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虽然卫烜对瑞王嫡妃留给他的嫁妆可以随便支配,可是阿菀却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温泉庄子不同其他,若是让瑞王和宫里的太后知道……阿菀可以想象众人的反应,会不会以为是他们借着婚约之事哄骗卫烜捞好处呢? 等到卫珺要离开时,阿菀都没同意收下卫烜送的温泉庄子,卫烜只能鼓着嘴瞪向卫珺。 卫珺无辜极了,这小孩儿虽然闹腾了些,但是好像在寿安郡主面前特别地乖巧伶俐,笑得也讨人喜欢。可是在寿安郡主看不到的时候,他便转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让他感觉到挺好笑的。 还是个小孩子罢。 “珺儿,我们回家了。” 靖南郡王妃和康仪长公主走进来,见三个孩子都窝在矮榻上,卫珺自个坐在一旁,而另一旁那瑞王世子都要趴在阿菀身上了,靖南郡王妃看得微皱眉,心里也有些起疑。 看着那么瘦小脆弱的小女孩儿被个壮实的孩子给趴着,真担心将她压垮了,除此之外,瑞王世子身份到底不同,阿菀现在病还没好,就这般和阿菀贴近,万一过了病气,到时候受罪的可是康仪长公主母女。 卫珺听到母亲的话,忙从矮榻下来。 而阿菀也略略推开卫烜,在众人眼中几乎趴在她身上的卫烜其实也并没有用多少力,并没有让她有什么压力,一推便开了。 阿菀同样下了榻,“妍姨回去了么?不多坐一会儿陪娘亲么?” 阿菀问得很贴心,康仪长公主眉眼染上了笑意,也将靖南郡王妃逗笑了,她微微弯身摸摸阿菀的脑袋,和气地说:“不了,郡王府里事情多,我也坐不了多久,妍姨改日再来看你们。” “好的。” 靖南郡王妃很快便携了儿子离开,待坐上马车后,她为儿子理了理衣襟,问道:“瑞王世子没有调皮吧?” 她问得还算是含蓄的,先前瑞王世子进去时,她时时都在担心,生怕瑞王世子脾气来了,便直接挥拳头打儿子,卫烜不高兴时,连皇子都敢打,何况只是个宗室郡王之子。 “没有,他挺乖的。”卫珺含笑道,“只是很爱黏着寿安表妹。”想到卫烜其间总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他,忍不住又想笑。 ——若是阿菀知道这小正太是这种反应,指不定要黑线了。这得多强大的神经,才会觉得卫烜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眼神很可笑啊? 靖南郡王妃听罢略略安心,可是心里却有些拿不准卫烜的意思,他特地去怀恩伯府,难道真的只是去看阿菀的?而且京城里想要巴结他、和他玩的宗室及世家子弟不少,他怎地就去找阿菀呢? 靖南郡王妃百思不得其解,因着与康仪长公主交好之故,对这事略略上了心。 **** 靖南郡王妃离开后,卫烜更自在了,他开始去康仪长公主那儿刷好感。 “姑母,我和皇祖母说了很喜欢表姐,以后要娶表姐作世子妃的事情了。”卫烜故作一脸天真,“皇祖母好像因为佛祖的原因,并不反对呢。” 康仪长公主这些天除了在府里照顾阿菀外,其实也等着宫里的反应,以卫烜的性子,她知道太后应该很快便知道两个孩子的婚约的,就看太后是什么态度。若是太后坚决不同意,给瑞王施压,迫得瑞王解除这桩婚约,她也不奇怪的。 说到底,还是她的阿菀身子太孱弱,作长辈的自然不会想要这种体弱的儿媳妇进门,免得将来子嗣困难,又占着正妻的位置。 可是,她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 “佛祖的原因?” 坐在康仪长公主身边慢吞吞地喝着味道怪异药茶的阿菀也被卫烜的话给吸引住了,眨了下眼睛,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对啊!皇祖母信佛,当她老人家得知原来当初我在鹤州官驿生病时,若不是表姐当时过来看我,拉了我一把将我拉醒了,我可能就醒不来了。当时表姐拉我时,我在睡梦中,还听到了一句佛偈,皇祖母说,是佛祖在指点我呢。”