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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垂得那么深,声音又那样颤抖,于是见不着洛微言无声无息的微笑。 冯韫玉这人,虽然不讨皇帝的欢心,却颇有几分亲和力。高位嫔妃多看不起她,不肯买账。但对于那些失宠多年的女子,冯韫玉境遇比她们好些,却从来愿意和她们相处,也肯帮些力所能及之事。两三年下来,总有些情谊的。 雅贵人微微瑟缩了一下,更加恭顺地站好。 她听见了洛昭仪的声音: “……雅贵人,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你向来安分懂事,难得提一次恳求,又如此合理。本宫倒是不好拂你的面子。” 听着雅贵人喉咙里压抑着的喜泣之声,洛昭仪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你要晓得,顺媛这胎无比重要。她孕中体弱,兼身体也不大好,常常昏睡。你决不能惊吓了她,晓得吗?顺媛如今有些多思,如她同你说了些胡话,你也不可乱传,以免毁了皇子生母的声誉。本宫说的这些,雅贵人你都要牢牢记住,知道吗?” “知、知道了……”雅贵人怯怯地答。 她其实此刻已有些后悔,但亦知不能当场反口:“昭仪娘娘大恩,嫔妾永志不忘。” 洛昭仪遂微笑道:“那你便去见她罢。” 于是,永信宫怡春阁,这座被众人猜度不休的宫室,便对着雅贵人敞开了。 她走入时,尚且有些胆怯和好奇。 但是,当雅贵人离开这座宫室之时,她的脸变得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当交好的宫妃试探着向她询问冯顺媛情况之时,雅贵人只是闭紧双唇,使劲摇头,不肯出言。 如此一来,猜测便演得更厉害起来。 窥星阁内,金羽描了黛眉,对镜粲然。 “我所料的,果然不差。”她眉眼弯弯,“不敢去向冯顺媛刺探,可雅贵人这么个软柿子,谁不想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呢?可惜,这些人胆量仍是不足。枉费我许多心思。” 一二日内,雅贵人的清华阁,常有宫女出入。许多妃嫔向雅贵人送上晋封贺礼,间或打听什么。雅贵人通通谢过,却是咬紧牙关不肯说。 清华阁在昭阳宫中,此宫自顾盼失宠以来颇为冷清,如今一时热闹。便惹得顾盼闭起门来,云婕妤亦约束大皇子不许走动,希冀避开这一场是非。 可宫中既然起了波澜,便不会平白无故地静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洛昭仪忽至建章宫,拜见皇帝江承光。半个时辰后,皇帝派人送了一份旨意给李贵妃,要求她盖上凤印,立即晓谕后宫。 玉河看了,那上面是: “……遂有薛、汪之党,有失德行,窥探永信宫内……” 派宫女向雅贵人打听怡春阁见闻的宫妃,都得到了这份明旨申斥。但其中,只有薛婉仪与汪嫔被点名。汪嫔素来粗鄙张狂,做出这种事也并不稀奇。 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么…… 当这一日的最后,洛昭仪的宫女甘草来到永乐宫中,请理昭仪派出宫女旁观,当众宣读申斥旨意,并在最后将薛婉仪禁足三月的时候。 大约所有人都认为,这次,是越荷一派吃了亏。 第112章 宫权之议 洛微言一时间,竟有些草木皆…… 有人吃了亏, 自然有人得意。 金羽便笑意盈盈地斟了酒,向洛微言举过一回,满饮入喉。 “此番虽不算让她伤筋动骨, 好歹也伤了臂膀、下了面子。要紧的是, 晓谕了后宫,此后那些眼皮浅的,便要噤若寒蝉一段时日, 知道我们娘娘亦不好惹了。这岂不是少了许多麻烦?” “如此,羽为娘娘贺。” 洛微言放了茶盏, 言语和煦:“贵姬劳苦功高,我是不会忘的。” “岂敢岂敢。”金羽连忙开口,姿态放得极低,“若非娘娘指点,嫔妾如何能够得计?不说别的,单是与宁妃商议, 让她简拔了雅贵人, 便是奇谋一桩, 嫔妾万难想到的。” 洛微言便有了些真切的笑意: “这有什么?你且记住。虽则我与她都志向深远, 将来难免一战。可如今既双方得利, 亦可以商议合作。我为她宣扬擢拔雅贵人之事, 任由低位宫妃心思动摇,生投靠之念, 宁妃坐收渔利。又如何不愿应我之请, 早些行‘市马骨’之事呢?” 她未道出口的是:钟薇前次生产惊险, 究竟谁做了手脚,双方都心知肚明。但她们其实是同一种人,无利不起早。只要合适, 的确可以暂时联手。 只是合作的时候,需得留一手。否则钟薇反咬一口,也绝不会留情。 金羽不知前事,听了只是叹服:“娘娘智计深远,嫔妾难及万一。” “只引出了一个薛婉仪,到底有些不足。薛婉仪与理昭仪隔了一层,理昭仪又与贵妃隔了一层。”她的神色,好似无限惋惜,“倘若让风声传得更猛些,教旁人觉得咱们对冯顺媛做了什么,自以为抓住把柄,再兴冲冲跑到皇上面前去……闹出那阵仗来,才算尽全功呢。” 洛微言道:“你初次试手罢了,以后难道没有机会?” 于是两人撂下这个话题,又随意说笑。只是名为说笑,金羽却搜肠刮肚,想着伶俐话儿,不时哄得洛微言轻笑。可她的后背上,早已冷汗微微。 “对了。”闲谈一阵,金羽忽然想起一事,“此番嫔妾试手,虽有诸多所得,亦难免有不解之处。永信宫现今娘娘掌管,另有嫔妾、冯顺媛与一个贺芳仪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