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小家伙同时出声,都在询问对方的来头。美妇人揉着儿子的头:“怎么对客人这样没礼数?两位姑娘路过我们家,进来避一避雨。”小男孩吐吐舌头:“我不知道嘛……叫你一个人在家别给陌生人开门,很危险的。” 团圆闻言努嘴不满:“我们两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有什么危险的,哼。” 男孩儿脸红了,挠头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娘眼睛不方便,万一有坏人装成过路的,伺机而入就不好了……” 团圆伶牙俐齿:“那你觉得我们是坏人了?” 男孩儿连连摆手,都不知道怎么辩解了:“不是不是,我没有说你们是坏人……” 男孩儿一向也能言善道,在村里没几个人能说过他,不料今天碰上了对手,被一个没换牙的小姑娘打得落花流水。美妇人掩着嘴不插话,她相公也是一味微笑不语。 “好了,”还是孟棋楠看不下去团圆的咄咄逼人,扯了她袖子咬住耳朵吓唬道,“我的娘诶,你这样凶会把别人吓跑的,小心他不喜欢你!”团圆霎时闭了嘴,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服气。一会儿小妮子反应了过来,暗中狠狠揪了孟棋楠一把。 “谁要他喜欢了!” 孟棋楠疼得龇牙咧嘴,心想你才五岁就懂得招桃花了,娘亲啊娘亲,寡人真是望尘莫及…… 忽然有些冷场,孟棋楠为了帮亲娘追男人,不对,是追竹马玩伴,赶紧打探这家人的底细。她对温柔翩翩的男子见礼:“突来乍到实在冒昧,请问阁下贵姓?”岂料那男人竖起食指搭在唇上,含笑摇头。 咦?不屑跟我说话还是怎么着?孟棋楠纳闷。 还是小男孩儿又开口了:“我爹患有喉疾不能说话。我家姓孟,与孟子同宗。” 孟棋楠抚掌惊讶:“哎呀好巧!我也姓孟,我叫孟棋楠,你叫什么?” 团圆鄙夷地白她一眼,小声嘀咕:“你什么时候姓孟了,胡说八道……” 男孩儿笑眯眯说:“乡亲们都我叫小铃铛。” 团圆“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小铃铛?什么破名字,土了吧唧的。” 小男孩一张脸立马涨红,结结巴巴辩驳:“我名字才不土呢,我有、有大名的,孟君声,为君起松声的君声……你又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晴天霹雳。 孟君声?孟君声! 一道闪电劈在了孟棋楠脑门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十八罗汉,孟君声啊!他就是孟君声!孟君声是寡人的亲爹! “孟君声,为君起松声……”团圆暗自咀嚼着这个名字,津津有味的模样。 男孩儿见状得意洋洋:“不是君生我未生的那个君生哦,我娘说这两字太悲凉了,不如现在这个意思好。喂小丫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团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名字虽然俏皮可爱,但比起君声二字来还是差了点内涵,于是把下巴一昂,“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孩儿急了:“我都告诉你了!” 团圆小小年纪就学了一身刁钻古怪:“谁说你告诉了我我就该告诉你呀,我又没答应。” 小男孩好不容易扳回一场结果又输了,气得面红耳赤:“你、你……骗子!” 孟棋楠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对着两个人小鬼大的家伙托腮叹息。 三岁看到老。爹你现在就是这怂样,活该一辈子斗不过娘,天天被压在人脚底下做牛做马,还自甘其乐。再转眼看向那对璧人,哦,现在该喊祖父祖母了。孟棋楠更是扼腕长叹,郎才女貌的一双人,却是眼盲口哑,上天不公,凭什么要留给他们这样的遗憾? 哎呀,寡人刚才还打过祖父的主意来着!孟棋楠猛然想起这茬,几乎又想一头撞死过去。 调戏了外公不够,还对爷爷想入非非,孟棋楠你没救了! 4第四章 将军 4、将军 黄昏时分雨停了,美妇人留两人用饭,孟棋楠当然不跟祖父母客套,大大方方应下。团圆瞧了眼孟君声,扭扭捏捏也默许了。 这是孟棋楠醒来后吃得最开心的一餐,看见祖父母虽然身有残疾但相敬如宾的样子,还有没长大的爹娘相互斗嘴玩闹,她突然觉得来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茶足饭饱,孟棋楠知道该走了,告辞以后牵着团圆走出院门。 一家人出来相送,美妇人倚在门口,黯淡的眸子盯着地面,面含微笑告别:“姑娘一路顺风。”就连不能说话的祖父也笑着挥手送别。 孟棋楠忽然间眼眶一阵灼热,匆匆垂下眼帘把泪憋了回去。 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祖父母,每每问起父亲只换得一声长叹,然后是久久的沉默。她不知道眼前两人相守的时间有多长,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活到了自己出生的那日。前世的时候,她与他们也许见过,也许素未相逢。但是今日,她确确实实见到了他们,吃到有生以来最质朴最温馨的一餐饭。 “夫人,我借小公子说几句话。” 孟棋楠一转眼又笑得没心没肺,招手让孟君声过来,咬着他耳朵说悄悄话:“我告诉你她的名字,你送她个东西好不好?”说罢她指指团圆。 团圆见两人俯首帖耳不晓得嘀咕些什么,又逢别离心头不快,却见孟君声跑了过来,解下颈间之物递给她:“送你。”团圆接过来一看,是个旧痕斑斑的银铃铛,甚至已经不响了。小妮子嫌恶道:“又破又旧,送我干甚么……”话虽如此,她还是飞快抓进了掌心。 孟君声笑了:“见物如见人,你别忘了我呀,我小名叫铃铛。” 团圆瘪着嘴有些不高兴:“我才不会忘哩,没礼貌的野小子,你也不许忘了我。”她解下髻上的东珠饰带,长长的一条赠予孟君声,“你以后去大都就到我家来,我做东带你出去玩儿。” 两人交换了信物,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孟棋楠冲着孟君声眨眨眼:“答应我的事要记得哦。”孟君声很严肃地点点头,表示一定记得。团圆好奇问什么事,孟棋楠只笑不语,惹得小姑娘一把甩开她的手,气冲冲跑了。孟棋楠看着她实则伤感还要故作坚强的背影,无奈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其实也没什么秘密,寡人就是告诉年幼的爹,以后要是和娘亲你生了女儿,一定要叫棋楠,孟棋楠。 走过南楚国秀丽蜿蜒的山水,渐渐靠近东晋,路上景致变幻为广袤辽阔的平原和奔腾不息的长河。孟棋楠觉得较之自己国家的温婉雅致,这片土地似乎更加豪迈恢弘,就像两个国家的君主一样有着明显区别——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大概晋皇还是重视这次和亲的,派了人在边境重镇迎接。孟棋楠换了一身宫装坐在车辇之中,准备接见迎亲特使。整齐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踏得大地嗡嗡震动,车辇也随之微微摇晃。孟棋楠暗道好大的阵势排场。她竖起耳朵听着车外的动静,有一匹头马渐渐靠近,马上之人身着铠甲,颠簸时鳞片碰撞发出细微的金属声。耳闻声音越来越清晰,此人勒缰下马,落地时沉沉一声,估摸是个身形魁梧的武将。 “纪玄微奉旨迎接平阳公主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