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顾钰墨恼,上前一把揪住史文云的衣领,“你究竟想干嘛?!要是我爸发生任何意外,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亲手要你的命!” 顾眉生冷眼旁边,观察着史文云脸上的表情。 他很镇静,镇静得有些反常。 顾眉生想起那天他被自己困在车里脸上那种慌乱和恐惧的表情,忽道:“是不是有人用你的妻女来威胁你做这一切?” 顾钰墨的拳头就在眼前,史文云的眼中却不见一丝惊慌,“失踪了二十年的人,你认为还有可能再被人利用吗?” 他转眸直直看着顾眉生:“你不妨用你的能力去告诉所有的人,那个密码我会带进棺材。你们顾家人,每一个都应该去下地狱!” “王八蛋!”顾钰墨火冒三丈,理智渐失,一拳比一拳更重,就这样砸在史文云的身上和脸上。 可顾钰墨打得越凶,史文云眼中的锋芒就越冷。 顾眉生只得走上前,制止了顾钰墨,“你试试看能不能在他的电脑里找到什么线索。” 顾钰墨转眸看向顾眉生,沉默良久,终于一言不发地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脑。 顾眉生淡淡望着满脸青肿,且鼻翼唇角还在流血的史文云,随手抽了一张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史文云抬眸看她一眼,接过纸巾,擦着脸上的血渍,“没有用的,我不会告诉你们密码。” 顾眉生:“如果我帮你找到你的妻子和女儿呢?” 史文云冷笑,“我是无所谓的。问题是,顾鸿夏不是急着移民吗?你替我找妻女总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功吧?他们等得了那么久?” 顾眉生沉默了,然后她又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究竟是谁教你这样陷害我们顾家的?” “顾鸿华年轻时树敌那么多,想要他家破人亡的何止我一个?”史文云冷声道:“你以为他现在把栾亦然推出来当替死鬼就没事了?” “顾鸿华真是狼心狗肺,自己死还不够,现在还想拖着栾家人一起下地狱。” 史文云淡淡看着顾眉生:“你可要小心,说不定,顾鸿华说不定连你这个亲生女儿也一早就算计进去了。” 顾眉生眸色忽变,她终于被史文云激怒了,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住口。” 史文云脸上全然不痛不痒,冷冷笑望着顾眉生,眼中却有漫漫恨意深浓难消。 第一次,顾眉生在敌人身上感受到了棘手两个字。 因为史文云手上拿捏着没有其他人可以解的密码,所以顾眉生杀他不得。 又因为史文云身上藏了太多令顾眉生无法解释的秘密,所以她也一时间找不到这个男人的七寸和软肋在哪里。 相反,他却是对顾家和鸿云都了若指掌。 这个史文云,不简单。 沉默对峙许久后,顾眉生问他:“你既然不愿意把密码给我们,那你会不会给其他人?” 史文云勾唇,“白沫先?” 顾眉生盯着他。 史文云:“如果白沫先愿意帮着我血洗顾家,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顾眉生转眸看向顾钰墨,只见他摇头:“什么都找不到。” 史文云淡然看着顾眉生:“我知道你曾经企图杀了我。你现在也大可以动手,我倒是劝你动手的。若不然,以后究竟是谁杀谁,就很不好说了。” 顾眉生蓝眸幽深,淡淡道:“你只管来,我等着。”她说完,转身走出了史文云的公寓。 顾钰墨跟在她身后:“现在,我们就只能指望栾亦然请回来的那个it专家了。” 