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邹衍之冷硬性感的嘴唇瞬间紧抿,眉目阴沉,勃发的怒气不说苏青婵与苏沐风,连苏太太都感受到了,心下暗暗叫苦,想来女儿先前要许婚姚清弘一事,邹衍之也知道了。 众人看出邹衍之不喜姚清弘,苏绍伦却一无所察,站了起来迎过去,拍了拍姚清弘肩膀,大笑着道:“前几日不见你,今日青婵回门,你就来了,是不是想青婵想得紧?” 往日苏绍伦也常常这般说话,苏太太是心中暗喜,今日却吓得脸色煞白。 “是呀,想表姐了,表姐嫁得如此匆忙,我都不知道,这不,刚从西山别院回家,就过来了。”姚清弘嘴里回答苏绍伦的话,眼睛却看着苏青婵。 姚妙瑷能得皇帝宠爱,不肖说相貌是极好的,姚清弘比自己jiejie更加出色。 一袭浅蓝色的蜀缎长袍,乌发束顶,定着碧玉发簪,因走得急,袍裾翻飞,眉眼洒脱飞扬,整个人飘逸清雅,气质如兰似玉,阳光从厅门口照进来,淡淡的金黄色光芒为他俊秀的容颜度上一层闪烁的光彩,更显得翩如谪仙。 邹衍之妒火中烧,苏青婵有心病,怕他以为自己先时失贞与姚清弘有关,有些惊怕,一时间却无计可施,姚清弘还在看着自己,苏青婵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想站起来招呼一声,左手猛地被邹衍之握住,邹衍之握得很紧,几乎要把她的手骨卡断。 “表弟是吧?坐下来一起用膳。”邹衍之端坐着,皮笑rou不笑道。 “是你,你是靖王爷?”姚清弘此时方看到邹衍之,眸中先是闪过不解之色,随后又浮起愤怒,冷笑了一声,道:“原来你从那时起就窥觑我表姐了,我表哥错手打死你府里戏子一事,不过是借口,是否?” “正是,你待如何?”邹衍之凉凉道,一脸的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醒来无味 苏太太等人不解地看看邹衍之看看姚清弘,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苏青婵怔怔地看向邹衍之,难道邹衍之两个月前西山见了自己之后,便存了心思? 大哥此番陷身命案,是他故意为之? 寒意在心头漫起,苏青婵用力一挣,要从挣扎开邹衍之的手,从他的束缚中挣脱。 邹衍之却不容她挣开,当着一屋人的面,不只不松手,还把苏青婵搂住,抱按到自己膝上,死死卡着,扫了众人一眼,淡然地道:“吃啊。”拿起箸子夹菜喂苏青婵。 “妹夫,我们一屋子人,你们这样会不会太rou麻了?”苏绍伦嬉笑一声,拉姚清弘入席。 除了苏绍伦,其他人都感到不对劲了,苏沐风见姚清弘眼冒火光死盯着邹衍之,忙站起来拉住他另一只手臂,笑道:“清弘,坐下一起吃。” 人都已经嫁了,此时再闹什么,只会让苏青婵在靖王府不好过,苏沐风说话的同时,还朝姚清弘急急打眼色。 姚清弘却不作如此想,他心里没有苏青婵是邹衍之妻子的思想,见邹衍之众人面前这般轻薄苏青婵,怒火更炽,用力一挣,将双臂从苏家兄弟手中挣脱出来,大步走到邹衍之面前,寒声道:“放开我表姐。” “我若不放呢?”邹衍之晒笑,抱得更紧,淡定地喂了一口菜进苏青婵嘴里,方瞟向姚清弘,道:“虽是你表姐,却是我的王妃,表弟,姚公子,国舅爷,你不会忘了吧?” “清弘,坐下吃饭了。”苏青婵不欲多事,低声叫道。 