卫烜笑得特别地可爱,一副“我从来不说谎”的小模样。 康仪长公主听后同太后一样吃了一惊,同时也些愕然,鹤州城的事情她还记得,当时她带女儿去看高烧昏迷不醒的卫烜,可是其间正在高烧中昏迷不醒的卫烜突然醒了,并且直接扑倒了阿菀,害得阿菀又受了回罪,当时还挺气的。可现在听他这么说,顿时也觉得有些不同了。 难道真有这种事情? 相比康仪长公主这种在封建时代长大的人,阿菀此时木然地看着正在忽悠人的小正太,差点张大了嘴巴。 这是忽悠吧?说得真是利索呢,连佛祖都扯出来了,感觉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想到自己都穿越了,似乎、仿佛也是可以信一信的吧?可是佛祖真的会点化卫烜?怎么听起来那么不靠谱呢?如果真有神明,神明怎么不让这小正太乖巧些,别那么熊? 可是让阿菀吐槽无力的是,她家娘亲竟然相信了! 并且深信不疑!=口=! 康仪长公主突然笑了起来,伸手轻轻地抚着卫烜的脑袋,微笑道:“既然是佛祖的点化,那么说明烜儿和阿菀今生有缘,是注定要结为夫妻共渡一生的。” 连佛祖都出面点化,所以她的女儿可以平平安安地活到老了,是吧?康仪长公主此时说不出的满足,还有什么比能知道身子孱弱的女儿原来是受佛祖保佑,可以平安地活到老,不必担心她未及成年便夭折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 听到康仪长公主的话,卫烜很慎重地点头,如果不是佛祖的点化,他怎么能在战死后重新回到小时候,并且遇到了小时候的阿菀,在一切都未发生时,他便可以抢得先机,与阿菀定下婚约,好尽早作好准备,护住阿菀一生。 今生他们确实是注定要成为夫妻的! 想罢,卫烜决定以后要多给寺里捐些香油钱,虔诚地多烧香拜佛,祈求快点长大。 “阿菀,真是太好了呢!”康仪长公主又将喝完药茶的女儿抱到怀里,摸摸她的脸,柔声道:“有佛祖保佑,我的阿菀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阿菀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女人,见她漂亮的含情目中盈上薄雾,心中一软,朝她甜甜地笑起来,乖巧地点头。 “不过也不知道皇祖母怎么想的,她老人家竟然说还要让她考虑一下,真不高兴……”卫烜故意抱怨道,悄悄观察康仪长公主,见她若有所思,便知道她懂得了自己的提点,便不再多说。 他素来知道这个姑母是个聪明人,虽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在公主中最是个平平无奇的,却是个有大智慧的。上辈子若不是她和罗驸马因意外身亡,阿菀也不会为了守满父孝和母孝迟迟未出阁,导致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在这里呆得差不多了,卫烜便要离开了。 不过在临走之前照例抓着阿菀来一通洗脑,“阿菀,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世子妃,以后不准和其他男人离得太近。”然后想到了什么,又认真严肃地加了一句:“女人也不行!” 阿菀:“……” 卫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阿菀抚额,这小正太真的以她夫婿自居……也不看看他现在几岁,真是好想以头抢地! 康仪长公主在旁看着,见状差点忍不住喷笑,等卫烜离开后,见女儿有些纠结的神色,她将女儿搂到怀里,说道:“阿菀,你要记得,易得无价宝,难寻有情郎。这世间的女子若是没有那等大智慧与男人争一席之地,玩弄男人于手掌间,那么最好便寻得一位有情郎,不用在意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会将你放在心上,疼你宠你爱你不愿意让你受一点委屈,只守着你一人过日子,岂不是比那些世人称赞的男子更好?” “啊?”