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最后,贺槐生与丁永贵终于沟通完。 丁永贵面陈如铁,“夏夫人……” “我姓周,请称呼我周女士。” 丁永贵深吸一口气,“……周女士,请跟我去做个全身检查,如果检出问题,我们愿意赔偿。” 夏蝉一愣,看了看贺槐生。 贺槐生也在看她。 夏蝉心里陡然不是滋味,“丁先生,替我谢谢贺先生的好意,我们现在就离开医院。” 贺槐生看她说完,又对着中年男人打了几个手势。 中年男人又说:“贺总说做个检查,夏小姐和我们都好放心。” 夏蝉无法拒绝了。 最终,周兰洋洋得意地跟着中年男人往体检大楼去了。 夏蝉向前几步走到贺槐生跟前,“谢谢。” 贺槐生掏出手机打字:应该的。 周兰如此不体面,这人却愿意用最体面的方式给她台阶下。 想了想,还是只能说谢谢。 贺槐生说:不如先坐一会儿,体检还要一段时间。 夏蝉点头,与他一道离开门诊部,到了附近的一家星巴克。 夏蝉回头问他:“喝什么?” 贺槐生:美式。 “大杯行吗?” 贺槐生点头。 买单的时候,夏蝉拦下贺槐生,坚持付了帐。两人端着咖啡,找位置坐下。 暖气很足,夏蝉坐了一会儿便觉得热,便将大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既然面对面坐着,总得聊点什么。 夏蝉正要说话,贺槐生先一步发了信息:在酒店是否顺利? 夏蝉自嘲一笑:“当然顺利,大家演绎的版本里,我已经和祸国殃民的苏妲己齐名了。” 夏蝉听见不少议论,有议论她的,自然也有议论贺槐生的,说他这人的窝囊果然一以贯之,连个端茶送水的服务员都搞不定。 关于自己的,夏蝉多难听的都听过,但对贺槐生的这些评价,她却莫名的有些替他不平。 贺槐生顿了顿,说:“……抱歉。” 夏蝉摇头。 那天回去以后,她将贺槐生说的话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心里渐而生出些退却的念头。离开凯泽,她不一定能立马找到理想的工作,但更不一定非得介入贺家内斗的是非。 沉默片刻,她想不如趁此机会讲清楚,便张口道:“贺先生……” 贺槐生看着她。 夏蝉捏紧了手指,“我仔细考虑过,自认胜任不了秘书一职,谢谢你的好意。” 贺槐生神情并无太大变化,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继续留在凯泽? “不留,我明天就准备交辞职信。”她握住杯子,似要从中汲取些许温度。 贺槐生捏着手机,一时没动。 夏蝉看着他,“还有一件事,上回我说你‘装疯卖傻’,这话其实不对。” 贺槐生眸光微沉。 “……或许,‘卧薪尝胆’这词更适合你。” 人若能隐忍自安,谋定后动,何事不成? 她相信贺槐生这人必定能成大事,但她却从心底里有些畏惧这个男人。 他心底便如深渊,而她并不敢探首凝望。 贺槐生静坐许久,终于回复:谢谢。 正这时,他手机嗡嗡一震。他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又给夏蝉发了条微信:抱歉,临时有事,不能陪夏小姐接着等。 “没事,耽误你时间了。”夏蝉站起身,披上外套。 贺槐生站了一瞬,看了看她,手预备伸进兜里拿手机,却又作罢。 夏蝉说:“走吧。” 贺槐生点头,与她一同走了出去。 夏蝉将贺槐生送至停车场,贺槐生停下脚步,张口说:“……请留步。” 夏蝉停下来。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显得十分具有分量,让她似乎不得不遵从。 贺槐生转身,大步往里走去。他越过一辆辆车,最终在一辆奔驰旁边停下脚步,拉开副驾驶座上去。 那车很快驶远,消失于视野中。 