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节
忽然又庆幸刚才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如果当时他责问,怎么还会有这么美好的晚上。 算了,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做的,都由她去吧,反正他会看着她,帮她料理善后就是了。 程向腾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她,半晌才轻声道:“睡吧,坏家伙。” ··· 武梁原本还以为,她既然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是凑着男人的功勋得的封赏,而是经过朝堂热议,象模象样当件政事处理的,那谢恩是不是也该去那金銮殿上走一遭?哪怕是金銮殿外呢,也可以借机瞻仰一番那至高至上的所在吧。 结果发现她完全想多了。程向腾说,你是女的,当然不能走朝臣的路子,把这事儿拿到朝堂上议,不过是当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于是仍然得后宫的干活,拜见太后娘娘去。 武梁是真紧张,太后于她来说,是那种遇之不祥的生物。至少现阶段来说,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话好脸色以对吧?她觉得可能面个圣,应该比面对太后轻松些,至少皇上一个男人家,又是晚辈,不至于对她一个女的刻薄。 程向腾却说,“两宫太后都会在呢,慈贤太后是为了全礼节的,不会乱找事儿。至于慈宁太后,那是自家长姐,便是在人后教导咱们两句,当着旁人面前时候,也不会多为难你的。” 越发勾得武梁心里直吐糟,暗说那是你长姐,和咱没关系,人家不会为难的是你,也和咱没关系。 结果发现她又一次想多了,人家两宫太后都没有什么挑刺行为。按部就班地见礼,赏座,然后将她从头到脚地评议一番,最后说到规矩,很官方地夸她来自民间,能有这般仪态,已经很难得了。 然后慈贤太后便招了同行的程熙过去,姑侄儿俩拉了手说话。倒是慈宁太后对武梁十分热情,兴致盎然的对她不停问东问西,对武梁在外间的生活相当的好奇,连日常都要过问一番。 武梁明白那不是关切,是无聊老妇女对八卦的热切。 这些不必细究,只要人家对她感兴趣,表现得很热乎,那就是好事儿,好过她惹人厌恶。 武梁耐心地讲她在外间的经历,捡一些路途见闻,也编几个小笑话讲给她们听,气氛还算不错。 只是让武梁不安的是,慈宁太后虽然和程熙嘀咕着,不怎么插嘴她们这边,但武梁却总觉得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好像她面上开了花似的。 那目光不同于慈贤那种好奇,而是默默的打量着,象是仍然在进行着某种评估。 或许对于慈宁太后来说,赏个封号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她要做人家弟媳,人家仍须考虑一下她够不够格吧? 她应付着慈贤,在这老女人絮絮评论时,也悄悄分神去听慈宁说话。 武梁听到慈宁太后在一边问程熙,你和你娘聚少离多,倒是怎么教导你的,说给我听听。 又问程熙身边有哪些人是武梁特意安排的,那么安排于他有何助益之类的。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话题好像也总围绕着她。 武梁心里虚虚的,总觉得慈宁太后瞧她的神色,象在思索着什么,象是要有什么事儿,着落在她身上似的。 她偷眼去瞧程向腾,示意他礼节已全,是不是该撤了呀。 程向腾也一直瞧着她呢,收到信号,马上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想缓解一下她的情绪。 