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商锐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叩了下桌面，发出很轻的声响，直起身单手插兜绕到另一边，手中车钥匙扔到桌子上。他往后坐到椅子上，架起了长腿，抱臂靠着椅子，下巴微抬深邃黑眸注视着姚绯，嗓音偏低，“好看吗？真人好看还是照片好看？”

    姚绯返回首页。

    并不好看，只是好奇他的修图师从哪里请的，将来姚绯若是红了，也想请。

    商锐抬手勾下口罩，深邃黑眸睥睨，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劲儿，“看的这么入迷。”

    姚绯恨自己手贱，翻什么热搜。商锐什么时候来的？进门怎么没声？

    姚绯往门口处看，无比渴望苏洺赶快回来，她不太想单独面对商锐，姚绯垂下手放下腿上，看向商锐，“今天，谢谢了。”

    商锐招手让服务员送来菜单，没有问苏洺有没有点菜，选最贵的点了一溜。又特意点了一瓶酒，菜单还回去，他端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喉结滑动，才抬起眼，“看到短信了吗？”

    “什么短信？”姚绯不解。

    商锐捞起手机，修长节骨分明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他用的是最新款的超薄手机，黑色玻璃后屏衬的手指肃白，他按下发送键。

    姚绯的手机响了一声，下午那个号码又发来一条短信：没看到？

    “这是你的号码？”姚绯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抬眼，面对面发短信，商锐有什么病？

    “不然呢？”商锐两根手指捏着手机转了下，磕在桌面上，发出很轻的声响，“你以为是谁？”

    姚绯解锁后打开短信页面把手机摊到桌面上，她用的是最低配的华为，手机有些卡顿屏幕很糊，但短信页面很清楚，只有商锐刚刚发的那条静静躺在姚绯的手机屏幕上，“我不知道你说的哪条短信，我只收到这一条。商先生，这是你的号码？那我存起来了，将来好联系。”

    商锐冷冷看着姚绯。

    姚绯当着他的面拿起手机点开短信把号码保存进通讯录，输入商锐两个字，保存。

    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来自商锐。

    姚绯：“……”

    商锐就坐在她对面，握着手机抱臂看她。他那张俊美的脸深邃，写着我就要找茬你能拿我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姚绯迎着商锐的目光接通电话。

    “姚绯。”商锐语调一如既往的淡，只是那双桀骜的眼沉黑，他坐在对面盯着姚绯，“再挑衅我，你会死的很惨。”

    “商锐，这么快就过来了？”苏洺握着手机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她一边走一边说，“蔡总呢？”

    “他要去相亲，来不了。”商锐把手机挂断撂到桌子上，翻脸比翻书还快。面对苏洺，他收起了那副盛气凌人，又恢复成那个吊儿郎当大少爷的模样。

    “你点了酒？今晚要喝酒么？”苏洺拉开椅子坐下，看到服务员送酒过来，“夏夏和寒哥要过来，快到了。”

    “酒不要了。”商锐抬手制止服务员开酒，放下架着的长腿，坐回去看着苏洺，“司以寒不是刚去北京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夏孕吐难受，寒哥忙完就赶回来了。刚刚打电话过来问我在什么地方，我说在这边吃饭，他们在附近，就一起过来吃个晚饭。”

    难怪商锐不要酒了，俞夏怀孕了。

    姚绯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若有所思。

    “怎么还吐？”商锐皱了下剑锋陡立的眉，显出不悦，“她就不应该结婚，不结婚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痛苦。”

    “不结婚也有各种各样的痛苦，和爱人拥有小生命有痛苦也有幸福。肯定幸福占大多数，你还年轻，不懂爱情。怀孕就这么几个月，过去就好，你别担心了。”

    “是吗？我是不懂爱情吧。我是真的不懂那么爱怎么会舍得她受折磨。”商锐垂下睫毛，遮住了黑眸，轻嗤，“世人皆虚伪，绑架也能说的那么好听。”

    “你这话一听就是没谈过恋爱的母胎solo。”苏洺觉得好笑，“锐哥，你谈个恋爱吧，真好奇你谈恋爱的样子。”

    “我谈恋爱就不会再给你资源了。”商锐移了下眼，对面姚绯抱着杯子认真的喝水，她的衬衣领口有些低，灯光下肌肤细腻瓷白。姚绯的手指很长很瘦，腕骨处有一块不自然的凸起，但线条极美，他语调散漫，“你锐爸爸的资源要全部拿去哄女朋友。”

    “这么重色轻友？你是不是有目标了？圈内人么？”

    “没有。”商锐回应的干脆利落。

    “那你怎么知道你女朋友需要资源？万一你找个圈外女朋友呢？圈外人要资源干什么？”

