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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你还不肯把话与我说清楚么?” 桑葚一怔,泪珠子就一串串地掉了下来。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躲闪着目光,哽咽道:“是奴婢连累主子了。” 越荷见她哭得伤心,叹一口气,亲手递了帕子过去。待她擦干净了脸方才问道:“桑葚,你又怎么会想起,要给我去领玫瑰花粉?” 桑葚低垂了脑袋:“奴婢……奴婢也不晓得的。奴婢只是听容医女,说几种花粉调在一起更加滋阴,就、就想着让主子补补气血。奴婢就去领回来了……” “桑葚!”越荷的语气严厉了些,“可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你既领了却又为何不同我说?”心中却暗暗记下了“容医女”之名。 却不料桑葚听她言语冷淡,心中惶恐已极,竟是猛地向前扑在她脚边,紧紧揪着越荷衣裙下摆不放,“哇”地一下子便哭了出声来: “小姐,小姐!不是桑葚不肯告诉您——是、是……”她眼睛红得如兔子一般,神色又是委屈,又是羞愧与后悔,“是、是打入宫以来,您就再也不会信任和亲近桑葚了……” 她看不见越荷脸上闪过的震惊,只是哭着说道: “桑葚知道自己不好,桑葚不如姚黄jiejie稳重懂事,也不熟悉宫里的事情。可是桑葚也是一心为着小姐的!小姐的口味变了,习惯也变了,桑葚再也服侍不好小姐了……”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再也不是小姐最贴心的桑葚了……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瞒着您的!奴婢只是想为小姐做点事情,奴婢打小就陪着您,最了解您呀!您那么喜欢吃奴婢做的玫瑰酥饼,奴婢想着只要、只要为您再做一次玫瑰酥饼,您吃了,就晓得奴婢的心意,就会重新看重奴婢,喜欢奴婢了……是奴婢有罪!竟敢瞒着小姐!” “可、可是您没有吃出来奴婢的手艺……也许是奴婢做毁了。”她抽噎,“小姐,奴婢有罪!奴婢给小姐添了大麻烦,奴婢以后知道了,再也不会暗地里与姚黄jiejie相争!奴婢再也不敢给小姐添乱了!但求小姐不要赶桑葚走……小姐!小姐!没有您,奴婢哪里还有家啊!” 偌大的一室,只余她脱力的泣声。 越荷几乎愣住。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不由面露复杂之色。 可桑葚还在哭着,以为她的小姐不要她了。不知道她的小姐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越荷无声地叹了口气,亲手将桑葚从地上拉起来,柔声说道: “傻桑葚,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李月河既然选择了代替越荷活下去,接手她的身体、记忆与经历,接手她的人生,就不该背离这个角色。可是,她的确没做好。 直到桑葚指出之前,越荷都不清楚自己无意的疏远态度,给这个年幼的女孩造成了多大的惶恐,使她感到不安、紧张、害怕。 桑葚心地单纯,即便因此被人利用,也未生出背叛之心,可是同样的事情……如果再一次发生呢? 重生以来,她下意识地亲近着姚黄魏紫,即便魏紫投玉河而去她都报以理解。那件事或许给她敲了一些警钟,但还不够。对于桑葚?她让桑葚当了大宫女,可是旁的一切都信赖着姚黄。 这其中虽有姚黄年长稳重、熟知宫中事宜之故,却也同样是因为,她并没有那么信任属于原主的桑葚。她远未接纳这样一个贴身女侍,可是…… 越荷深吸了一口气。 她已经不是李月河了。越荷,是一个崭新的名字,又是一个崭新的身份。哪怕保留着一些属于李月河的情感,可现在的她,终究已经是越荷了。 桑葚的事情只是一个投影,假如她未曾因此事惊觉,这样下去迟早会有更糟的事发生!这小女孩何等懵懂纯善,至此仍是一味自责,不曾离心。可若换了旁人……到底算她失察。 越荷亲手将桑葚扶起,羽睫覆下,掩去眸光晦涩。 可她温柔的语调是桑葚能够听懂的,小姑娘又抽起了鼻子: “好了,桑葚,以后别再犯傻了。是我不好,没有与你说清楚。你姚黄jiejie先前是服侍过两位贵妃主子的,留在我这里又是推拒了李贵妃之请。我若不诚心待她,岂不平白辜负了人家?这段时日委屈你,不过是仗着咱们从小亲近,我私心以为你必定体谅之故。却忘了解释,是我不好。” 她顿了顿:“至于改变口味一事,不过是初至京城水土,保养身体,免得染疾罢了。且我孤身来此,总要和众人亲善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啦。” 桑葚闻言泣道:“奴婢不知小姐用心,给主子添乱了!是,奴婢不该胡思乱想的。” 越荷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回,重又展露了温和的笑容:“自然,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好啦,桑葚,这次就先罚你一个月分例算作惩戒。别哭鼻子了?回去早点歇罢。” —————— 荷叶玉盘翠绿莹润,望之生辉。 纹理细密而有致地在盘上纵横,碧绿色的边缘掀起层层叠叠的浪花。一小小的荷苞粉嫩娇润,落在果盘一侧。数道深纹自荷叶中心而发,将荷叶分成六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加上手艺人的匠心独运,才凑成这样一块荷叶玉盘。 宫女小心翼翼捧着荷叶玉盘入内,琼华含笑接过去,捧给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