阿菀瞪圆眼睛看她的公主娘,心脏扑扑地跳着,让她几乎以为这辈子带着上辈子的心脏病一起穿过来了。 公主娘哟,你这思想真是独特,简直像个穿越的。 康仪长公主笑盈盈地在她脸蛋上亲了下,又道:“可能你现在还不懂,以后你便会懂了。我的阿菀身子不健康也不要紧,没有大智慧也无所谓,但是这世间会有一个男子将你捧在手心里,让你富足平安地过一辈子,如此足矣。” 说罢,康仪长公主为女儿整好衣服,又拿来斗蓬为她披上,然后抱着她回屋。 阿菀愣愣地窝在公主娘怀里,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公主娘从来不会主动给驸马爹送通房和女人,即便自己不能再生了,其他的姐妹也劝她,让她随便纳个女人进来生个儿子,然后去母留子,将那孩子养在身边便是,可是每次公主娘都笑盈盈地岔开了这话。 这种独一无二的思想,还真符合现代人的观念。 像康平长公主,那样受宠的公主,虽不喜丈夫有另外有女人,但对于自己驸马会有通房之类的,并不在意,认为那不过是个可以随便处置的玩意儿,处置了便是,若是她自己不能生,恐怕也会默许让驸马找个女人生了,抱过来养便是。 得知了自家公主娘的心态,阿菀更欢喜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很是喜欢和母亲聊天,从中能得到很多启发。 公主娘简直是古代传统美德女性与现代独立女性的美好结合体,虽然在古人看来有些离经叛道,却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且她很聪明地没有表露出来,在外人眼里,便是驸马自己不愿意碰旁的女人罢了,与她何干呢? 晚上,罗晔访友回来,康仪长公主亲自伺候他更衣洗漱,同他说起白天时候的事情。 罗晔对靖南郡王妃过府来的事情没兴趣,倒是听说了卫烜的话,也惊奇道:“真是佛祖点化?” “我想是的,他一个小孩子,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懂佛经,太后也不会与他说,他自个小小年纪的,也不会对枯涩的佛经感兴趣,能那般娴熟顺畅地说出好些佛偈,恐怕是真的了。”康仪长公主深信不疑。 罗晔听罢,也忍不住高兴起来,击掌笑道:“看来这确实是天赐良缘!” 康仪长公主笑而不语。 等夫妻俩洗漱完毕上床就寝时,康仪长公主又道,“明日我再请太医过来给阿菀看看,若是她病去得差不多,便带她进宫罢。” 罗晔听后微微蹙眉,在被子里握住妻子有些温凉的手,忍不住将她一到冬天便会发冷的手揣进自己的胸膛中想要温暖它,对她说道:“太后那般宠爱瑞王世子,你们进宫的话,会不会为难你们?” “不必担心,就是因为太宠爱了,才不会做什么。”她在心里暗暗地说,太后赌不起,担心佛祖会怪罪。 罗晔素来相信妻子,听罢便相信了。 然后夫妻俩又商量着等她们从宫里回来后,顺便回公主府住的事情,罗晔对住在何处素来不在意,随着妻子安排,且公主府距离康平长公主府也近一些,方便她们姐妹间往来,罗晔自是不会多话。 ***** 翌日,北风刮得厉害,天气阴阴沉沉的,一副想要下冰雹的样子,窗台也被吹得啪啪作响。 阿菀抱着一个手炉坐在炕上,听着外面的声音觉得真寒碜。 冬天来了。 古代的冬天远比现代的要冷,或许这与臭氧层有关,不像现代臭氧层空洞,导致全球温度上升,听老一辈的人说,二十一世纪的冬天可比上个世界的五六十年代暖和多了。而古代没有工业污染,没有人大肆破坏环境,人类还不足以主宰整个星球,一切都是好的,冬天也显得更冷。 对于冬天,阿菀在这里的六个年头都是直接窝在屋子里渡过的,就算是出去,也会被人从头包到脚,再揣上几个暖炉,然后被人抱来抱去的。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所以就算一整天窝在房里也没什么,除了休息外,自会寻些事情来做,很是坐得定。 今日太医院的太医过来给阿菀请脉,康仪长公主夫妻便坐在一旁关心地看着。 