顾眉生轻嗯了一声,站在公寓楼下,仰首又望了眼史文云的公寓窗户。 顾钰墨说:“眉生,你必须要让赵春去好好查一查这个史文云的底细才行了。” “嗯。我原本以为他跟蒋梨一样不过是贪财。” 顾钰墨轻叹口气:“贪财的人反而容易对付一些。” 顾眉生沉默。 谁说不是呢。 * 9月11日,随着那位it专家一起从美国来荣城的,还有栾亦然的爷爷栾剑诚。 栾倾山和宁茴亲自去机场接老爷子。 回家的路上,栾剑诚坐在后座,问栾倾山:“栾亦然当上了鸿云集团的总裁,这件事你们打算瞒我多久?” 夫妻俩相视一眼,栾倾山说:“爸,孩子大了。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够干涉的了。” 栾剑诚轻哼,又问:“为什么栾亦然非要去鸿云?难道你们都忘了倾待的死了?” “还有晴晴呢?她这么多年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栾倾山和宁茴都很意外,“晴晴不是早就带着倾待的骨灰回旧金山了吗?” 栾剑诚意外,心中原本就不高兴,这会儿知道栾晴晴下落不明显得越发气恼着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行人回到家,栾亦然已经在客厅等了。 他看到父母扶着栾剑诚进来,刚起身,就见栾剑诚重重地推开栾倾山和宁茴:“扶什么?我还没到老不死的地步呢!” 一家人都知道栾剑诚的火爆脾气,并不与老人较真。 到底是几十年在军中生活,栾剑诚虽然一把年纪却依旧中气十足,面色鸿润。 他走到厅中沙发坐下,望着栾亦然:“你现在翅膀硬了,过去那么多公司找你去出任ceo,你从来不肯。现在却跑去给鸿云做事?” “顾家两父子是什么德性,我比你清楚。你去,现在就去把这个什么狗屁的总裁给辞了。” 栾亦然面不改色:“爷爷,叔叔的公司已经与鸿云合并,从某种程度来说,鸿云现在有一部分也是属于我们栾家的。” 栾剑诚说:“那就把该属于我们的钱拿回来。”他说完,看向儿子和儿媳,“你们在荣城也待得够久了,不打算回旧金山了?” 栾亦然望着栾剑诚:“爷爷,吃了几十年的生菜和牛rou,您还不觉得厌烦吗?别人不是都希望落叶归根?” 栾剑诚冷哼:“我的根在哪里,你们的根就在哪里。由始自终,荣城从来不是我们栾家人的根脉。” 他说着,深深凝着栾亦然:“你呢?你来荣城,是为了寻根还是为了女人?” 栾亦然沉默一阵,然后望着栾剑诚,坦白道:“是,我爱上了顾鸿华的女儿。” 栾剑诚眼中有深浓恼意,沉默辗转间,他用手中拐杖指着栾亦然,痛骂:“猪油蒙了你的心!” “自己端桶水,顶在头上去门口跪着反省。” 宁茴连忙上前,对栾剑诚说:“爸,这里既不是美国,又不是军营。亦然也不是您手下的那些兵。他今天28岁了,您当他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吗?” 栾亦然坦然起身,拉了拉母亲的手,让她别再说,自己则转身往门口走去。 宁茴担忧地望着儿子,她与栾倾山都知道,栾亦然这一跪,没有一夜是不可能起来的。 夜里大约11点钟的光景,屋外忽然雷电大作,转眼就已经是狂风暴雨降临。 栾剑诚站在窗边看了眼室外大雨,然后撑了把大伞开门走出去,走到栾亦然的身边站定。 栾亦然身形挺拔,淡然跪着。哪怕身上早已经被雨水淋湿,却丝毫不显得狼狈。 栾剑诚望着他:“你要尽快派人去找栾晴晴,她是你叔叔生前最疼爱的孩子。” “可以。”栾亦然刚开口,雨水就顺着他的嘴巴和鼻子溜进了口腔和鼻腔,他轻轻咳了几声,“但栾晴晴从此不能再回荣城。” 栾剑诚又说:“即刻辞去你在鸿云的职位。若那女子真的爱你,那就说服她与你一起回旧金山,我不会亏待她的。” 