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晓芙赶紧转移话题:“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记不记得以前高中的时候,高一,我们俩坐一组,你坐第三排,我坐第五排,上课传纸条给老班逮到,我把纸条给吞了。她就让我们写检查,我们交了检查就把她车胎给扎了!” 手榴弹这才重开笑脸,很老居地说:“人总是要长大的嘛!说真的,张晓芙,你国也不出了,工作也找了,婚姻大事该要放在手边上了。女大不中留,父母跟不了你一辈子的。我不是吓唬你,八零后即将谢幕退出历史舞台了,人家世界小姐都是九零后了。你不服老不行的。赶紧找吧!现在找,还有本钱挑三拣四。再过一二年,你倒贴人家男的都不一定干!” 晓芙皱眉道:“你这还没结婚呢,出口就俗气得跟欧巴桑一样?我妈在家还不和我说这些呢!” “你不要一提到这事,逆反心理就这么强。你蹦跶不了多少时日了,女人一过二十五,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你还别不乐意听,你看你眼睛下面的小干纹都出来了。”手榴弹故意凑近晓芙的脸说。 晓芙气得把黑眼珠往上一翻,只留两块白眼仁给她。 手榴弹丝毫不计较,拍拍晓芙的手:“也就只有我,不怕遭你记恨,肯和你说大实话!” 晓芙的性子其实和葡萄酒一样,后劲大。当面哪怕给人捅了一刀,她都能跟没事人一样,要过很久,才回味过来疼。人人都以为晓芙出不了国了,照样嘻嘻哈哈的,是因为心理素质好,一贯没心没肺。只有手榴弹明白,这是还没到她崩溃的时候。 这一点连晓芙妈都看不透。所以晓芙曾满怀深情地对手榴弹说:“百年之后,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就写一篇祭文,标题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那个人去了。如果我死在你前面,你也写一篇祭文,标题是:世界上我最了解的那个人去了。”手榴弹立刻“呸”三声,说:“要死你去死!别咒我!我小日子过得飘着呢,还想儿孙绕膝,五代同堂呢!”晓芙很不以为然道:“所以我特地强调百年之后啊,一百年之后你还要活啊?都成老妖精了,老人院都不敢收你!” 但在这件事上,手榴弹只是充当了一下晓芙妈的宣传喉舌。 晓芙她妈早在她来手榴弹新房参观的前两天就买了礼上门,从房子夸到人,把手榴弹夸得头都抬不起来了。然后开始伤感:“哎呀,丫头,你妈生你多省心啊?我们家那头倔驴,整天不晓得天多高,地多厚。以为自己是朵香花,引的蜜蜂全往她这儿飞,给她跳八字舞;其实就是个臭蛋,招的全是绿头苍蝇!说她她还不信,以为你故意拿话激她!” 手榴弹赶紧说:“阿姨,晓芙哪有那么糟糕?你放心,找机会我劝劝她,我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一些!” 晓芙妈立刻眉开眼笑:“那最好了,响鼓还须重锤敲!” 当然,晓芙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因为她妈永远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并且“道”和“魔”都是她一个人。 这家没法呆了 天气反常得厉害,前几天还冷得要死,许多人都穿上小棉袄,戴上围脖,提前过冬了。这两天悠忽又热了起来,晓芙爸说这是秋天的回光返照。但是不管它是冷是热,晓芙的着装风格永远不变,穿裤装的时候,再冷的天也就一条单裤。晓芙妈就上来捏一把,说:“你好歹在里面加一条秋裤吧,裤腿这么大,谁看得到你里头还有一条裤子?”晓芙说:“从东欧到西欧,从大洋洲到北美,人家老外冬天从来就不穿什么秋裤毛线裤的。这是一种生活境界,境界懂不懂?”“老外是吃生rou喝冷水长大的,那什么体质?东方人能比吗?” 晓芙穿裙装的时候更夸张,下身永远是一条黑丝袜,而且是最薄的那种。