夏蝉在原地站了片刻,起身往体检部去。 周兰做完了常规检查项目,除了额头手臂上一点擦伤,没有任何问题。 夏蝉怕她还敢开口要精神损失费,立马感谢丁永贵,又说:“贺先生方才已经走了,上了一辆奔驰。” 丁永贵点头。 夏蝉又说:“耽误您时间了。” 丁永贵看了夏蝉一眼,面色稍缓,“那我走了,夏小姐下次再见。” 周兰不禁讽道:“倒是挺会拉拢人心,这是你什么人,腆着脸倒贴,怎么不干脆脱光了爬人家床上去呢?” 夏蝉瞥她一眼,“这就是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 说罢,不管周兰咒骂连连,转身走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夏蝉直接将写好的辞职信推到了刘弘毅面前。 刘弘毅正在喝茶,往信封上看了一眼,停了动作,脸上表情一时可谓异彩纷呈。 “哟,什么意思?” “刘经理不认字?” “夏蝉,你甭给我来这套。你一小小服务员,还指望能威胁到我头上?” 夏蝉笑了一声,“刘经理很幽默。” 刘弘毅气极,瞪了夏蝉片刻,反倒笑了,“有了靠山,腰杆子硬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夏领班也是有意思,大片森林不要,非要挑这么一棵歪脖子树。” 夏蝉眼也不眨,“刘经理,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既然横竖躲不过,挑个顺眼的也下得了口,您说是吧?” 对峙片刻,刘弘毅冷笑一声,“既然夏领班留在凯泽也是屈尊,就祝你以后在这树上把窝做准了,可千万别摔下来。” 夏蝉站起身,“借刘经理吉言。” 工作交接很快,原本一周的流程,夏蝉三天就走完了。 陈艾佳之前没听见一点儿风声,听说夏蝉辞职,完全难以置信,夏蝉走的当天,仍在反复念叨这事儿:“现在裁员名单出来了,就裁了一个,你要不走,不一定就在上面。” 夏蝉笑说:“不一定就不在上面。” 刘宝娜拉着夏蝉的手臂,泪眼汪汪,“夏蝉姐,你走了我怎么办……” 夏蝉将她推给陈艾佳,“艾佳,以后你多照顾照顾。宝娜会手语,以后再遇上贺槐生这样的,你也省不少事。” 陈艾佳笑了笑,看着夏蝉,欲言又止。 夏蝉知道她想问什么,只说:“流言可听不可信。” 三人一道走出酒店,陈艾佳说:“如玉上晚上的班,不然还能送送你。” 如今傅如玉升主管的消息还没正式下达,夏蝉也不好对陈艾佳说得太多,“嗯”了一声,只说:“各自珍重。” 夏蝉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同两人道别之后,径直回家。 周兰并未察觉,直到第二天起床,一看都九点钟了,夏蝉还在房间里晃悠,才觉出有些不对。 “你今天不上班?” 夏蝉坐在床沿上,慢条斯理地修着指甲,“辞职了。” 周兰瞪眼了眼睛,“你说什么?” “辞职了。” 周兰难以置信,“……开什么玩笑,你辞职了我喝西北风去?” 夏蝉看她一眼,“靠你打牌创收啊,要不你去三门口捡个漏,卖一副张大千的真迹,咱俩下半辈子吃穿不愁。” 周兰骂了她几句,又问:“那你找好下家了?” “没。” “这碗还没找到呢,就把锅给砸了。”周兰不由讽道:“别人也是酒店服务员,干五年早当上经理了,你有出息有骨气,现在还是个领班!” 夏蝉没接腔。 周兰话越发难听,“还有谢星洲,白给人家睡了五年,现在人一拍屁股走了,你捞着什么了?” 夏蝉立时沉了脸色,丢了指甲剪,起身往外走。 周兰跟在身后,喋喋不休:“……这年头,清高值几分钱?没几分本事,谱倒是摆得比谁都高!” 夏蝉“哐”一下摔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