太医自是知晓两人对寿安郡主的看重,对他们的目光也不甚在意,把完脉后说道:“郡主的风寒已好了,只是身子还虚着,须得好好食补,药便不必再喝了,是药三分毒,你们应该也知晓。” 有了太医的准话,康仪长公主便决定明日带阿菀进宫给太后请安。 虽然先前回京时便给宫里送了礼物,可是终究因为阿菀的原因没有露面,怎么样也得去一趟的,顺便也带阿菀进宫走一趟,让太后改改印象。 康仪长公主心里琢磨了会儿,便命画扇、青枝去找明日阿菀入宫里穿的衣裳。 阿菀看着公主娘忙得团团转,还有些不明白,待得青枝听从康仪长公主的吩咐将箱笼里今年新做的冬季衣裳抱上来时,方知道公主娘是正在为她配衣服,好让她明日进宫时显得精神健康一些。这配衣服和首饰也是个大学问,衣服的面料啊、色泽啊、绣花啊、明暗对比度啊、哪种首饰配哪些衣服啊……细微到连个小细节也讲究的程度,能探讨的东西便多着,怨不得这古代的女人坐在一起探讨衣服首饰之类的时候,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内容太多了嘛。 等到要进宫那天,阿菀一大早便被人叫起来。 她的身子不好,一天大半时间都是用来休息的多,而且也没人会吵她,可是今天要进宫,起得比平时要早了一个时辰,阿菀只觉得脑仁有些胀胀的疼,眼睛都睁不开,浑身也没有力气,软绵绵地任由奶娘和丫鬟们帮她打理。 康仪长公主过来时,阿菀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康仪长公主接过丫鬟绞好的干净巾帕给女儿擦了擦脸,见她皱着眉头略有痛苦之色,不由得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叫醒她,让奶娘抱着。 上了马车后,康仪长公主便自己抱住女儿,让她继续睡,直到快到皇宫时,终于狠心叫醒女儿,将温在食盒里的早膳拿出来喂她,等她吃完漱口后,又给她清洗了把脸,看她略有精神的样子,心里满意了些。 “稍会在宫里,跟在娘亲身边就好。”康仪长公主叮嘱女儿道:“若是公主们说了什么,你也不必理会。” 阿菀乖乖点头,她会很安静不给公主娘惹麻烦的。 康仪长公主看她懂事的样子,微微笑了下,心里却仍是有些担心。她不担心阿菀惹事,倒是担心宫里的公主们找事,毕竟宫里的三公主可是个得宠的公主,那脾气也只比卫烜好一些罢了。 直到马车抵达宫门,康仪长公主方略略定神,牵着裹得像只小胖熊的阿菀下马车,然后换了宫里的轿辇。 到了仁寿宫,康仪长公主携着阿菀静立一会儿,很快便有内侍引她们进去。 康仪长公主母女到时,仁寿宫里也正热闹着。 皇后、郑贵妃并着几个妃子和公主们在殿内陪太后说话,所闻是今日太后突然来了兴致,留了皇后及公主们在殿里说话玩耍。 其中一个年约十一二岁左右、端庄淑婉的女孩儿挨着太后而坐,笑容得体,看起来很有天家公主的气势,便是当今皇后所出的清宁公主了,也是宫里唯一一名未出阁便有封号的公主。 清宁公主是文德帝的长女,大概因为是第一个女儿,而且还是登基后第一个出生的公主,所以当时文德帝高兴之下便封了清宁公主。 康仪长公主牵着阿菀进来给太后、皇后等人请安。 从她们进来后,太后的目光便落在了阿菀身上,“是康仪和寿安来啦,康仪此去江南便是好几年,哀家好久不见你们了,也怪是想念的。” 康仪长公主赶紧道:“先前回来时本是要第一时间进宫给母后请安的,可是寿安却病倒了,女儿为照顾她,也染了些病气,不宜进宫,只是心里也极是想念母后的。昨儿太医过来给寿安请脉,说她好了,方才带她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嗯了声,又道:“寿安看着比三年前大了不少,是个小姑娘了。” 可不是嘛,乖巧地站在母亲身边的小姑娘虽然仍有些瘦弱娇怯,可是比起三年前那种风一吹就要断气的透明苍白模样,现在才有个人样。太后看着已显露出几分遗传自父母美貌的小姑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