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 到坤宁宫时,众人都已来齐,只差俞馥仪跟常美人了。 常美人是个老透明,向来识趣不与人争长短,虽投靠了俞馥仪,但也不曾分到皇上半分的宠爱,妃嫔们也懒得找她的麻烦,任由她入座。 而到了俞馥仪这个昨个儿才承过宠的,待遇就不同了,张婕妤再次不负众望的跳出来,拿丝帕捂着嘴,咯咯笑道:“听说丽妃又派人到德妃jiejie宫里抢人了?” 俞馥仪搭着谷雨的手,缓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这才偏了下头,问谷雨道:“今个儿可有启祥宫的人到咱们宫里来过?” 谷雨垂头,恭敬道:“回娘娘,不曾有人来过。” 俞馥仪点点头,随即转头看向张婕妤,淡淡道:“不曾有人来过呢,想是meimei听岔了。” 张婕妤眼神闪烁了下,打哈哈道:“怪我没说清楚,丽妃派去的人的确没进长春宫,不过却是堵在长春宫门口。” “长春宫外的事儿,我向来不怎么理会的,meimei问我可就问不着了,不如问问皇后娘娘?”俞馥仪说着,目光移到了王皇后身上,王皇后开口道:“琥珀那小蹄子也忒不懂规矩了,丽妃吐了血,她不来报本宫延医问药,却跑到皇上跟前哭,这一大早的,岂不晦气?皇上叫人打她二十板子,也算是便宜她了,换作旁人,早拖出去砍了。” 张婕妤闻言大呼小叫起来:“丽妃不是下红不止么,怎地又吐起血来?老话说得好,少年吐血,年岁不保,这丽妃只怕是不成了吧?” 郑贵妃冷哼了一声:“成不成总要太医说了算,几时轮到你来发话了?难不成你比太医更懂?” 王皇后叹气道:“本宫已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瞧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只小心调养着便是。” 郑贵妃抿了抿唇,颇为惋惜的说道:“姐妹们若得闲了,也去启祥宫瞧瞧她,陪她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的,平白糟蹋坏了身子。” 急火攻心以致吐血,最怕的就是接连动怒,郑贵妃却打发妃嫔们去探望她,这些人嘴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况且丽妃素日里又是个嚣张跋扈的,从没将谁看在眼里过,这会子墙倒众人推,不被气个吐血三升才怪。 俞馥仪本以为郑贵妃与丽妃对掐仅是表面上作秀,暗地里互帮互助呢,毕竟她们背后的两个家族可是盘根错节同气连枝的,谁知郑贵妃这会子趁她病要她病,竟是真恨丽妃呢。 不过她的想法俞馥仪也能猜到,毕竟靠天靠地靠人,都不如靠己,更何况丽妃是踩着郑贵妃的脸面上位的,她在宫里存在一天,郑贵妃就多一个被人嘲笑的话柄一天,眼看丽妃不可能再次得宠,指望她生下儿子也没戏了,索性让她去死得了。 常美人有句话说的倒是对呢,帝王的恩宠如镜中花水中月,指不定什么时候,风一吹,便散了。散了之后呢,往日的那些荣宠,便化作了催命的利器,刀刀直戳心口。 俞馥仪脑袋被塞的满满的,也没听清后面她们在说些什么,见众人起身行礼告退,这才回过神来,跟着站了起来,不想才转过身,就听王皇后唤道:“德妃meimei。” ☆、第 15 章 俞馥仪转过来,福了下身:“娘娘。” “来,咱们到里边去。”王皇上走上前,携起俞馥仪的手,拉着她进了西次间,与她一左一右坐到铺了芙蓉簟的罗汉床上,待解暑的酸梅汤端上来后,便将屋子里侍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包括心腹宫女姚黄。 俞馥仪见状,便也朝站在自己身后的谷雨抬了抬手:“你也下去吧。” 人都打发出去了,王皇后却没有开门见山,反倒端起自个跟前的酸梅汤来,抿了一口,笑着朝俞馥仪抬了抬下巴:“尝尝我这儿的酸梅汤?” 