武梁吓得直想甩开他。不说人前牵手这一套合不合规矩礼制,单说在婆婆大小姑子面前秀恩爱什么的,就是多么招人嫌的举动啊,这不故意惹慈宁太后的眼嘛。 但程向腾却握紧了不肯松手,武梁陡劳的挣了几下无果,只能随他去了。挣扎太激烈了,好像嫌弃人家弟弟似的,似乎也是大罪过啊。 好在慈宁太后并没有生气,从头到尾面上挂丝笑,和程熙聊着,也照应着全局,做足了表面功夫。看他们两个人动作,也只是一笑了之。 倒是慈贤太后调笑起来,说他们恩爱至此鸳鸯难离,何不早日成双以解相思什么的。 程向腾竟然拉着武梁跪地谢恩,说臣遵谕旨,回头就择了日子成亲。 正当告退的时候,有外间宫女禀道:“回太后,柳大家的在外求见。” 柳水云来了。 ··· 如果说这趟皇宫之行,还有什么让武梁不顺意的话,便是柳水云的出现。 慈宁太后立时就面有不悦,道:“他怎么来了?” 说着若有若无的,似乎还瞥了武梁一眼。 这一眼看得武梁头皮默默发紧,总感觉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在里面似的。 慈宁太后可不是一味只知玩乐的没见识女人,人家可是位扶持儿子披荆斩棘坐稳大位的铁腕娘子,怎么说都得叫做事业成功型,面子里子,自然都是要的。 和柳水云的互动,不管有多么完美的理由来彰显他存在的合理性,慈宁太后也从来不会在自己娘家人面前提起。 就象武梁不管心里愧不愧,也从来不会没事儿在程向腾面前提柳水云一样。 没想到他这会儿自己凑过来了。 慈宁太后话一出口,又觉得显得有点儿心虚气短的意思,干脆又问道:“没看我这儿有客人么?” 宫女很快回话,“说是那边宫里已经散场了,就过来看看太后有没有旁的差遣。” 慈宁没有说话,只是不耐烦地将手一摆。那宫女便明白她这儿没事儿,转身要去打发柳水云去。 然后那慈贤太后笑眯眯的,对贤宁太后道:“既然meimei这里无事,便让柳大家的去我宫里等着。丽太妃她们几个说晚些去我那儿打叶子牌呢,正好让柳大家的给做做司官。” 贤宁太后点头,笑道:“jiejie好兴致。” 武梁临走之时,听了这么一耳朵,只觉得信息量极大。 首先这些人里,明明慈宁太后最不喜欢的人是她,但人家面对她这么长时间,都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而柳水云,明明应该是她喜欢之人,听闻他来了,却不见欢欣,偏要摆一副愠色。果然宫里就是个拼演技的地方。 并且似乎人家也很大方,竟然容许柳水云各宫行走,美色共享。反正武梁是没能从她和慈贤太后的对话中,看出她半分的不乐意。 还有柳水云,显然也混得很开嘛。不但出入慈宁太后宫,其他宫里显然也是常去的。还完事儿一摊之后不思出宫,赶场似的自动再送上门来求差遣呢。 显然如鱼得水,也自得其乐得很呢。 面上却不敢有什么神色,低眉敛目小媳妇儿状,拜别了太后,一路跟着程向腾出来。 ··· 没走多远,便正遇上柳水云。 柳水云正半掩在一处花架下,静静而立。风拂衣动,飘飘欲仙的侧影已经是美不胜收。只是人似乎削瘦不少,更加飘了。 略近些,发现他头发微微有些凌乱,有绒绒的细发飘散,衣衫也不规整,却丝毫不掩其美艳妖娆,更添几份可近观亵玩的平易。 后宫之中,敢这般仪容不整出来行走招摇的,也许也仅他一人而已了吧。 见他们走近,柳水云转身抱拳,迎上来招呼道:“侯爷,世子爷。”颇有几分敷衍。 然后转向武梁,却娉娉婷婷地躬身施礼,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亲昵笑意,莺声曼语道:“拜见嘉义夫人。” 武梁眯着眼睛,真心觉得刚才太后的不悦也可能是真的,就象她现在这样。 当初回京后他们说好了,大家断了从前不再往来,如今他这刻意作态算是什么?知道她嘉义夫人今日进宫,他不应该避开些吗,是嫌她被太后嫌弃得不够? 她任由柳水云做足了礼,才道:“柳大家不必多礼。” 心想这样也好,既然你要来,那就该行的礼数做足了,好过私低下让人怀疑眉来眼去。 但显然明面上的眉来眼去更让人恼火。 