她妈又皱眉咂嘴:“rou都透出来了,我都不用摸,看着就冷。现在不是有那种羊毛裤吗?很保暖的,我看我们单位小年轻都那么穿,不挺好的吗?”晓芙很不屑道:“现在的年轻人还喜欢把夏天的短裤穿到外面,不伦不类的,你怎么不说?这是品味!羊毛裤往腿上一撸,侉得要命。我一套衣服的美感都被破坏掉了!”“我说不过你,希望你冻得大腿发紫的时候别怪你妈没提醒过你!”“哎呀烦死了,穿个丝袜也要给你讲上老半天!” 事务所里的同事们已经提前开始冬眠了,这么暖和的天也不例外。所谓冬眠,就是午餐订饭或自带,不再出写字楼觅食。这天他们吃的是卤rou饭,一家台湾人开的馆子,卞律师提议的。一到饭点,全体涌向会议室,忙活着铺报纸,挪椅子。 小艾充满期待地打开盒盖,迅速拿筷子拨拉一遍,失望道:“老卞,被你坑死了!什么卤rou饭?饭上镶嵌的这点rou丁子我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了!” 卞律师立刻拱手向众人:“小生实在对不住大家!我当他们是同胞,想匀一点小钱给他们赚赚,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报答我!” 立刻就有人笑道:“跟你讲不要图新鲜!台商的一大特色就是抠门,王永庆一条毛巾用了二十七年,吃的菜全是自己种的!” “乖乖!这不成了葛朗台了吗?还没我们大陆这边的小开过得滋润!” 立刻就有人假正经地嚷嚷:“嗳嗳嗳,同志们,不要肆意诋毁台胞名声,破坏统战工作好吧?” 不知谁留心到了小艾手边的搁着的黑莓手机,夸了句:“呀,小艾,换新手机啦?男朋友好贴心哦!”小艾心里甜蜜,嘴上却说:“哦唷,他想换iphone,就把这个淘汰给我了呗!”当时是二零零七年,iphone刚刚诞生。 晓芙一头雾水,她对iphone唯一的一点印象就是,外壳上有个被啃过的苹果。所以沉默着往嘴里扒饭,听同事们七嘴八舌:“黑莓好还是iphone好?” “我比较喜欢黑莓,听说iphone待机时间短,而且不按键我心里不踏实。” “但iphone更潮一点嘛!” “你个七零后,奔四的人了,还潮?老不正经!潮是年轻人的事。对吧小张?对了,你喜欢哪个?” 晓芙从饭上抬起两眼,老老实实地笑道:“啊?我不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技术盲,你们刚说的这些我都不太了解。” “不会吧?我觉得你应该是挺潮的一个人,每天打扮得跟要上电视做节目一样!” “嗨!我就爱瞎鼓捣鼓捣化化妆什么的,你要问问我什么眼霜好使,什么睫毛膏好用,我还能给你们点意见。那些高科技的玩意儿我一窍不通,一听到就头疼。什么iphone,ipod,黑莓,我全搞不拎清的!” 立刻就有人反驳:“嗳,小张,女人化妆打扮可不是瞎鼓捣。连人慈禧太后都说了,‘一个女人没心肠打扮自己,那还活什么劲儿呢?’是不是?你真要给我们所里女同胞一点意见了。要不然,每天看着你打扮得这么精致,我们觉得自己挺拿不出手的!” 立刻又有人附和:“就是。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你蛮像律师,我们像犯罪当事人!” 晓芙晕头晕脑地笑了,嘴上还是谦虚地笑道:“嗨,你们不是忙,没时间吗?我要像你们这么有能耐,有学历。我才不会这么空虚呢!” 饭后小艾和刘律师上洗手间的时候就嘀咕开了:“说她胖她就喘!她刚那意思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挺过时的?分不清隔离霜粉底液之类的?”“你想多了吧?小张没那么多心眼的!”“才来几天呐?也不知道注意点!哪天不往脸上捣腾两个黑窟窿,跟乌眼鸡似的!还动不动就黑丝袜皮靴超短裙,跳钢管舞啊?昨天她趴在你桌上和你说话的时候,内裤我都瞧见了。这可是办公场所,不是夜店!”“哎呀,她小嘛!”“她还小啊?八二的嗳。我妹小她一岁,孩子都有了。” 