俞馥仪抿了一口,咽下去后,又抿了一口,点头夸赞道:“好喝。” 王皇后冷笑道:“你倒是胆大,竟真的喝下去了,旁人都对我百般提防呢,每每来给坤宁宫请安,都端着茶碗作出一副浅饮慢啜的样子,实则根本没几个敢喝进嘴里的,便是喝进去了,也会立刻吐到帕子里,唯恐我在茶水里下药,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下毒自然不可能,否则就算人没死在坤宁宫,王皇后也脱不了干系,最可能下的便是绝育药。旁的妃嫔怕这个,俞馥仪却是不怕的,不但不怕,还正需要呢,要知道后宫之内妊娠生产可是件极危险的事儿,一个不小心中了别人的算计就会一尸两命,更何况古代医术本就不发达,一旦难产就等于半只脚迈进了鬼门关,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她已有司马琰这个便宜儿子,又岂会傻得再去挣命?被绝育了才好呢。当然心里是这般想的,面上却杏眼一斜,不忿道:“旁人如何嫔妾管不了,好歹嫔妾入宫也有六年多了,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娘娘是个什么样儿的脾性,莫非嫔妾还瞧不明白?下药?哼,可真是够异想天开的,娘娘佛一样的人儿,能做那等缺德事儿?” “这宫里,也只有meimei这一个聪明人,方明白我的心呢。”王皇后感激的一笑,又哼了一声:“meimei是真聪明,而有些人却是自作聪明,竟想拿我当枪使,难道我就是个傻得,任凭她们摆布不成?” 这说的是太后挑拨离间的事儿呢,拐弯抹角了这么久,总算说到正题了。俞馥仪手执汤匙缓缓搅动着酸梅汤,淡淡道:“人年纪大了难免想的多些,想的多了精力却又不够用,也就容易出错,有些话,咱们做小辈的听着也就是了,私底下却不必照做,否则闹出了乱子来,岂不是陷长辈于不义?那可是大不孝呢,便是为了长辈的声誉,也绝不能这么做!” “这可真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莫非meimei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王皇后狡黠的一挑眉,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随即又变幻了表情,赧然道:“原本从英华殿斋戒祈福出来觉察到谣言满天飞时就想与meimei分说明白来着,只是我半个月没在,那位长辈也不曾把宫务接管过去,挤压了一堆的事儿,哪一样都耽误不得,故而才拖到了今个儿,还望meimei体谅则个。” 俞馥仪忙道:“娘娘这样说,可是折煞嫔妾了,合该嫔妾来找娘娘的,只是嫔妾先前苦劝那位长辈失败,没能让她撤销对娘娘的惩罚,嫔妾心中愧疚难安,实在没脸来见娘娘,所以……” 王皇后瞪了她一眼,嗔道:“那位长辈糊涂,你也糊涂了不成?我被罚乃是因为丽妃小产的事儿,与meimei并不相干,meimei有何可愧疚的?” 俞馥仪抿嘴笑了笑,没再跟她车轱辘这个话题。 王皇后见状便转开了,一脸和善的说道:“你meimei的好日子定在了八月二十八,嫁了人不比做姑娘时自在,赵王叔府里规矩又严整,只怕相见就没那么容易了,等过了太后的寿宴,我再招你母亲跟meimei进宫来一次,也好让你们团聚团聚。” 俞馥仪站起身来冲王皇后福了一福,感激道:“娘娘总是这般为嫔妾着想,嫔妾铭感五内。” 铭感五内之后接着的不都是以效犬马之劳么?王皇后垂眼轻叹,对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是想也不敢想的,像俞馥仪这样的聪明人,别说自己育有一个皇子,便是同自己一般没有任何生养,她也是不会轻易与任何人结盟的。 “娘娘,太后跟前的白芷姑姑来了。”姚黄的声音突然从外间传来,王皇后回神,吩咐道:“让她进来罢。” 俞馥仪本想起身回避,身子才刚直起来,王皇后就冲她摆了摆手:“你的肩舆还在宫门口呢,伺候的贴身宫女也都站在廊下,想必白芷一早就瞧见了,这会子再躲,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就待着吧。” 俞馥仪倒是把这个给忘了,既然王皇后这么吩咐了,她就又坐回了罗汉床上,抬手端起了尚未用完的酸梅汤来。 白芷年纪比听风还要大些,约有三十出头的样子,随着姚黄进来后,视线低低的在屋子里扫了一回,然后朝王皇后蹲了个身:“奴婢请皇后娘娘安。” 不等王皇后叫起,就自行站了起来,转向俞馥仪的方向,再次蹲身:“奴婢请德妃娘娘安。” 这次却不起身了,只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这可真是无时无刻不给自己拉仇恨呢,偏王皇后不吭声,俞馥仪只得抬了抬手:“免礼。” 白芷直起身,半垂着头,不卑不吭的对王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太后请您到慈宁宫走一趟,与您商议下寿宴的事儿。” 王皇后诧异的抬眼,疑惑的问道:“寿宴的事儿,先前本宫问过太后,太后说原不是整寿,不愿大办,只让本宫置办上几桌酒席,请几班小戏,自家人热闹一天便算完了,这会子又叫本宫过去商议,可是她老人家有了旁的主意不成?” 白芷回道:“正是呢,太后说寿辰年年过,左不过吃酒听戏,着实没有趣味,秦二姑娘却说吃酒听戏也是有诸多花样的,譬如吃酒,下酒菜可以令各位妃嫔以及四位长公主各自准备一样拿手菜,既让太后吃到了新鲜菜色又表了各自的孝心,若是太后有兴致,还可以给她们评出个一二三等来,赏赐些物什让大家沾沾太后的喜气;譬如听戏,各位妃嫔以及四位长公主不会唱戏没关系,可以准备各自擅长的才艺,或是抚琴或是唱歌或是作画或是吟诗,不一而足,权当作助兴,太后也可以给她们评出个一二三等来……如此,岂不比往年热闹许多?太后听着着实不错,便想同娘娘商议下,看可否照着秦二姑娘的建议来cao办今年的寿宴。” “本宫听着觉得着实不错,想来是可行的。”王皇后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你且先回去,本宫换身衣裳便过去。” “是,奴婢告退。”白芷躬身退了出去。 王皇后同俞馥仪对了对眼,随即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冷冷道:“哼,她上下嘴皮子一合,我先前几个月的准备全白费了,倒真是个胆大包天的,还没进宫呢就拆起我的台来,当有太后撑腰,我就拿她没法子了?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王皇后也知道年年寿宴吃酒听戏颇让人乏味,故而提前小半年就开始筹备,菜肴务必要新奇,小戏务必要有趣,眼看cao持的差不多了,结果要推倒重来,饶是稳重如她,也按捺不住火冒三丈。 对于这个代替自己的“棋子”,冲着她让自己喝的那杯回想起来就作呕的茶汤,俞馥仪也对她无甚好感,也就乐的煽风点火:“秦二姑娘茶汤烹的不错,厨艺才艺想必都是绝佳的,出这个主意,折腾娘娘倒在其次,她自己脱颖而出,既取悦了太后,又能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回头一选秀,便能得个高位份,如此才不辜负太后提前接她入宫的这番心思呢。” 王皇后冷哼一声,不屑道:“不过白折腾一场罢了,皇上才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子呢。” “那倒未必。”