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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场刺杀能够安然度过,最大的功劳便是夺剑击退了刺客的聂轲! 妃嫔们俱都受了惊吓,一时想到皇帝若真的出事,自己何去何从,都是惊慌不已。又见聂轲救人及时,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不禁就有几分妒忌—— 聂贵人这么大的功劳,怕是以后要飞黄腾达了吧? 唯独越荷抚着惊跳不止的心脏,稍微怔一会子,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直直地看向皇帝。 果然,江承光的面色并不是一般人以为的喜悦与劫后重生。 皇帝面色森寒,仿佛正压抑着极大的怒气,厌恶地望着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陈娇娃。那陈皎娃已经被后续冲上的侍卫们给击昏过去,此刻仍是昏迷不醒。 然而皇帝面上的怒意却未散,目光沉沉地,已转向了还立在下头的聂轲。 ——他的眼中一瞬间所爆发的,竟然是nongnong的猜疑与忌惮! 那是劫后幸存瞬间不能掩饰的本能,被情绪裹挟着暴露无遗。江承光从来克制隐忍,因而在危难之后的爆发就更为明显。 最卑劣的怀疑,如春芽破土般冒头。 江承光一想到身边竟还有一个剑术厉害更甚刺客的聂轲,心中就不能不被阴暗的思想所充斥。 她的剑术如此高超,虽则今日救驾,可明日呢?人心从来难以掌控,更何况…… “聂贵人。”他站起来,森冷地说道,“朕是提过不乐意见你使剑吧?你今日使剑如此顺畅,可见是从未把朕的话放在心上。” 一时间满堂皆静,人人瞠目结舌看着皇帝,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这一时刻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江承光或许觉出了不对,他隐约意识到自己此刻言行大异往常,已是维持不住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然而死亡的威胁刚刚散去之后,被压抑的恐惧全部爆发。 在这份爆发面前,旁的又算什么? 妃嫔中潜在的刺客威胁,以及此人对他素有怨言,不把他的话奉为圣明……似这样一个人还敢使剑,他又怎么敢把她留在身边! 江承光此时眼中已经看不到别人,他只想清理干净身边的威胁。 在他的眼中,下头的聂轲不是刚刚救了驾的妃子,而是一柄寒光闪闪、桀骜不驯的利剑。他被这剑光刺痛眼睛,更兼于聂轲毫无温情,只想将之折断。 极致的静,连风都停滞了。天地间仿佛都在默然不语,凝视这一幅荒诞的画卷。 妃嫔们惊愕难言,一切都仿佛倒退回了,她们见证金素金羽两姐妹身份换回的时刻,甚至还要更加荒谬——她们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看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贵人聂轲持剑而立,身上的杏色宫装已有几分凌乱。 她在天地之间与皇帝对视,一双眼眸诧异清凌,一双眼眸阴郁森怖。蓦地,聂轲大笑起来。 这是怒极了反而生出的笑意,已经是什么都不在乎,偏偏里头还有两分悲凉,为自己竟做了这样得不偿失的蠢事,为天下之主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之人! 聂轲仰头大笑。 她已经从那双眼睛中看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男人,看出自己接下来将要遭遇的是怎样的命运。而这是何等的荒谬啊!她从开始的诧异不解,到后来的遍体生寒,再到如今唯有大笑—— 淮阴聂轲不曾后悔击杀刺君之人,却恨自己的盛世遭遇的是这样一位君主! 她仰头大笑,笑声极为苍冷。那悲凉的大笑声竟至响遏行云,经久不散。 聂轲连道三声:“好,好,好!”她终于止住笑意,目光冷冷冰冰,缓缓举起手中那柄花架子的剑——侍卫们不知为何突生一阵紧张,护卫在皇帝面前,显得可笑又可悲。 他们这才发现聂轲的右手已经满是鲜血:她刚才用这把钝剑挥出的那一击是费了何等的力气啊!却见聂轲的左手已经握住剑刃,缓缓收紧。 纵是剑未开刃,抓握得那样之紧,手上同样有鲜血缓缓淌出! 众人不知为何不敢言语,皆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 越荷心下震惶,欲要出言相阻,已来不及—— 聂轲的左手缓缓用力,右手犹然紧握着剑柄。乍然之间清脆一声,这把未开刃的剑就此折断!英气女侠将那两截断剑掷在地上,哐当有声。 她的目光已冷,心已如坚冰。她缓缓跪下,声音清冷如铁,道: “聂轲不尊圣意,擅自练剑。今自请出家青云观!” 第96章 孕事之喜 盛怒之下,何其狼狈。 “你说什么!” 一声惊呼, 却是玉河掩口而出,打破了自从聂轲出言之后,经久不散的寂静。 玉河下意识便道:“聂贵人何必……” 她想要用求助的目光看江承光, 但看向身边人时, 却只觉又陌生又骇人! 江承光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直到此刻才有些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怎样的蠢事—— 皇帝可以去猜忌,而这几乎是应该褒奖的本能。但自己无论如何不应该, 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这岂不是逼着身边人寒心? 然而他此刻才想到,未免有些迟了。 江承光眸中的森冷一时间仍未褪去, 他却努力要显得和气可亲,看起来不免就十分可笑,只是在场众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