晓芙完全不知道有人为她的话不舒服,浑身没四两沉地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她妈见她面有得色,好笑道:“傻笑什么?中彩啦?德性!” 晓芙尽量做到口吻平和:“没什么,也就是列为状师大人众口一词地夸我形象好,会拾掇自己吧!” 她妈立刻嘬尖了嘴唇笑说:“喔唷,我当什么大喜事呢,怎么这么没心数哦。女人的心思是最说不准的了,搞不好今天还捧你,明天就拿话戳你了。我不要看现场直播我都知道,你当时肯定笑不吃吃的跟大傻一样!以后低调点吧姑娘!” 晓芙很不服气:“我们办公室里的人可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尖尖,不会这么没素质的!” “大傻!我们单位一个阿姨,老公做生意做发了,现在天天开宝马来上班。她人特别好处,但就是在单位交不到多少朋友。为什么?人都会有个心理落差的,凭什么你一个普通工人,过得比我们都好?你那儿也一样,他们会想,凭什么你一个打杂的三本生,比他们这些正规大学毕业出来的高材生穿得好过得好?那他们还奋斗为哪般?喂饭也给心眼子喂点!” 晓芙一脸的不以为然。 没过几天,已经是快下班的时候了,刘律师被沈律师请进办公室。忐忑不安地进去了,红着眼圈出来的。 一屋子人半伏在办公桌上竖起双耳,屏息凝视。 原来是刘律师忘了备份自己负责的一个案子的卷宗和相关文件,次日上午开庭要用。这就意味着,所有已经装订好的卷宗文件上的订书钉全部要撬掉,研究讨论案件时作的笔记也要想办法遮除,复印好之后,再重新按次序装订起来。听起来简单,但却是一项声势浩大的工程。 这件事让晓芙小小地震撼了一下,所有的同事对伏案抽耸肩膀的刘律师视若无睹。下班之前,她上了一趟厕所,坐在小隔间里,听到两个正在水池边洗杯子的同事小声议论: “沈最近进入更年期了?老发这种无名火!” “这哪是无名火?那天开会我们不都在的吗?沈让她备份的,我都记得。沈的个性一向是甭管多大的事情永远只说一次。都不是第一天来了,这还搞不拎清,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反正她今天班有的加了,那个案子的卷宗我看过,不到半夜肯定搞不完。我担心这点复印纸都不够她用的。她是触到霉头了!” “所以我看她哭得蛮可怜的,都不敢过去跟她讲话,要叫我留下帮忙我还不好推脱。我家里可还有一摊事等着我干呢!” 晓芙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是把好同事发展为好朋友的契机,于是主动留下来加班帮忙。刘律师感动得要死,否则她一个人可能要忙一夜,第二天早上还要跟着沈律师上庭。忙到晚上□□点的时候,同事们早走光了,复印机还在不停地运作,复印纸用了一包又一包。两人把办公室弄成了一片纸的海洋,晓芙手上的皮肤全干得发疼,让纸磨的。指甲油也斑驳不堪,撬钉子撬的,估计明天法官要欣赏到间或夹杂在卷宗中的她张晓芙的指甲油屑子了。 她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卷帙浩繁,动不动就问:“刘姐,这真的只是一个案子的卷宗啊?” “是的呀,要不然老沈今天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呢!”刘律师忙得头都不抬。 晓芙很老道地感慨:“怪不得我妈老讲,哪家的饭碗都不好端!法官律师也都不容易哦!” 这话说到了刘律师心坎里:“谁说不是呢?当年报考这个专业的时候想着多风光哪?毕业了以后可是律师啊,女律师啊!其实呢,混得好的,一小部分就是老沈他们这样的合伙人,开宝马,住别墅,得空儿拖家带口的去趟马尔代夫。混得不好的,大多数就像我这样,挤个地铁都得削尖了脑袋,还把文档录入员,排字工人和后期校对的活也一并干了!” 刘律师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说:“晓芙你不知道吧?