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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jiejie很好。”傅北的目光也柔和起来,带着淡淡的愧疚和伤感,“其实,我与jiejie未曾见过几面的。真正要说熟悉起来,还是在这几日里。” 他喃喃地说着,不自觉就将“娘娘”说成了“jiejie”。 越荷垂首不语,听他道是:“我们虽然相见甚少,却互相知晓在世上还有个亲人。犹记得少时曾蒙圣上恩德,正月之时,由奋武大将军带着入宫拜见。我晓得太后身边有个姑娘,是我的嫡亲jiejie。但是我不能抬头,目光也越不过那道帘子。” “那一日的宫宴,依着规矩是要谨慎守礼,不该吃多少的。我心思涣散,不由多夹了一箸龙须面。这些事,我浑忘了,jiejie却记在心上,她还……” 傅北几欲说不下去,又想起此话对着越荷将实不妥当,叹道:“我失礼了。” 越荷见气氛有些尴尬,笑笑一便略过不谈,又道:“听闻巡抚自小聪慧不凡,没想到也有这样的时候。”然而话才出口,她心中又咯噔一下。 “聪慧不凡。”傅北淡淡一笑,眉宇间些许苦涩转瞬即逝,“是先帝,抬举了。” 第67章 相类故人 修仪马上姿容与小可一位故人…… “聪慧不凡”的确是先帝对于前朝皇子傅北的评价。 先帝早年忙于征战, 竟是未添一子。战前所生的孩子,多半夭折或被杀。到了最后,序齿第一的江承光竟然比最大的弟弟都大了十余岁。 再加上他嫡出的地位, 太子之位, 似乎是没有旁落理由的。 但是越荷却隐约记得,先帝,并不喜欢太子江承光。 那并不是什么对长子的忌讳, 更多的反而是恨铁不成钢——先帝曾将太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因而对他优柔的性子十分了解。这位长子, 天资平平,性格又优柔寡断,的确不是为君之料。 然而,其余皇子尚未长成,年岁过轻,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潜力。夏朝需要一位太子, 因此江承光的受封, 更像是一个不被君王满意、却举目没有对手的太子最优项。 江承光同样清楚, 那位果决狠毅的先帝对他并没多少喜爱。因此, 他一心证明自己, 也一心要掩盖自己性情中的软弱一面。他在太子时, 做事便刻意学着先帝。 即使是现在,他在朝臣面前, 也极力压制住一切的身为合格帝王不该有的情绪与想法, 不容许自己出一丁点纰漏。他并没有做一个明君的天赋, 却一直在强迫自己成为。 从这个角度来说,江承光,或许也是可悲的。 但是在当时, 即使江承光再是努力,先帝依旧对自己的太子感到很不满意。 那位武将出身的帝王,清楚帝王孱弱、朝纲动荡的危害。他希望,能有另一个优秀的人来给太子以压力,迫使他更加成熟,同时又不至于真正威胁太子的地位。其它的儿子,实在太小。因此,傅北便进入了先帝的视野——假如前朝尚在,这个少年便是今时之太子。 似乎顺理成章般,在一次偶尔拜访过成国公府之后,先帝大肆夸奖了傅北。他称赞傅北聪慧不凡,此后亦屡屡在江承光面前,拿他和傅北相较。 作为一位父亲和帝王,先帝想做的不过是逼出长子的潜力。他所要考虑的是自己的江山,至于儿子是否会因此记恨傅北,来日又会否拿他泄愤,对这些,先帝都毫不在意。 那个时候,李月河还小,自然也无从知晓先帝的心思。而江承光对于傅北那种隐晦却又根深蒂固的敌意,却是她在嫁入太子府后才渐渐发觉的。 李月河想,江承光真是一个明理良善的人,明明不喜欢傅北哥哥,平日对他却也不曾冷眼刻薄过。她想起很久以前,傅北哥哥第一次被先帝称赞的时候,母亲摸着他的头发,叹息着说了甚么“平安是福”、“藏愚守拙”之类的话,李月河没能听懂。 但她知道母亲也心疼傅北哥哥,母亲不会害他的,为什么哥哥反倒拒绝了呢? 那时李月河追了上去,气喘吁吁地把话问了出来。高了她一个头的傅北屈下身来,摸着她柔软光滑的乌发而笑。他说:“月儿,伯母说的话我都明白。可是人总得留点什么在世上吧?这份赞誉,我的肩膀还担得起,来日也不会后悔的。” 李月河没听懂,只追问道:“哥哥要留下什么?那哥哥要留什么给我?” 傅北失笑,隔日就打发人送了她一把精巧的白玉缠银鹰首匕首。那是前朝的宝物,末年自西域的边陲小国进贡来的,据说是举国之宝,共有两柄。陈帝曾经将其中一把赐给将军越威。 但是李月河不清楚这个,她只是见那匕首好看又锐利,于是便欢喜地拿着。后来李月河常年插于靴中不离身的匕首,也就是这一把了。想到这里,越荷不由有了感慨之意。 温文如傅北,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一个文雅公子”。但他外表是君子温润,内里却独有一股抑郁高洁、傲骨嶙峋之气。他相信自己的意志,亦要选择自己的人生。 先帝的目的他怎会不知,可是比起装傻做痴,成为江氏展示仁德的工具,莫如借此机会奋起,随着自己的心意,生命多一年就是一年!他也会谨慎筹谋、步步小心,却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活着。 他何其有幸,因着先帝刺激自己儿子的心理,竟得了那么多的大儒教诲,接触到各种精微高妙的辞章。他又何其不幸,聆听过圣言的心蠢蠢欲动,不愿放弃慧根成为庸碌蠢人,他聪颖的天资难道只能用来藏拙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