姚清弘悲愤莫名,狠瞪着邹衍之,骂道:“你一个太监都不如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娶妻?仗势欺人,无耻之尤。” “清弘。”苏太太脸白了。苏绍伦却少了一根筋,他本来就对邹衍之利用自己错手伤人一事逼娶meimei愤怒,姚清弘的不平之语甚合他心意,不止不喝止,还大声附和:“清弘,你对青婵还这么热心,好样的。” “大哥,清弘,我刚得了一样宝物,你们过来了正好,走,去帮我鉴定一下。”苏沐风见邹衍之眉头紧拧,急了,站了起来一手一个,要把姚清弘和苏绍伦拉走。 姚清弘不走,苏沐风怕不把人拉走,事情更难收拾,遂压低声音道:“别让青婵为难。” 这话起了作用,姚清弘哼了一声,不再开口,随着苏沐风往门外走,邹衍之却不放过他,想着自己的小婵忘了自己爱上这个人,他心中那口闷气便难消除,姚清弘与苏沐风走到厅门口了,邹衍之长笑了一声,拉着苏青婵站了起来,大声道:“表弟,本王是不是太监不如的男人,你可以询问你表姐一声。” 人这么多他说这样的话,苏青婵臊得想挖地洞把自己埋了,那头苏绍伦却眼瞪成铜铃,大叫道:“你不是无能?” “小婵,告诉你大哥和你表弟,我是不是无能?”邹衍之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可谁都听出其中的狠厉。 众人虽听出邹衍之的怒意,却更多的是惊奇,邹衍之是无能,深闺中的妇人都听说了,男人在外行走,更加清楚,不说苏绍伦,便是苏沐风,也停了脚步。 姚清弘转身看向苏青婵,苏青婵被邹衍之逼着,说话不是不说话不是,气得脸孔通红,水珠在眼眶里滚动。 邹衍之气便气得紧,见了苏青婵的泪水,瞬间就心软了,想就此作罢,却又想让姚清弘死了对苏青婵的心,心里千百个念头转动,最终不愿苏青婵太难为,不再相逼,淡笑了一声,道:“过得些时,靖王府就要添丁了,到时还请两位哥哥和表弟过来作客。” 苏绍伦眼瞪得更大,手指指着邹衍之问道:“你真不是无能?青婵有你的孩子了?” 即便不是无能,也不可能刚成亲三天就有孩子,苏太太心虚着,登时被苏绍伦气得手脚发抖,苏青婵也是又惊恐又恼怒,再也忍不住泪珠倾泄而下,胸闷气促,站都站不住了。 “小婵,不舒服?”邹衍之不去恶心姚清弘了,抱了苏青婵坐回椅子上,轻轻地给她抚胸顺气。 苏青婵恐惧的心慢慢安定,怕自己无心无肺没有半点心计的大哥再说出什么混帐话,也怕姚清弘又打什么抱不平,这几日相处下来,知道邹衍之最吃她撒娇那一套,灵机一动,顾不得在场观众多多,把脸靠进邹衍之胸膛,双手环住他的窄腰,细声叫道:“衍之哥哥,小婵不舒服,咱们回去吧。” “好,好,咱们回去。”邹衍之有些后悔,不该跟姚清弘唇齿相讽,惹得小婵不舒服,也不把人放下,就那样抱孩子一般抱着,起身朝苏太太道:“娘,小婿回去了。” 饭还没吃,回礼也没准备,苏太太张了张嘴,却不敢留人,点头应好,也不敢让苏绍伦送客了,对苏沐风道:“沐风,送王爷和你meimei。” 邹衍之抱着苏青婵大步离去,苏绍伦和姚清弘瞠目看着,半晌后,苏绍伦自言自语般道:“这个太监王爷真不是太监?” 太监王爷是坊间对邹衍之的称呼,姚清弘若有所思不说话,苏太太气得敲了儿子一个棒粟,骂道:“那是你妹夫,还是堂堂王爷,什么太监王爷,这样的混帐话能说吗?” “他不是太监,怎么要逼娶咱家青婵?”苏绍伦顶撞道。 苏太太有些哭笑不得,也不跟儿子争,招呼姚清弘:“清弘,来,坐下一起吃。” “舅妈,你们吃,我走了。”姚清弘拱手道别。 