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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允痕收回手,修长的手指沿着强健的胸膛缓缓向下,一直下移到腰侧,慢慢地攥住了衬衫下摆。 他把头靠在清远的胸膛上,用脸微微蹭着,“可是你好忙,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清远轻笑了一声,“不耽误。” 工作是做不完的,永远都做不完。 疗养院的风景依旧很好,几株桃花已经开了,零星的粉色点缀在绿云间,春意盎然中又生机勃勃。 傅允痕半蹲轮椅面前,上面的老人盖着一层毛毯,春日的暖阳照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了层金黄的光边。 她最近病情急剧的恶化,每日待在病房的时间不断增加,形容枯瘦,毯子上的手干瘦的厉害,像是苍老的树干上裹了一层皮。 护工看到傅允痕,小声道,“今天天气好,我推奶奶出去转转。”只是老人精力大不如前,刚来外面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傅允痕点了点头,从护工手中接过轮椅,正慢慢的推着,老人突然睁开了眼,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傅” 傅允痕半蹲在她身前,这个高度正好可以让老人摸到他头发,他温声道,“姥姥” 傅老太太脸上出现了一抹慈祥的笑容,她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中去,“你生的像你母亲,性子倔。”她怜爱地望着傅允痕,“以后姥姥走了,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春风吹来,带着丝丝缕缕的花香,树上还有些清脆的鸟鸣声,傅允痕喉咙有些干涩,他闭了闭眼,勉强笑道,“姥姥您这是说什么话,你身体好着呢,就是最近有些有些累了,多——” 傅老太□□祥地看着她的外孙,她眼珠有些混沌,像是明亮的玻璃上沾了一层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灰,声音虚弱,“姥姥都知道,小傅不用再瞒着姥姥了。” 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男子,他身姿颀长、身上气度不凡,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目光又转到傅允痕身上,像是小时候给他讲故事一般的语气,“你性子随了你母亲,执拗地厉害,一旦认定了谁都拉不回来,姥姥也拦不住你。” 傅允痕睫毛微颤,静静地听着老人叹息一般的开口。 “你母亲生你的时候才二十四,当年她怀了你,我劝她拿掉,她不听呐。”她眼中有了水光,像是流了泪一样,可再看时眼眸又干涸起来,“她从没说过你父亲是谁,我问她她也不说,只是生下你再将你带大,撞着南墙也不回头。” 傅允痕眼中有了湿意,他仰头忍住,只是隐忍地抿了抿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允痕,永恒,母亲何曾有她的永恒。 “小傅啊,你要好好的。”傅老太太望着他,那双枯瘦的手在他额头上轻抚,闭着眼睛,喃喃道,“你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傅老太太的声音像是轻柔的棉絮,微风一吹就散了,“我这几日总梦见你母亲放舟来接,她说要带我去远方,姥姥跟她去了。” 一只叶子倏然落下,打着旋儿落到她身上,她闭上了眼,面容平静安详,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里。 清远忽然瞥见自家道侣跪在地上,他深深地弯下腰,额头触地,大步走来看着轮椅上的老人,神情一凝,怎么突然就走了? 他扶起傅允痕,却见他眼眶通红,脸上却没有泪,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死死的抓住清远,声音有些发颤,“姥姥以前说过要和母亲葬到一起,我要带她回去。” 他们真正回到那座小县城已经是七日后了,傅允痕带着骨灰盒,将姥姥葬到了他母亲旁边,树荫之下,石碑上刻在两人的名字。 傅允痕用手指摩挲着镌刻的字体,柏树斑驳的树影落到他肩上,稀稀落落的,他静立在原地,瘦削又苍白。 清远就站在他旁边,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死亡,以前出云峰也有仙人离去,他们是神形俱散,彻底的消失在天地之中。 修行者看惯了生死,□□的消亡实在是很难再掀起波澜,清远如此,贺楼明亦是如此,可傅允痕不同。 清远轻轻地环住傅允痕,怀里少年仿佛几日之间成熟不少,“傅允痕”他声音沉稳,低低开口,“你不要伤心了。” 清远目光触到石碑,又缓缓移开,一字一句认真道,“□□的消亡不算什么,她总有一天还会重新来到这里。” 她会换了一副容颜,失去所有的记忆,又成谁的亲人,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傅允痕闻言看着他,勾了勾唇,“你还相信转世之说?我以为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清远沉默下来,这个小世界灵力匮乏,人们不能修炼,但□□消亡了神魂不灭,自会重新开始,这是世界的规则。 傅允痕自顾自道,“我没有太过伤心,已经做好失去她的准备了。” 也许是从看到她身上找不出一条完好的血管,也许是听到她压抑到极致、但还是溢出来痛吟,也许就是看到她长久未进食而变得枯瘦的身躯,等等等等,在某一个瞬间,傅允痕心头突然涌现出想法,他想,他愿意失去她了。 “我甚至再想,她走了是种解脱。” 有时候不愿接受的不是死者,而是生者。 清远心中微叹,傅允痕能影响小世界的意志,他要是死死抓住姥姥不放手,她便能一直活着,但那也只是活着而已。 她在漫长的病痛中艰难喘息着,甚至不会再睁眼,只是脉搏在缓慢的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