栾亦然望着别墅对面的那盏路灯,那无情的雨水仿佛染上了人间的光亮,泛着晕黄微小的颜色。 他对栾剑诚说:“荣城未必是我的根,却一定是眉生的根脉。除了这里,她哪里都不会去。” 栾剑诚淡哼:“顾家的人向来自私自利,她既然不愿意为了你舍弃这荣城的繁华富贵,你也就不必再为这段感情纠结。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处理荣城的一切,随我们回美国。” 栾亦然抬头看了眼栾剑诚:“爷爷,有一点您弄错了。是我固执爱上顾眉生,也是我舍不得离开她,更是我自愿进入鸿云工作,这一切与眉生无关。” 栾剑诚瞪着圆眸看着他,重重哼了一声:“那你就继续跪着吧。” 第二天一早,大雨骤停。栾剑诚穿戴整齐走出门口,看了眼依旧挺拔跪着的栾亦然:“起来吧。你母亲说得也有道理,以后我也不会再叫你随便罚跪。” 栾亦然望着栾剑诚独自坐上轿车,又听到他对司机说了一句:“去秋波弄。” 栾亦然轻皱了眉,转身上楼准备换身衣服然后跟着老爷子一起去秋波弄。 栾亦然以为老爷子是去见顾眉生的。 其实栾剑诚是去见顾云礼的。 秋波弄里,顾云礼听到工人说栾剑诚来了,他还不相信,直到看到栾剑诚穿着一身西装出现在转角处,顾云礼才慢慢从桌前起身,走上去:“将军?” 栾剑诚比顾云礼个子要高一些,又是军人出身,眉间气势逼人,比顾云礼多了几份飒爽,却也比他少了几分儒雅。 “云兄,多年不见啊。” 顾云礼请他落座,又命人去泡茶,“将军是什么时候回荣城的?” “昨天。”栾剑诚将手中拐杖放在一旁,“要不是云卿忽然让我孙子出任鸿云的总裁,我这次也是不会来荣城的。” 他说着,淡淡看了眼顾云礼:“‘回’这个字云兄怕是用错了。这荣城不是我栾剑诚的故乡,但话又说回来,荣城是顾家的根吗?” 顾云礼默然,一时竟无言以对。正巧这时有佣人端茶过来,他于是道:“喝茶。喝茶。” 栾剑诚却连一眼都不看手边茶盏,他抬头看了一会儿窗外秋波弄的景致,“若我没有记错,这秋波弄之前可不是你们顾家人的产业吧。” 顾云礼静静观察着栾剑诚脸上表情,“将军这次来怕是为了孙子的事吧?” 栾剑诚不答,反问:“云兄今年73了吧,我虽然唤你一声‘云兄’,却其实还虚长你几岁,今年已经77了。一把年纪,我以为不必再为了子孙的事情而烦心了。” 他说着,又看了顾云礼一眼,“当年,你与你那两个儿子在葡萄牙落难,悄悄写了信让张工转给我。我看在与张家是世代之交,明知这件事不合规矩,却还是派了人去葡萄牙接应你们。” “说句不好听的话:没有我栾剑诚,你们顾家何来的今天?!” “那时候,秋波弄早就被市府划为了文化遗迹,也是我与张工四处奔走,竭力为你们顾家保住了这个屋宅。” “结果呢?你与你的好儿子,都是怎么回报我与张春晋的?” 栾剑诚想起历历往事,心中那口积郁了大半生的怨气便不由地冲上脑门,“结果你们倒与白家和蒋家成了朋友,把我们这些老东西都抛在了身后。” “这么多年你那儿子造的孽还不够多吗?先是毁了我小儿子与小曼的一段大好姻缘,后又拿走了倾待的一条命。现在又想要让我的孙子给你们当替死鬼?” 栾剑诚抬手间将桌上那杯guntang的茶摔碎在了地上,“我栾剑诚不会喝你们顾家的一滴水,更不会令你们再有机会祸害我的子孙!你若心中还记得我当年帮过你的那些旧事,就让栾亦然即刻离开鸿云。” 顾云礼望着栾剑诚的满腔怒意,心中只觉得这人生数十年过得好没有意思。他轻叹了口气,说:“将军,你且不要动肝火。栾亦然出任鸿云的新总裁,云卿从来没有逼迫过他。您的孙子是个聪明人,他在商场也行走了这么多年,入主鸿云,栾亦然难道就全然没有半分私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