俞馥仪抿了口酸梅汤,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嫔妾听说,这秦二姑娘早上学舞剑,傍晚练蹴鞠,风雨无歇,瞧着这个劲头,竟是要将自己练成第二个丽妃呢。” 王皇后不曾听人禀报过这个消息,闻言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别有深意的看向俞馥仪:“meimei的消息可真是灵通,我可是完全被蒙在谷里呢。” 宫里只有三个皇子,大皇子出身不行,二皇子虽然招司马睿喜欢,但是身子骨不硬朗,看着不像个长寿的,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当属三皇子司马琰,宫里聪明人多,认得清形势的更多,所以有不少到俞馥仪这里表忠心的,包括来自太后宫里的粗使宫女甘草,这个消息就是甘草传递来的。 俞馥仪忙解释道:“虽然说了娘娘未必信,不过嫔妾还是要说一句,您宫里没有嫔妾的人。” “有没有又有什么打紧,我这里事无不可对人言,meimei想知道的事儿,倘或探子探不到,只管来问我便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后想拿自己当枪手,又任由一个婢女所出的庶女来打自己的脸,自己若依旧隔岸观火作壁上观,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让出后位了,要想稳坐钓鱼台,就得把水搅得更浑一些,水浑了才好摸鱼。 “这可是娘娘自己说的,回头嫔妾若有想知道的事儿,便来问娘娘,娘娘可不许不告诉嫔妾。”俞馥仪也没再试图辩解自己真没安插探子的事儿,只顺水推手的应承下来,然后起身微福了下身,告辞道:“娘娘还要去慈宁宫,嫔妾就不多打扰了。” ☆、第 16 章 秦二姑娘提议的事儿,俞馥仪根本就没在心上,回到长春宫后,跟李元宝、谷雨说了一声,这两人顿时如临大敌,叽叽喳喳的讨论了一番,又把不当值的听风跟小满叫了来,四个人凑到一起,兴致勃勃的拟菜单跟选才艺。 俞馥仪好笑道:“你们先别着忙,我也只是提前听了一耳朵,具体怎么个章程,太后跟皇后还在商议呢,等商议出结果来再说。” 李元宝颇不赞同的撇了撇嘴:“能商议出什么结果呢,左不过让各人将擅长的菜名跟擅长的才艺报上去,才艺倒没什么,哪怕选了同一种呢,内里也不尽相同,厨艺却不一样,为了不让太后觉得腻味,重复的菜色定然是要打回来重选的,早些拟定了,奴才也好跟各宫互通有无,若与皇后娘娘、郑贵妃以及安淑妃的撞了,咱们就修改,若下面位份的妃嫔们与咱们撞了,她们也好修改,如此才能顺顺当当的将这事儿给应付过去,娘娘您说是不是?” 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厨艺女红都是必备的功课,虽然水准各不相同,但还真没有哪个不通晓的,俞馥仪并不惧这个,无所谓的说道:“待她们选完了,我随意选一个便是了,又没打算藉此出风头,何苦花那些心思?” 李元宝闻言“嗷”的一声,带着哭腔哭诉道:“我的娘娘喂,您早早的拟定了,奴才只要哨听下您上面那三位的单子便完事了,您非要拖到最后一个,到那会儿奴才不光要哨听阖宫上下几十位妃嫔的单子,还得哨听宫外那四位长公主的单子,这是想要了奴才的命哎,我看您还是现在就拿根白绫勒死奴才,一了百了吧。” “我说你怎地如此着急,感情是为了偷懒,”俞馥仪笑骂了李元宝一句,到底还是如他的愿,斟酌了一番,说道:“她们都想着出风头,想必准备的都是极耗工夫的荤菜,我便做个上汤白菜吧。才艺的话,回头听风去翻翻我的旧书稿,寻一篇适合贺寿的诗词出来,回头寿宴上我当场默写一遍便是了。” 谷雨咂舌道:“娘娘您这太敷衍了,仔细太后不高兴。” “瞎说,才不是敷衍,这叫低调。”