我当年还玩票似的去考过公务员,而且考上了,分特别高,把北大的一个男孩子都挤掉了。你要知道,我这种一无貌,二无后台的女孩子,人家机关还点名要我,得多少人眼红?我当时还不乐意去,觉得捧个铁饭碗难以施展我的抱负,没什么前途。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晓芙作出一脸的理解和同情,过会儿刘律师又说:“晓芙,要不你先回吧!我这还不知道忙到什么呢,你爸妈该担心了!” 晓芙憨憨一笑:“没关系的,我打过电话给我妈了,你就让我送佛送到西天吧!” 刘律师蛮感动:“晓芙你人真好,长得也好看。” 晓芙假谦虚地笑笑,没有否认。 刘律师又半开玩笑地说:“嗳,有没有星探跟踪过你啊?” 晓芙大笑起来:“就我啊?脸大得跟面盆似的,还星探跟踪呢?卸了妆吓死你!” 刘律师也笑:“哪有那么夸张?不过说真的,你年龄这么小,妆可以适当地化淡一点。浓妆出去玩还行,在办公室里头显得就有点——” 刘律师赶紧刹住话头,但为时晚矣。晓芙的笑容僵住了。 刘律师很尴尬地笑笑,说:“你别放在心上啊,其实大家都觉得你这小丫头人挺好的,就是妆化得有点浓。”不行,越说越坏,还把一办公室的人拖下了水,果真言多必失了。刘律师心里也纳闷,自己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的时候磕巴都不打一个,怎么敷衍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这么难?幸亏当初没去当公务员,不然在机关里还不天天给人排挤死? 晓芙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去说别的,心里气得不轻,想,当面只说了三分,背后肯定阴毒十分。平时一个个都跟笑面虎似的,原来都是两面派。难怪我妈老说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忙到夜里一点才回家,累得倒头就睡,隐形眼睛也忘了摘。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两只眼球干得快爆炸了,她对着镜子摘下隐形眼镜,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今天隐形眼镜是戴不了了,光这一点就让晓芙火大。 她妈打趣道:“哟,昨天受了什么重用?都成大红人了?” 晓芙使劲往脸上抹卸妆油,恨恨地说:“红人个屁!好心帮她忙,她居然背地里议论过我,说我妆化得浓,这妆叫浓啊?快赶上裸妆了!我吃饱了撑的,熬夜带妆帮她干这事!” 晓芙妈笑了:“你怎么这么大屁不能冲啊?那她们不化妆,看看你,可不就是浓妆吗?我早跟你讲过,做人一定要学会随大流!” “随什么大流?要我和她们一样不化妆,不修边幅,灰头土脸地就往外闯?影响市容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正在喝稀饭的晓芙爸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还有完没完?一个女孩子家说话怎么这么刻薄?人家学历比你高你怎么不提?人家凭本事吃饭你怎么不说?化妆打扮的事谁还不一学就上手啊?噢,你以为你不影响市容?你看看你那脸化的,还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吗?人家好心给你提个意见,还不接受!老虎屁股摸不得了你!” 晓芙撇撇嘴,没敢说什么。晓芙爸像大多数男人一样,最不能容忍女人有一张刀子嘴,然而这又是很多女性的通病,晓芙妈更是将此发挥到了极致。老婆不好惹,女儿总可以教育吧?晓芙老觉得她爸是把对她妈的怨恨一股脑全清算在她头上。 还不算完。她爸吃完早饭,套上军装外套,戴上军帽,拿着公文包出门前,还丢下一句话:“张晓芙,你可不要看不清时势,要不是你舅舅和沈律师这层关系,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给人倒开水人都不一定看得上!” 