌生堂兄。偏新家主的亲妹,与白氏女在闺中颇为不睦。 如今得了势,又深觉白氏女玷污了姓氏,愈发要作践她、将她踩死。 白母被送到别庄疗养,已然帮不上忙了。 为了活命,也为了女儿,白氏女咬着牙忍了下来。 她学会了谦卑与顺从,再也不提起自己原先的身份,仿佛她只是个普普通通、被主家好心收留的白家下人。她含辛茹苦地养大女儿,教她对白家感恩戴德,告诉她是白家救她们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