    商锐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柠檬水，放下杯子，深邃桃花眼掠过姚绯，姚绯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恰好对上。

    姚绯偷看他。

    商锐往后靠着椅背，下颚线拉出傲慢的弧度，“摆着好看，反正不给你。”

    姚绯移开了眼，垂下视线又看桌子。

    “那锐爸爸您还是单着吧。”苏洺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下，“单身挺好，单身万岁，敬单身。”

    很快俞夏和司以寒就到了，还有sw传媒的周挺。姚绯连忙站起来恭敬的跟他们握手，俞夏应该是孕初期，还没显怀。但一整桌的人都很谨慎，全程小心翼翼的照顾。

    俞夏长的很漂亮，温婉知性的美，修养特别好，是那种娇养长大的女孩。姚绯看了她好几次，俞夏又美又温柔，这样的女人很难让人不喜欢。

    商锐从他们过来就收敛了浪荡张狂劲儿，语调也正常了。

    “正好今天凑一块，那直接在这里确认流程。三月十号拍定妆照，拍完就要进组拍成年部分，要出国。”司以寒一边给俞夏剥虾壳一边跟商锐和姚绯聊工作，“签证需要的材料你们发给周挺。”

    “好的。”苏洺说，“锐哥，你跟蔡伟说还是我跟他联系？”

    商锐扬了下手机屏幕，漫不经心道，“已经发消息过去了。”

    “商锐，你剧本看的怎么样？最近去军区医院了吗？”

    商锐敛起情绪转头看落地窗，他最近被剧本折磨的痛不欲生，“看了，明天去军区医院。”

    “你是有一点演技，但这个演技浮于表面，演偶像剧还可以，放在电影里就差点。”司以寒皱了下眉，商锐这个角色成年后的职业是军医院的医生，他给商锐联系了一家医院让商锐过去体验，商锐至今没去，“你入戏慢，你需要体验才能更好的了解角色代入角色，所以你应该提前准备。”

    商锐蹙眉，先看了眼姚绯，才毫不客气的看着司以寒，“你是不是太认真了？青春爱情片，没那么严格吧？”

    “拍电影本身就需要认真，你选择了剧本，选择了这份工作，请你负责起来。商锐，作为导演，我非常严肃的告诉你，你不合格。”

    “那你觉得什么是合格？我从小到大就没合格过，不是吗？我演成什么样你都会挑刺，都会是不合格。”

    气氛箭弩拔张。

    “看到姚绯了吗？她才是合格的演员。”司以寒指着姚绯，“你不是从小到大都没合格过，是你从小到大就没认真的做过一件事。”

    “商锐也认真做过事的，寒哥。”俞夏看场面有点僵，连忙打圆场，“他当年高三才临时决定考电影学院，几个月的准备时间，非艺术生考了个艺考第一。只是这几年圈子太浮躁，大家都这样，没几个人认真，他也就跟着不认真了，并不能说明他没能力。调整心态需要时间，寒哥你别急。慢慢来，商锐你明天去医院体验体验主角的人生。我相信你会成为优秀的演员，你并不是不会，你只是不想。”

    姚绯头皮发麻，他们几个关系好，怎么吵架都不会翻脸。可姚绯不一样，这个时候拿姚绯出来拉踩商锐的演技，商锐会整死她。

    “慢慢来，离拍摄还有一段时间，肯定能调整好。”苏洺和周挺也迅速加入了劝司以寒冷静的队伍，流量时代，他们死保商锐。“都别急，别吵架。”

    “商锐，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司以寒目光锐利，注视着商锐，“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有意思吗？网上那些谩骂和讽刺你从来不在意是吗？你不在意何必接《盛夏》呢？你还记得你最初的理想是什么吗？”他轻笑，“你还有理想吗？”

    商锐推开椅子转身离开了餐桌。

    “商锐？”苏洺喊了一声，周挺已经站了起来，按了下苏洺的手臂就跟上了商锐。

    商锐从出道就腥风血雨，狂妄大少爷，仗着一张脸走上了流量巅峰。黑和粉一天到晚掐架，没有匹配的实力却有着日天日地的粉丝。他被嘲了好几年，空有一张脸的花瓶，直到俞夏的《暗恋》找到他，那部电影让业内承认商锐是个演员，青春电影十亿票房。

    他的粉丝立刻就吹起了实力与流量并存的超现象级巨星，这话放出来就注定了被打脸。离开俞夏的剧本，商锐在其他剧组里原形毕露。嘲笑谩骂铺天盖地，商锐被架到了风口浪尖上，商锐急需要新作品来扭转局面。