俞馥仪板着脸,故作高深莫测,谷雨这个神经大条的立刻被糊弄过去,剩下三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集体静默无语了半晌,听风这才提笔写了张单子,递给李元宝,无奈道:“罢了,就照娘娘说的办吧。” 李元宝拎着单子,一脸便秘表情的退了出去, 俞馥仪叫谷雨取来针线笸箩,松鹤延年图已到收尾,再多花个把时辰便能完工,俞馥仪本想一鼓作气绣完,孰料才刚绣了没一盏茶的工夫就困的直点头,正想歪着眯个盹儿,就有宫女来禀报,说林昭仪求见。 林昭仪?俞馥仪皱了皱眉头,叫人把她请了进来。 林昭仪进来后,朝俞馥仪福身道:“给德妃请安。” “meimei客气了。”俞馥仪连忙起身,亲自将她拉起来,送到旁边的座位上,吩咐谷雨道:“上茶。” “不必麻烦,我坐一下就走。”林昭仪接过贴身宫女落英手里的包袱,放到中间的炕桌上,说道:“听说皇上给俞韫仪另赐了婚事,我赶着绣了对枕头出来,她若不嫌晦气的话就送给她新婚贺礼,若嫌晦气的话,你就留着自个用吧。” 俞馥仪素知林昭仪冷清孤傲,与她那个老狐狸一样的内阁次辅爹截然不同,却没想到她说话如此梗人,难怪她与自己分别位列后宫最不受司马睿欢迎的妃嫔冠亚军,能晋封九嫔之首的昭仪之位,还是司马睿瞧在她爹林栋的份儿上,林栋虽是内阁次辅,但内阁曾首辅常年抱病,林栋已成事实上的内阁第一人,也正是拜他所赐,司马睿这个皇帝才能当的如此逍遥,他能不对人家的闺女封以高位? “瞧meimei说的,meimei一片心意,我meimei瞧见了必定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又怎会嫌晦气呢?”就俞韫仪那个小白花的脾气,没准还真会嫌晦气。俞馥仪心虚的看了林昭仪一眼,随即笑着夸赞道:“咱们大周虽不像前朝那样讲究女子从一而终,但望门寡改嫁到底有些膈应,换作旁人,即便不撕破脸,也定会断绝来往了,也就meimei这样的心善,不但不计较,还巴巴的送了贺礼来,实在让jiejie我感动。” 林昭仪不屑的“嗤”了一声:“说这话你不觉得牙酸?俞韫仪是个什么性子,你我心知肚明,得亏得我大哥死的早,不然真把她娶进门,指望她管家理事,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我送她新婚贺礼,不过是瞧在她替我大哥守了三年孝的份上罢了,送完也就断绝往来了,你不用假装感动,更不用真感动,我不会领情,更不会与你这个注定要搅合到夺嫡中的人相交。” 俞馥仪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敢这么与自己说话的,顿觉十分有趣,不由得呵呵笑道:“meimei真是快言快语,这么一通话说下来,顿时让我恍如顷刻间打通了任督二脉,腾云驾雾扶摇直上,无一处不爽快,只可惜meimei不乐意与我相交,否则又何惧这炎炎酷暑?” 林昭仪没接话,起身福了一福:“东西已送到,告退!” 俞馥仪也没挽留,人走得看不到影了,谷雨才端着茶走进来,茫然四顾道:“林昭仪呢?” “走了。”俞馥仪伸手从谷雨手里的托盘上端过盖碗来,掀盖抿了一口,顿时烫的吐舌头,骂道:“要死了,大热天冲guntang的茶水,生怕你家娘娘热不死是吧?” “那是给林昭仪的,这杯才是您的。”谷雨从俞馥仪手里抢过盖碗,另端了一碗放到炕桌上,翻着白眼回嘴道:“叫您猴急,烫着了吧?该。” “很好,顶撞主子,来人,先把她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再发配到浣衣局去洗衣裳。”俞馥仪掐腰,色厉内荏的吓唬她,明间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朗笑:“爱妃要打谁的板子?朕来给你打,正好今个有些手痒。” 