程向腾见柳水云除了见礼道贺之外,也并无正事儿,竟然还拉拉扯扯起了叙旧的话头,姿态也颇有些撩sao勾引的轻浮样子,不由心下动气,硬生生打断了他,道:“我们正要出宫去,和柳大家的显然不同路,就此别过。” 然后拉着武梁转身走人。 宫墙漫长,寂寂无人,一路程向腾都不言不语的,武梁明白这位是泼醋了。 她也很无辜,她也不想程向腾郁结于心,大家还是有话说明处比较好。 “侯爷,你说咱们是真的偶遇柳水云,还是他有意在那儿等着呢?他一副近乎模样的凑上来,也不怕人误会么?” 程向腾误会还是小事啊,被太后误会,可会要了亲命啊。 谁知程向腾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云淡风轻撂出来一句话,却把武梁吓了一跳。 他说:“他找死罢了。” ··· ☆、第197章 .找死 程向腾说的找死,便是真的找死。并不是因着他对柳水云的看不惯,而出的愤愤之言。 大约两个月前,武梁身处流言风波中,柳水云出没。再接着,益水河畔辩论会,柳水云再现身。并且他的出面还都是威威赫赫的样子,和以前的老实低调,夹着尾巴做人完全不同。 程向腾便觉得有些不对。 柳水云初回京时候,一腔的愤愤,自己上赶着献谄媚上服侍贵人,然后借势手刃了仇人,算是威了一把。这之后,他便收敛了,并且和武梁两人也当断即断,再没有过任何的来往瓜葛。 如果说这次柳水云忽然出头,只是对武梁的担心、声援、打抱不平,那显然并不合理。 毕竟流言嘛,在意便严重,不在意便不痛不痒,对于武梁来说,那些实在不算什么,柳水云应该是相当了解武梁的才对。 再说如果他真的那么担心,当初武梁被刺重伤生死一线的危急时候,他为嘛都没现身关切一下呢? 事出反常,程向腾便着人留意。 很快他便知道了柳水云身边发生的变故。 柳水云当初回京的时候,是他的一个武师兄和师妹白玫去接迎回来的。那两个人程向腾当然知道,还是他叫人给他们提供了柳水云的行踪消息,提供他们路途上的方便,让他们顺利找到柳水云,和他一起回了京的。 那位武师兄,据说对柳水云颇有些不该有的心思,至少也是关爱得过了头。然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按捺不住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反正惹了贵人嫌恶,早前被宫里赏了些吃食,然后,人悄悄就没了。 宫里做这事当然是隐秘的,但显然也还是有人知情的,白玫。 这位白玫小师妹,对她师兄柳水云的痴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在柳水云的拒绝和对宫里威势的畏惧之下,大概没敢有什么过火的举动。 结果武师兄一死,这位大约觉得下一个该轮到她了,想着既然脱不过一死,她何必白担了虚名。 于是干脆心一横,某天瞅了机会给柳水云酒中下药,然后把人给办了。 柳水云隔日在满室靡靡之气中清醒过来,直气得眼睛充血。他拍床怒吼,遣侍卫出去找人,扬言从此和白玫断绝师兄妹情份,并要将人剐了解恨。 结果竟然找不到人。 白玫当然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一早就写下书信一封,说自己做了该死之事,此生无颜再见师兄云云,从此就人去无消息了。 所以程向腾那时候以为,柳水云这些反常的举动,是受了这连番的刺激的缘故。 直到另一个人也让他觉得反常——他老姐慈宁太后。 ··· 慈宁太后年轻时就算得上杀伐决断很有魄力,到现在贵为太后,虽然放手不参与朝政,但在后宫中,绝对是言出必行的,断没有朝令夕改之说。 可就是在那月余左右的时候,某个太妃宫里违了宫规的侍女,在太妃要处置她时,正好被慈宁太后遇见。太后问明原由,也为那宫女的行事着恼,出言说杖毙算了。谁知片刻之后,却又忽然改口饶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