这家没法呆了。 手榴弹那天说的话 晓芙每回敢怒不敢言的时候就这么想。 他们的家庭关系有点像食物链,晓芙怕她爸,她爸怕她妈,她妈倒过来又包容女儿。 晓芙估摸着她爸已经下楼走到家属院门口的传达室了,也把筷子一拍,说:“我实在没法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共存了!欺人太甚!妈,你把华夏路那套房收回来吧,别再往外租了,我住那儿去!” 晓芙爸妈在她小学的时候投入毕生的积蓄,贷款加上从亲戚朋友处挪凑出几十万买了一套小别墅。晓芙爸当时还觉得心里没底,晓芙妈果断地说:“我说买,你就不要二话!这么大的省会城市,小城市的人要往这里跑,外省人也要往这里串,房价肯定呼哧哧地往上涨。我话撂在这里,你看好,马上楼市发展起来吓死人!”十年后的今天,房价成倍地上翻,晓芙妈就冷笑:“经济学教授,不晓得能换几张老人头用?” 本来一切都是瞒着晓芙进行的。谁知某日,已上高中的晓芙翻她妈抽屉的时候把购房合同给翻出来了,上面白纸黑字签着她妈的大名和将近七位数的房款,从此拿什么话骗她都没用了。晓芙才不信她妈这么精明的人会负债几十万去买一套小别墅呢,又不是没房子住。她妈说这是投资,晓芙好笑道:“投资啊?那建筑工人在工地上忙什么?清洁工在马路上忙什么?我几个叔叔姑姑还养什么螃蟹啊?都贷款买一套小别野,躺在家里睡大觉好来!” 她故意把小“别墅”说成小“别野”,调侃她妈。 “嗳,你这次会考及格了几门?”她妈忽然问。 岔话题是她妈惯用的伎俩,而且她总能找出个合适的由头来堵晓芙的嘴。果然,晓芙立刻就蔫了。 这房子平时放出去收租。因为是省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每个月租金上万。 所以此刻的晓芙妈眼皮都不抬一下,说:“做梦!净讲些没边的话!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说你几句怎么了?再说你一个单身女孩子,父母又不是在外地,出去住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家教啊?” “这和家教怎么扯得上边?我好多同学从大一开始就一个人在外面住了!”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等你有本事自立门户了,你爱住哪儿住哪儿,谁都说不着你!” “嗳,你搞搞清楚,我是你亲生的。你对我这么狠,小心我以后不养你,让你天天空巢!” “哟哟,一个月不知道挣几个破钱,我靠你养!你以后有本事不啃老,我和你爸就烧高香了!” 晓芙说不过她妈,就抖她妈老底:“比你们占公家便宜好!明明外头买了房子不搬,非赖在大院里头,从营职楼到团职楼到师职楼!” “这话你怎么不敢当你爸面说啊?”晓芙妈镇不住她的时候,就把她爸抬出来充场子,“我们一不犯法,二不违反纪律。为什么不能住啊?再说那个房子不收租,你每个月这么大的开销从什么上面来?一千多块钱的‘拉磨’晚霜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下来了。你爸要是知道了,没心脏病也给你气出心脏病来!” 大二的时候,晓芙和她妈要钱买la mer的晚霜,la mer是法语“大海”的意思,发音接近中文的“拉麦和”,她妈不知怎么就记成“拉磨”了。 “面子”问题,还是个相当现实的问题。晓芙差不多立刻就偃旗息鼓,只嘟囔了一句:“女孩子本来就要富养的嘛!”就灰溜溜地去上班了。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手榴弹那天说的话忽然回荡在她的脑畔,赶都赶不走。 只卖艺,不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