昨晚约战失败,颜面扫地,俞馥仪本以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他了,谁知他这会子刚下早朝便跑来了,难不成他是个抖m?不然怎会被慢待成这样了,还一个劲的往上凑?俞馥仪无语的从炕床上下来,朝他蹲了个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司马睿随意的抬了抬手,然后径自往炕床上一躺,拿过她的绣花绷子瞄了几眼,胡乱往旁边一丢,撇嘴道:“整日绣来绣去的,也不怕眼珠子疼?” “这可是给太后准备的寿礼,便是眼珠子疼,也要绣完的。”俞馥仪将绣花绷子捞在手里,没再坐回炕床上,而是远远的坐在了下首的一张太师椅上,边穿针引线边头也不抬的说道:“太后寿辰在即,臣妾本就绣的慢,今个儿恐怕一绣上一整天,腾不出空来招呼皇上,要不您去其他姐妹宫里转一转?” “才不呢,那些女人肤浅又庸俗,不是炫耀她们的新衣裳新首饰,就是显摆她们琢磨出的新吃食,炫耀显摆完就与朕下围棋,下到天刚擦黑,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朕安置,脱了衣裳后比窑子里的姐儿都yin荡,朕每次召她们侍寝,都觉得自己像进窑子嫖娼的庄稼汉,真是倒尽了胃口。”司马睿满脸鄙夷的吐槽了一大通,又叹气道:“也只郑贵妃能与朕玩到一处了,只可惜她来了葵水,不耐烦动弹,昨个儿朕想叫她陪着去御花园黏蝉她都不肯。” 难怪昨个儿会到长春宫来,原来是郑贵妃来大姨妈了。至于黏蝉这种幼稚的事儿,俞馥仪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他连蝴蝶、蜻蜓都常扑呢,黏蝉又算得上什么? 司马睿见俞馥仪只顾着绣花不搭理自己,竟也不生气,扯过她的帕子盖住眼,伸了个懒腰,吩咐道:“朕睡个回笼觉,记得喊朕起来用午膳。” 没了他的打扰,俞馥仪心无旁骛的绣花,结果绣的太投入,一不小心提前完工了,还好巧不巧的被起来出恭的司马睿发现了,午后她便没了不搭理他的借口,只得陪着去御花园游湖。 * 七月下旬,荷花开的正盛,碧绿的荷叶连成片,粉色的荷花挺立其上,合着四周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假山奇石,也算是别有意趣了,可惜对于有着前主记忆的俞馥仪来说,等于六年都在看同样的风景,便是再美也难让人提得起兴致。 御花园的湖不算大,画舫不好掉头拐弯,乘坐的工具是一种跟小舢板大小约莫相等的小舟,船头船尾船身上都雕着长龙,点睛的是红宝石,远远瞧着颇像玄幻小说里走火入魔的龙神,也不知是哪个工匠想出来的馊主意。 除了摇橹的两个老太监,便只坐得下司马睿跟俞馥仪两个,身边伺候的人一个都没能跟上来,偏他还不许侍卫的船跟的太紧,令他们远远的坠在后面。就她前世浸yin网络小说多年的经验来看,御花园乃事故频发地,所以俞馥仪每每来这里都仪仗全开,前呼后拥一堆人跟着,以免中招,这会子只司马睿跟她两个光杆司令,着实没什么安全感,好在她泳技不错,真要有个万一,她直接跳湖逃跑便是。 想想又觉得不妥当,她自个跳湖逃跑了,回头司马睿被刺客砍死,太后直接将自己治罪,扶司马琰上位她垂帘听政,可不就是给别人做嫁衣裳了?只得伸手捅了捅他,询问道:“皇上可会游水?” “游水?”司马睿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朕小时候见先皇游水极有意思,便甩脱身边人自个下了水,结果被淹了个半死,亏得一个打理花木的粗使宫女瞧见,大声呼救引了人来,朕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自此之后,太后便不许朕再下湖,以致于朕都这把年纪了还不会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