他常来常往的,苏太太也不在意,且先前因想他做女婿,待他格外亲厚,此时女儿已做了王妃,要跟姚清弘撇清关系,便没往日的热络了。 姚清弘出了苏府,心头有些郁闷,自己也理不清什么感觉,刚从别院回来,听得苏青婵嫁了太监王爷,当时就急了,忙忙赶来苏家。 刚才邹衍之张狂的语气表明他分明不是太监,而且似是从前见了他表姐,就存了心思,虽说是使了jian计逼娶他表姐,却从另一方面说明,邹衍之是在意苏青婵的,不是应该替苏青婵高兴吗?为何一颗心,却比来时更加纠结不欢? 苏青婵要出嫁,苏家自然是送了喜贴给姚府的,其时姚太太与姚清弘去了西山别院小住休闲,姚老太太将消息压下,连通知都不通知姚太太,姚太太今日回来木已成舟,当下心愿落空,半是发恼半是受打击,卧床不起了。 姚清弘从苏府回家,不欲去听母亲念叨奶奶坏话,姚老太太这时估摸着在歇午觉,他也没去请安,双脚随意行着,便来到喻紫萱的住处。 喻紫萱住的玉暖阁,是姚府最精致的居处,早先姚家姑奶奶的闺楼。 园子里花儿迎风吐香,争奇斗艳,碧波荡漾的玉澜池中间是一座假山,假山上牵藤绕蔓,奇花异草点缀,绿玉般的柔韧藤蔓随风轻轻摆动,幽美雅致让人看着就心旷神怡。 姚清弘看着迷人的景致,心头烦乱方始稍为抒解。 走过鹅卵石小路,穿过回栏,华美精致的楼阁在望,门口喻紫萱的丫环秋心正往回栏张望,见了姚清弘眼前一亮。 “少爷,你总算来了。”秋心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怎么啦?” “姑娘中午没吃饭。”秋心小声道。 姚青弘急了,问道:“饭菜可还热着?” “热着呢。” “快去端来。” “好咧。”秋心轻快地走了,少爷回来了,喻紫萱肯定会吃了。 “怎么不吃饭?”喻紫萱歪在软榻上发呆,姚清弘走过去,半坐到榻上,摩挲着喻紫萱的头发柔声问道。 “你担心青婵jiejie,我难道就不担心?”喻紫萱懒懒地反问道,在姚清弘发呆时,扑哧一笑,道:“也只有咱们这两个傻子才担心青婵jiejie,人家可是嫁进王府当王妃的,寻常女子求都求不到的福份。” 萧萧风雨 “你担心青婵jiejie,我难道就不担心?”喻紫萱懒懒地反问道,在姚清弘发呆时,扑哧一笑,道:“也只有咱们这两个傻子才担心青婵jiejie,人家可是嫁进王府当王妃的,寻常女子求都求不到的福份。” 喻紫萱生得极美,这一舒眉娇笑,整个人如同一朵花儿绽放,脸颊花瓣般娇艳,柔软的红唇半启,风情万种。 “好像是。”姚清弘僵硬地笑了一下,眼里没有往日的动心动情。 “傻子,别想了,过来给我梳头发。”喻紫萱站了起来往梳妆台那边走去,彩袖轻摆,纤腰楚楚,轻巧如彩蝶穿花,款款似一片彩云在人间徘徊舞动。 姚清弘依言走过去,拿起梳子给喻紫萱梳头发。 “你去了这一会就回来,没在舅妈那边吃饭吧? “没。” 姚清弘想起方才苏府所见,心头不辨滋味,梳发的手停顿,伏低身凑到喻紫萱耳边,小声道:“萱妹,你成日总不让我这不让我那,知不知道,今天那个太监王爷,抱着表姐吃饭,后来要离开,抱着表姐离开的。” “眼热了是吧?那你也娶妻去。”喻紫萱低低一笑,镜子里那张俏脸,双唇微翘,眼角含春。 “我倒想寅时三刻就娶妻。”姚清弘咬住喻紫萱耳朵,将心头那丝郁闷抛掉。 “痒,你松口。”喻紫萱扭着身体,双手轻推姚清弘。两人虽是日日相处,却除了牵手打闹,尚未有逾越之举,姚清弘的亲密举动,让她羞不自胜,又满心欢喜。 