    其实他很清楚为什么《暗恋》能拍好，那不是演技，那是商锐本身的感情。

    俞夏的新ip让蔡伟看到了生机，也许商锐也是抱着一丝期望。

    商锐在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撑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湿漉漉的睫毛沾着水珠，一滴水划过下颚滴到衣服上，洇湿了一块。

    周挺走进洗手间，递给商锐一张纸，“寒哥说话是直了点，但他也是为了你好。”

    商锐擦了一把脸，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靠在洗手池上取出烟盒弹出一支咬在唇上，蓝色火苗卷上香烟，他深吸一口，白色烟雾缓缓落入空中。

    “你是司以寒的人，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商锐把烟灰弹进垃圾桶，抬了下眼，“走吧，我抽根烟。”

    “寒哥出道的时候也经历过同样的谩骂，甚至更疯狂。”周挺说道，“他埋头学了两年表演，打脸回去了。如果你在意，那你也打脸回去。”

    “你不用激我。”商锐松松散散的咬着烟，嗤了一声，他抽了半支烟，才开口，“我不会因此去苦学表演，我又不是司以寒，我不以表演为理想。”

    周挺：“……”

    “还有事吗？”商锐掀起眼皮，“没有的话，别打扰我抽烟。”

    “你为什么学表演？”

    “我长的这么好看，不合理利用多浪费。”商锐眯了下眼，浓密睫毛压下桃花眼深处的所有情绪，修长的手夹着烟落到洗手台上，白色烟雾袅袅，他的手指节骨分明，“我明天会去军区医院报到，为你们的八千万负责，怎么也要学点东西。让司以寒放心，拍摄那天我会是合格的男一号。”

    《盛夏》给商锐开的价是八千万片酬。

    “你知道寒哥的脾气，逼急了会换掉你。”

    “所以我没跟司以寒吵架，不逼他，给他留点面子。”商锐俊美一张脸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很顾全大局，我跟他不一样，格局在这里。”

    周挺终于知道司以寒为什么和商锐从小打到大，这玩意谁不想揍他？

    “行吧，你好好考虑，看要怎么对待这个剧本。这戏对寒哥很重要，我想对你的意义，也不止是那八千万。”周挺说，“你抽烟吧。”

    周挺离开，商锐关上门狠狠踢了一脚垃圾桶，这边洗手间隔音很好，垃圾桶顿时凹进去一个坑，他阴沉沉的捏着只剩下一截的烟，看着地板砖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给餐厅经理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把洗手间损坏的垃圾桶记到他的会员卡上，这家店是会员制，需要提前充值。

    “先生，账单也挂上去么？”

    “不。”商锐垂下眼看手指，他有理想么？十八岁之前有，十八岁之后再没有了，“不用，让他们结吧，不用送任何单据过来，不该说的话别说。”

    “知道了。”

    挂断电话，商锐掐灭烟走出去，姿态和表情都恢复成了那个不在意任何事游戏人间的浪荡少爷。他离餐桌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看到姚绯在剥虾，她剥的很仔细，剥完放到苏洺的盘子里。

    商锐：“……”

    姚绯这样子太谄媚了，谄媚的俗气。

    觉得中午决定的这顿晚饭很蠢且没有道理，就不应该过来。

    商锐拉开椅子坐下，俞夏说道，“你其实底子不错，演技是可以学的，加油。”

    商锐抬了下眼，对面姚绯用两个叉子在干净的瓷盘里剥第二只虾，动作娴熟，迅速的剥好夹给了苏洺。

    谄媚的没法直视。

    她有理想吗？她的理想是什么？抱住苏洺的大腿，巴结苏洺，让苏洺捧她。有戏拍，成为顶流？

    “是吗？”商锐斜靠在椅子上，架起了长腿，“谢谢啊。”

    “那就到这里吧。”司以寒站起来，说道，“我和夏夏先走了，商锐，你记得去医院，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进剧组，我希望你不要拖大家的后腿。今天的饭我请，周挺，我在这里的卡号多少？”

    “我去买单。”周挺说，“那寒哥，我不用送你了吗？”

    “不用，我开车。”

    姚绯闻言立刻站起来穿上外套，想迅速离开现场，她一刻都不想停留。今晚这气氛太可怕了，她想活的久一点。

    “苏总方便送我回去吗？”周挺伸手到苏洺面前，若无其事又无比自然的说道，“我帮你拎包。”

    苏洺略一迟疑，把包递给周挺，说道，“那姚绯，你跟商锐一块走行吗？”转头看向商锐，“商锐，姚绯住中央花园，跟你一个方向，能带姚绯一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