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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今夜的经过。 楚栖听完之后,脸上无甚表情,只垂着眸问道:“这么说来,那日月娥公主特意来找我,恐怕诉衷肠是假,想从我嘴里撬出关于陛下作息与爱好的消息,好供你们暗地里下手才是真吧。他们现在呢?已经连夜出城了?” “都有就是了。”贺兰漪也不辩驳,“或许吧,不过你们皇帝既然有备而来,我估计阿堇那边也不会一帆风顺。” 楚栖道:“十四皇子,你们北雍从一开始也是怀着别样心思来联姻,并非纯粹无辜。” 贺兰漪低笑一声,似是自嘲:“是,不过是各怀鬼胎之中,他更果决、也更悄无声息地出手罢了。” 楚栖深吸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攥着袖管,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贺兰漪,你听好了。” “你的性命我的确夸不下海口说能保住,但月娥公主与其余北雍人兴许可以。我这么说并不是我良心大发,也不准备通敌叛国,只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被瞒了很久,而看样子你一定知道,如果你愿意将你知道的都坦然相告的话,我保证他们可以安然回北雍。” 楚栖抬手拦住想要说什么的贺兰漪:“先别问是什么事,也不要即刻拒绝,我问你,前日下午澜凝冰是不是去找过你?他一整夜都没有回风光楼。” 贺兰漪瞳孔瞬时一缩,楚栖准确捕捉到这个表情变化,心下微叹:“你干什么了?” 贺兰漪表情无辜:“把他绑起来并堵了嘴罢了。” “……拿布?” “不然呢?” “哦。”楚栖轻咳道,“他来找你说什么?是不是察觉到你们联姻目的不纯,警告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贺兰漪神情有些微妙:“这你都知道?” “他和我提过。”楚栖两手一摊,“你看,不听警告你现在就这样了。” 贺兰漪面色微凝:“先说你要做什么吧。” 楚栖不吝直言:“陛下与敬王不睦已久,陛下要你死,敬王却不见得,他……多半是乐意这次联姻的,西郊围场那次,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或许你心里也清楚。” 楚栖没有提那之后柳戟月几乎被囚在宫中的事,无论怎样看,都不是很光彩,他只道:“更何况,与北雍撕毁盟约对他来说毫无益处。陛下必定会将他调去北方,虽说那里有他的旧部与亲军,但若是真的开战,一来在冬日里与你们交手极为困难,二来粮草调动全靠后方支援。即便取胜,也必定元气大伤,万一落败,数罪并罚,他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种被动至极的境地。” “所以,他不会即刻处死你,甚至还会保下月娥公主。”楚栖凝视着贺兰漪,慎重地缓缓开口,“因为……他与你们的目的或许是相同的,他愿意见到承国接下去的皇帝,拥有着玄武血脉。” 贺兰漪瞬间脸色剧变,死死盯着楚栖,好半天才从喉间挤出一句话:“你从哪里听闻的?” 楚栖心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个反应,却避重就轻,即刻问道:“我想向你打听的就是这件事,承国既然并非六大古国,并无护国图腾与血脉之力,皇室血脉如何左右雍宛两国的国运?还有,你又可知晓‘太阴幽荧’是为何物?” 贺兰漪厉声道:“你到底从哪里知道的?澜凝冰?不,不对,你说敬王愿意见到,他也知道这件事?那么你们皇帝极有可能也清楚,怪不得他能够先发制人。” 楚栖跟着提高音调:“是,他们知道,但我是意外得知,不甚清楚,你只需告诉我真相,我甚至可以连你也救下。” “我知道,你不想就这么死了,不是完成任务后赴死如归,而是被算计,甚至还会成为他算计另一人的借口,这对你来说是一种惨败的屈辱,也很没有意义。你从不畏死,只是现在有一点牵挂。”楚栖用几乎称得上温柔的口吻循循善诱,“澜凝冰去制止过你,但失败了,你若是真的就这么死了,他会不会因为之前没能阻止你而自责?” 楚栖看他的表情有所松动,即刻接道:“我也不希望你死,甚至不希望你受一点伤,我能够救你,你更能够帮我,我需要逃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止是因为面前贺兰漪剧烈震动的瞳孔,更是因为他身后突兀的推门声。 寒风从门口呜呜贯入,冰冷得让人直缩脖子,楚栖屏着呼吸,扭头看去。 柳戟月的眼神比这寒风更为刺骨。 他一身华裳,比之傍晚时分却多了许多狼狈。左边袖管被烧毁大半,臂腕上有几处明显的烧伤,肩胛上被简单处理过伤口,却仍从绷带里沁出血来。 楚栖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他不知道柳戟月是什么时候到了门外,又听到了哪些话。 他兀地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我动手,叫做算计,北雍想方设法谋事,叫做完成任务。你不妨问问这位十四皇子,假若我膝下真有几位皇子,贺兰堇也有,那他所谓的任务是不是杀了其余皇子?又也许不那么麻烦,在贺兰堇确实诞下长子的那刻,为保他的地位,贺兰漪的任务又会不会变成直接杀了我?” 楚栖心里重重一沉,不受控制地想,为什么是从这里开始,若是再往前一些,就能知道他是为了套话才那么说的! “更何况,你明明知道,这对敬王来说是多好的机会!他需要傀儡,北雍需要血脉,他们完全可以各取所需,合纵连横。我因心疾不会去碰贺兰堇,可梁王家那小崽子过两年也能够成婚,如何不会照样圆满?我又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必要?”