喻紫萱自姚妙瑷得封淑妃,姚太太在姚府里腰杆子挺直,压过姚老太太,有意无意透露出要姚清弘娶苏青婵后,就没过一天舒心日子。 苏青婵嫁人了,想来自己与姚清弘的亲事,不会出意外了,这么想着,喻紫萱一双手推着,脸却往姚清弘凑,给他把耳垂咬得更扎实。 姚清弘与喻紫萱这边卿卿我我很亲热,那边,苏青婵却进了冰窑般发寒着。 从苏府出来,邹衍之没让苏青婵坐轿,抱了她一起骑马,苏青婵不惯,颤颤惊惊回头扯住邹衍之袖子,没料着这个举动,脸是朝来时路的,邹衍之以为她在张望要与姚清弘再见上一面,胸臆间邪火又起,心中不想对苏青婵发火,咬牙忍着,回王府后把苏青婵抱下马,纵身一跃又上了马背,驾一声扬鞭催马,苏青婵还没回过神来,邹衍之已不见了踪影。 出门回来,依礼应去向长辈请安问好,苏青婵看着邹衍之的背影愣了许久,缓缓转身往慈心院而去。 端静太妃打心底瞧不起这个出身寒门的媳妇,嫁妆邹衍之做了主,全是王府出的,她心中已是窝着一肚子火,苏青婵发怔的时间里,已有下人向她禀报,听下人报新媳妇回门,王府备了厚礼,苏府那边一点回礼都没有,更是不屑到极点。 儿子打马走了,苏青婵一个人前来请安,端静太妃暗叫了声机会来了,这时不刁难,更待何时。 “王妃,太妃娘娘在歇午觉,请王妃稍等。” 萍儿每隔一刻钟就出来传一次话,苏青婵走不得,在廊下一直等着。 中午在娘家只吃了邹衍之喂的几口菜,苏青婵饿得肚子隐隐作疼,站得眼前晕花。堪堪支持不住时,忽听一个娇柔的声音道:“王妃jiejie,怎么在外站着?” 苏青婵强打精神睁眼,看得面前是海棠,挣扎着打起精神,回了淡淡一个笑容。 “meimei告退。”海棠微微一笑,袅袅娜娜走了。 她是从里面出来的,太妃根本没有在歇午觉。苏青婵又闷又怒,欲要转身离开,看看天色,约申时末了,邹衍之若是回府用晚膳,左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且再忍一忍,看端静太妃要做到哪种地步。 天边火红的霞光仿佛开至荼蘼的鲜花,缓缓地消失不见,微风吹过,枝头花瓣飘飞,苏青婵捧接住几片,看着嫣红秀美奢靡诱人的花瓣,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个对自己忽冷忽热的夫君,一个处处刁难自己的婆婆,苏青婵忽然就没了前两天的好心情,心头只觉无限的悲凉与绝望。 邹衍之笔挺的身姿出现在视线中时,苏青婵眼前有些模糊。 抱紧双臂,苏青婵缓缓地朝地上倒去。 虚无缥缈中,苏青婵看见邹衍之如飞般冲了过来,那么远的距离,他却瞬间来到她跟前,稳稳地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免使她跌落尘埃。 “小婵,小婵你怎么啦?”邹衍之脸上带着紧张和焦急,沉重压抑的让她无法承受的东西砸了下来。 “小婵心里难受。”苏青婵低喃,用力一挣,从邹衍之的臂湾之中挣脱出来,摇摇晃晃站直身体。 小婵在生自己的气!邹衍之寒潭一般的深眸闪过无措。 看着苏青婵苍白的小脸,纤细单薄的身躯,邹衍之一阵后悔,那一年山林中,自己曾发誓,不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的。 下午实在不该耍脾气,自己强拆了她与姚清弘的姻缘,她一时不舍姚清弘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